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66、神之次子·七

　　怜有时候觉得，她的姐姐真是无药可救了。

　　看到她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样子，怜就觉得心烦。

　　倒也不是觉得她假惺惺的，怜无比清楚自己的姐姐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

　　但是，说不定，如果自己的姐姐是一个表面无私，内心无比自私的家伙的，怜反而不会觉得她无药可救。

　　很可惜，姐姐就是一个完全看不见自己的混蛋。

　　——每次看到那张略微担切的脸庞，怜就觉得烦躁。

　　不过，或许那烦躁之中藏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在内……

　　怜很久没有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大家之中了，或许她之后也很少会回到那个房间之中。

　　数年之前，两人到底有多么亲密——现在想来，怜只能更加地觉得诺薇丝蒂无可救药。

　　怜以为，逃离了那个大宅子，逃离的那个人之后，自己心中的烦躁就会消失，但是看来并非如此。

　　就算见不到姐姐，她也常常会烦躁。

　　因此，她就将这一切的烦躁都归罪于姐姐。

　　月明云稀之时，寒风穿过无人的废墟——而怜正站在这堆废墟的上方，依靠着尚且没有完全腐朽的大梁，凝视着远处冰冷的残月。

　　少女眉头微皱，目光中虽然是繁重之中的残月，但是心中所想的确是——或许姐姐自说自话地准备了晚餐等待自己回来享用吧。

　　就是因为这样，怜才会很讨厌她。

　　清风与夜共寒，两人身处两地，但是思念却交织在了彼此的身上。

　　然后，突然间，有什么无比干净，清澈的声音——仿佛水晶相互轻碰撞的声音，在怜背后响起。

　　怜不需要回头，她知道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曾经，她将背后的人当成自己的一切——

　　“怜，我交托给你的任务，你考虑好了吗？”

　　纯粹的声音不掺杂任何波动。

　　“母亲，您知道我向来不会拒绝您的要求。”

　　——现在，怜不想否定自己的一切。

　　但是，也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怜对于身后的这位万物的至尊，情感也变得不明不白了起来。

　　尤其是，当祂提出了那个任务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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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事情的起源相当简单。

　　姐妹二人一起介入了一件“锻炼”，事情发生在一个小村落中，村落中有两三个人得了致命的绯疫，但是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得了这个病。

　　绯疫是一种传染能力极强的疫病，如果放任不管，很快全村的人就会染上这样的疾病。

　　两人做出的决定就是，强制给全村的每一个人进行体检，得了的绯疫的村民由特定的人员来照料。

　　那时的她们都认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于是阿依菲儿带着两人看了三年之后会发生的场景——全部的村民都得了绯疫，很多人没能活过冬天。

　　原因是，执行检查的人员，心怀私情，放走了一个得了绯疫的女性，但是就算把那个女性检查出来之后依旧无法阻止全村被感染。

　　因为那个前去照料患者的人，最终也会感染——这样的感染即使是在无比发达的港湾都市中，也无法阻止，更何况现在这个信息闭塞的小村庄？

　　这本应该是两个人的失败，天神却只要求诺薇丝蒂去反思。

　　而且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无数遍，只不过，这次，怜实在是无法接受，接受就这样被抛在边——于是她找到机会，单独与天神交谈。

　　“我想要给您帮上忙，而不是仅仅就这样白白地承蒙您的恩惠！”

　　“你想要帮忙……”

　　“你想要邦帮助的是你自己，还是别人？”

　　天神的一句话直戳她的心底——但是即使如此她继续说着：

　　“您想要我帮谁，我就会去帮谁！”

　　或许这是无比义正词严的回答，但是阿依菲儿知道，这也仅仅是慌乱之中做出的幼稚回答罢了。

　　——想要让她看清自己内心的方法也很简单。

　　“那么，我要你成为诺薇丝蒂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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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怜没有拒绝。

　　就算那个时候，姐妹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无比僵化了，怜依旧没有拒绝。

　　怜没有拒绝的余地。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打但是她确实把自己逼到一个没有余地的处境。

　　倘若把那个不得不做的处境给拨开的话，怜会不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呢？

　　这件事情，阿依菲儿虽然想知道，但是大概也没有验证的机会了。

　　不过，让怜成为诺薇丝蒂的考验，并不是祂一时异想天开的提案，如果诺薇丝蒂要成为一个称职的神明的话，那么她就不应该为亲情，爱情，友情这种私人的东西而困扰。

　　这三情之中，最强烈的莫过于亲情，如果能度过亲情这一关，那么友情和爱情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两人的感受——阿依菲儿并不在乎。

