《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76、告捷

　　死去的巨龙，它的尸体是一切的起源，也是开启一切的钥匙。

　　那具尸体之中蕴含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伟力，纵使已经死去了不知道到底有多久的时间，那庞大的力量依旧支持着这周围的超浓郁魔力。

　　但是，那伟力不是超高浓度的魔力，它确实会远远不断地产生大量魔力，但是那更像是某种副产品，因为仅仅因为那股力量存在就自然创生了而已。

　　而那无比坚硬的透明真菌聚合物，在失去阳光之后会逐渐死去的原因，梅雷迪斯也大概找到了：显然不是因为能量，事实依旧符合他之前的猜想，阳光确实很有可能是某种催化剂，但是也依旧有其他不能被排除的可能性。

　　“毒性”只是目前梅雷迪斯对这种性质的暂时称呼，因为它与所有常见的毒素，以及外面白雾之中的毒素都不同，它仅仅存在于死龙的尸体附近，不会被沾染到任何东西上，也无法被任何方式带走，看起来，那只是死去的巨龙身上的能量所产生的影响而已——虽然不知道到底如何作用，但是这种影响确实如同毒素一样，使得此处除了白色真菌之外没有任何生物能存在。

　　最开始探索的时候，梅雷迪斯几乎因为这种无法以任何方式阻拦的“毒”给杀死，直到他最终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那种方法依旧是从之前的真菌中习得的。

　　他对空气中的白雾进行过精细的分析，发现了真菌所释放出来的剧毒毒素，这种毒素确实是实打实存在的，自然之中，有不少真菌为了保证自己的存活繁衍，也会释放出毒素来杀死附近的其他生物一保证自己的生存空间，所以梅雷迪斯一开始也选择相信这个猜测，但是有一些事实不符合这个猜测的推论。

　　既然真菌已经清除了周围岩壁的所有生物，为什么它一点都没有向外生长出来呢？最开始对真菌探索的时候，自己挖下来了一整块，但是第二天那真菌就完全长好了，看起来不是因为营养不足。

　　自从那次深入洞穴探索之后，他就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快速衰败起来，他试过很多魔法，都没有任何作用，治疗魔法，解毒魔法，解咒魔法，支配解除……都没有任何效果。他去研究那真菌，但是没有发现任何解毒作用，反而产生毒素的细胞器无比活跃，不断地释放出白雾毒素，这种毒素在飘开一定距离之后毒性就会降低。这些研究完全不能给他任何启示。

　　那几天，梅雷迪斯几乎被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神秘“毒素”给杀死。

　　最后，几乎在纯粹的思辨之中迷失了方向，他得出了一个几乎能引发笑的结论：那“龙毒素”没有实体，实体只是过程，而它要达到的是结果，也就是死亡。

　　那些周围的真菌能在龙毒素之中存活的原因，不是因为它演化出了化解龙毒素的原因，而是它将自己“死亡”的结果给转移到了别的生物之上。

　　这种龙毒素只要达成结果“死亡”，至于是谁死亡，对它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而之前的阳光，确实是催化剂，但是不会为了催化解毒，而是为了催化制造白雾毒素，那种毒素向着周围飘散，在最初的时候保持有较强的毒性，三天之后毒性衰弱，变成了白雾之地大多数生物能耐受的毒，再散发若干个月之后，毒素彻底失去毒性，而真菌就是依靠着这个个毒素的落差来毒杀白雾之地误入中心区域的生物，以此来转移【死亡】。

　　按照这样的思想，梅雷迪斯抱着不妨一试的心态，成功将死亡的“结果”转移了。

　　那是他初步对那龙之死尸进行研究的时候，那一年，他已经一百二十一岁，而且马上要迈入一百二十二岁了。

　　自那之后，又过了将近一百二十年。

　　……

　　怜逐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明明看着还是一个蛮清秀的孩子，结果脑子却不太灵光吗？

　　——自己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但凡是思维依旧正常的人类，应该能明白自己只是懒得回答那么愚蠢的问题吧？

　　但是……

　　那个容貌精致到几乎难辨雌雄的少年强忍着自己身上的激痛，一边颤抖着一边爬向自己，身体的移动时不时刺激到他，痛苦的声音也时不时从他嘴角溢出，他们两人之间只有大约三米的距离，但是这如此渺小的距离，对于恩可来说，跟千米万米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他几乎是用手抓住地面的凸起物，强迫着将自己破破烂烂的身体拖到了怜的脸前。

　　——能看到，看到她的鞋子……

　　刺痛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又或许在这之前他的大脑就已经无比空白了——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的正义不是虚假的，只是自己所信仰的正义者是虚假的。