　　世人也不会在乎神明的感受，他们将自己的献祭强加在神明之上，又以此为绑架，乞求神明去做一些无聊的事情，其实他们敬爱的不是神，而是他们自己——在阿依菲儿眼中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阿依菲儿无法胜任人神的职位的原因。

　　人神要肩负无比重大的责任——但是也不能抛弃自己的人性，这是一个非常难保持平衡的事情。

　　阿依菲儿知道这是无比痛苦的事情，但是那又如何呢？

　　现在的时间是在过去，祂能清晰地感受到另一个自己——那个在宇宙中飘荡，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的自己。

　　或许那就是自己——因为阿依菲儿能像操控自己的手指一样操控那团光辉。

　　祂同时也能感受到原来的自己——那个在无比破旧的棚屋中，刚刚染上绯疫的自己。

　　但是当祂将自己的目光放在那个身上逐渐显现出鲜红的伤口的自己时，却觉得无比陌生，有趣——仿佛那边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

　　或许，真正的阿依菲儿已经死在了那天。

　　而活下来的，仅仅是那个，模仿着名为阿依菲儿的少女意志的天蓝光团而已。

　　如果是凡人的话，也许已经迷惘在“吾其何人？”这样的困境之中，但是阿依菲儿并不困惑。

　　我可以是树，是石头，是空气，是云，是雨，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但是无比高贵的天神怎么能与再平庸不过的空气相提并论呢？——倘若是凡人的话，肯定会有这样的疑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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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薇丝蒂和怜能相见的时候，或许也只是在进行锻炼的时候，诺薇丝蒂自然也只能把我好这种机会，将这么多天之内没能见到，心中存留的关心全部倾泻而出。

　　而这样做的后果，恐怕只能让两人的关系更加恶劣。

　　两人之间的隔阂愈演愈大，何几曾时，无比亲密的两人，现在竟然形同陌路。

　　不过，对诺薇丝蒂来说，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就是自从自己提出希望母亲偶尔能陪自己之后，天神答应了，每隔几天会在晚饭的时候出现，一直陪同诺薇丝蒂到她睡去。

　　就像今天这样。

　　“母亲，请您尝尝我的手艺吧。”

　　诺薇丝蒂小心翼翼地将龙虾浓汤推到阿依菲儿的脸前。

　　“……”

　　阿依菲儿看着眼前的汤汁，沉默了一会儿。

　　“把东西给我吃的话，无异于浪费。”

　　安静了一会，祂轻声说着。

　　“而且，如果我希望的话，我能从一块石头上感受到世界最美味料理的味道。”

　　阿依菲儿抬头，用无比纯净的眸子看向眼前的少女。

　　“即使这样，你也要让我吃吗？”

　　诺薇丝蒂并没有回答——或许她已经知道，做到远比说道要可信多了——她直接舀起一勺龙虾汤，送到了阿依菲儿嘴边。

　　“哎……”

　　阿依菲儿无奈地张开嘴巴，闭上双眼，等待着食物被送入自己口中。

　　看到配合的天神，诺薇丝蒂很少见地浅笑了。

　　于是她将食物送进祂的嘴中，天神微微咀嚼——

　　“我一直希望你能快点成熟，虽然在许多方面你确实比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成熟，但是果然还是有许多依旧非常像孩子的部分呢。”

　　吞下口中的汤汁之后，阿依菲儿平淡地说着。

　　“——那么，好吃吗？”

　　诺薇丝蒂直接无视了那句话，反而如此问道。

　　阿依菲儿浅浅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如果以你妈妈的味觉的话，这确实算得上美味了。”

　　诺薇丝蒂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回答，于是少女心满意足地喝起了嘴边的汤水。

　　餐厅之中，再次重新恢复到了原本安静的状态，但是这种安静诺薇丝蒂并不讨厌。

　　“母亲，有一个问题……”

　　又过了一会，诺薇丝蒂再次发出声音。

　　“就是，怜真的很讨厌我吗？”

　　诺薇丝蒂用银制的汤勺戳着干净的碗底，发解着心中的不安。

　　“没错。”

　　天神的回答让诺薇丝蒂心中一寒——但是转念一想，也许这才是正常的样子吧。

　　——我真是一个不称职的姐姐，被妹妹讨厌，肯定是自然的事情。

　　“不过，我想要提醒你一下。”

　　天神的话并没有结束。

　　“厌恶和喜爱，这两个看起来无比冲突的情感，其实并非非此即彼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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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推剧情了，回忆篇大概会在两章之内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