　　而现在，真正的正义就在自己的眼前，还有什么理由就这样停下来！

　　恩可几近疯狂，执念的疯狂，执念破碎的疯狂。

　　——我早该明白的，善良不是正义，诚实不是正义，勇敢不是正义……

　　善良的行为会受到更多的伤害，所以它一定不是正义；诚实只会导致自己被不诚实的欺骗，所以它一定不是正义；勇敢会导致像自己这样的下场，所以勇敢不是正义……

　　但是，这不是意味着正义不存在，而是恰恰相反——

　　因为自以为想明白了心中的执念，桑可开心地笑了。

　　——正义是强者的特权，弱者做什么，都是不正义的。之前一切事情的发生，善良的行为受到伤害，勇敢的行为受到了攻击，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强而已！

　　他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握住眼前的【正义】的脚踝——但是没用。

　　怜看着那个惨兮兮地向自己伸出双手的人，稍微移动自己的脚，就躲开了那无力的抓取，她稍稍后退两步，但是也并没有走开。

　　或许是眼前的这个少年的行为太过滑稽了，怜想要驻足多看一会。

　　恩可并没有停下来，他嘴里还不断地挤出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字眼，纵使是怜本人也只是勉勉强强听懂。

　　“请您，让我变得更强……”

　　——这家伙脑子真是坏掉了。

　　怜做出了这个有趣的判断，依旧没有急着离开。

　　拉开的一小点距离也被他缓缓逼近，他再次徒劳地伸出手——手上的指甲在刚才爬地的过程之中被崩下来，鲜血不断从手指尖端涌出，看起来就很疼。

　　“我想要追求，真正的正义……”

　　又是那种不明所以的话语，这些话语惹得怜止不住想笑。

　　于是，她缓缓蹲下，凑近看那张无比清秀的脸庞，微笑着说道：

　　“……就凭你？”

　　恩可也抬起头，凑地很近的这个女人——她的眸子是猩红的，像跃动的火星。

　　恩可可能确实有点疯癫，看到那深红的眸子，他想到的却是太阳，在漆黑的天空中升起的灼热之日。

　　看向其他漆黑的部分，自己就会被吞噬，在不为之人的地方，像一条家畜一样死去；向着真炙之日前进，也只会被烧地尸骨无存，这就是通往“真正正义”的路。

　　但是，就算如此——

　　“我……可以……”

　　“动嘴的门槛可是非常低的。”

　　在恩可痴迷于怜的眼睛之时，怜也在恩可的目光中读到了一些她觉得有趣的东西。

　　——虽然这么比方非常奇怪，但是这个家伙简直是看到了自己的一生挚爱一样，或者说看到了自己信仰的神明？

　　信仰的神明……

　　怜回想到了一些有些久远的过去，那原本应该是尘封的一切。

　　应该是因为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吧，怜的嘴角勾起一丝不加任何修饰的微笑。

　　但是那个笑容转瞬即逝，怜再次看向趴在地上的少年，继续说道：

　　“我就直说了，你所追求的“真正正义”，根本不存在。”

　　——这次，怜拒绝让那个无聊的故事重演。

　　怜完全无视了那失焦的眸子，站起身，从腰间的袋子上取出一个羊皮卷轴，卷轴被扔到空中，并自然展开——一阵青绿色的光辉闪过，恩可的身上的伤口全部消失。

　　接着，她从腰间再次取下一个白色的钱袋，将其中的钱币全部倒了出来。

　　金色，银色，铜色，或大或小的钱币洒落在地上。

　　“让你有一瞬间相信了某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是我的错，这些就算是赔礼了。”

　　她将那洁白的钱袋再次绕回腰间。

　　“把钱洒在地上并非是我用来羞辱你的行为，只是这个钱袋有一些特殊的意义，你拿走的话，可能会惹一些麻烦。”

　　怜收起了一向轻慢的态度，平静地叙说着。

　　“那么，再见了，少年。”

　　她伸出手，将头上的兜帽拉得更低一些，然后缓缓离开这个沾满无数鲜血的地方。

　　外面是阴暗的走道——或许是刚才噪声的原因，原本在这里“享乐”的人，全都被吓跑了。

　　灯没有来得及关闭，暧昧的光线微微映亮这个廉价的走道。

　　前方无人，大开的门通向漆黑的夜。

　　至于怜——她又不是怕黑的小孩。

　　只是，凄凉的夜风涌来，穿过兜帽的缝隙，滚入她被衣服遮掩的皮肤上，刹那间让她寒冷地几欲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