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36、歼灭之光

　　丝萝的内心，莫名奇妙地很慌乱。

　　从帐篷边缘滚落的水滴砸在丝萝红红的鼻尖上，本来就因为寒冷而变红的鼻尖被更加冰冷的雨滴砸中，正常人早就应该腾出手擦掉那滴水珠，可是丝萝却没有。

　　按照常理来说，受过长期训练的丝萝完全由能力避开这滴水，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直从来没有依靠过别人的自己，现在离开了艾尔希小姐，和媞娅小姐就变得很焦虑，好像变成了那个离开妈妈就会哭鼻子的小屁孩了一样。

　　——这样可不行。

　　明明这么想着的的丝萝，内心却更加担忧了。

　　距离之前的那白色的光柱的出现已经过去了好久，但是风暴却变得更大了——冰冷的风冻得人完全手脚胀痛。

　　丝萝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在那里，自己强健的心脏正在跳动。

　　她闭上眼睛，默默想着与艾尔希小姐，泽娜比娅小姐，媞娅小姐的身影。

　　最后，虽然并没有刻意去想，但是，那天在地下室看到的真神的身躯出现在了丝萝的脑中。

　　丝萝，此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在祈祷。

　　——慈悲的天神，请您保佑她们……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暴雨砸在帐篷顶上的声音貌似逐渐变小了。

　　寒冷的冰风似乎也缓缓停下，可是停下的风并没有带来任何安宁感。

　　——反而，丝萝内心的慌乱感越发浓重。

　　“快看——！”

　　突然，一名市民手指向天空，面带惊恐地喊道。

　　丝萝睁开眼睛，看向天空。

　　——漆黑的夜空中，深灰色的乌云宛如沸腾了一般，快速翻腾起来，而逐渐有淡黄色的光辉从那乌云稀薄的地方散射而出。

　　淡黄的光辉越来越强，明黄，金黄，灿黄的光团缓缓于乌云中现出身形。

　　原本漆黑的夜晚，被这灿金色的光团彻底撕碎，一瞬间，石之都竟然亮如白昼。

　　“哦哦……我的神啊，这是……”

　　“这是神迹吗？”

　　“我们的罪，要被清算了……”

　　无数的市民抬起头，看到这金色的“太阳”，嘴里纷纷喃喃着不同的话语。

　　站在自己的马车内，达富亚面色凝重地凝视着金色的“太阳”，缓缓地说：

　　“到底是……”

　　金色，狂暴灼热的光球缓缓下降，在所有人的眼中，那光球在眼前缓缓阔张——

　　那刺目的光线，已经强到让人无法直视了，光辉照耀在人的皮肤上，已经隐隐地让人感到温热。

　　而就在那“太阳”已经脱离云层，向着地面缓缓行进时，地面上。一团赤红的光辉拔地而升，与那“太阳”不偏不倚地碰撞到一起。

　　“轰隆——”

　　——金色，赤色，紫色，狂暴的能量向四周也夜空迸裂开来，那巨大的金色光球和与之相比显得小的可怜的酒红色光球相互挤压，因为高热，周围的光线甚至开始扭曲起来。

　　……

　　感受到那天空处传来的巨大威胁，联想到这个名叫汉克的男人说的有关毁灭人类的话，彼列瞬间就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

　　源自灵魂深处的憎恨再次沸腾起来，彼列操控起自己全部可以调动的神力，祂的身边立即产生了一层酒红色的光膜，彼列飞起，与光球接触的合金天花板像蜡一样溶解，一瞬之后，那里只剩下呆坐在原地的汉克，他抬着头，看着被彼列融开的，规整的圆洞。

　　彼列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与此相对的，她对头顶上的巨大威胁的感应就越发清晰。

　　更多的神力充入那酒红色的光膜内，快速升腾的酒红色光球快速扩大，越发闪耀，不多时就变得跟一座大山一样宏伟——可是即使如此，跟那天空中的巨大光球相比，依旧显得十分可怜。

　　——即使是我拼经全力也无法彻底抵消这个攻击……

　　可是，即使知道这个事实，彼列并没有停下。

　　祂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埋藏在地下，地宫内的自己的信徒们——在这一瞬间，她的心灵却变得通透起来，以往的憎恨，此时竟然全然消失不见。

　　彼列微微一笑——这可能是祂自从从无底深渊逃脱之后，唯一一次微笑的时候。

　　——那么再见了，我的信徒们——

　　接着，祂的目光在次转向那宛如白夜灼日的光球，飞过去。

　　——命运最终把我带到了这里，面对你——

　　彼列用尽全力消耗着那巨大光球内的神力，此时，祂的神魂，祂的记忆，她的过去，她的一切都已经被她舍弃——就是为了，削弱这巨大光球内的能量。

　　积累已久的神力全部倾倒而出，能将一片海洋完全蒸发的神力悉数被释放，其目的并非是抵消这个光球，祂做不到，但是，让人类从“完全覆灭”到“只是毁灭大半”，这是彼列能做到的。

　　——这也是我最后能做到的了……

　　彼列流泪了，祂也不知道这是为何，但甩下一滴泪水后，她瞬间觉得快意无比。

　　被金色的光辉吞噬的最后一瞬间，彼列想要再次回头看看地上的一切，可惜，那已经做不到了。

　　……

　　那酒红色的光团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竟然把那太阳向天空中反推了一些，但是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一段时间之后，那酒红色的光团终于支撑不住，彻底破碎。而那的巨大“太阳”，此时已经变成原来二分之一的大小，但是依旧巨大，此时，那光球再次开始向地面坠落。

　　看到这惊世骇俗的场景，坐在帐篷下的无数市民，包括丝萝在内，此时只觉得自己像一只只蚂蚁。

　　蜗居在一块一捏就碎的土块之后的蚂蚁，自以为得到了安全的蚂蚁。

　　现在，一只大象觉得这块土块碍事，于是抬起在蚂蚁眼中跟天空一样巨大的脚掌，踩向那土块——

　　这时候那些蚂蚁能干什么呢？

　　它们做什么，都不能改变，自己要被毁灭这个未来。

　　现在没有人能拯救任何人了，但是我们还有能做的事情。

　　……

　　——每一个市民，都下意识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全石之都，在那场劫难后幸存的，悲哀者们。

　　——全石之都，在那场劫难后幸存的，勇敢者们。

　　耳边隆隆响着的噪声预示着毁灭。

　　身体上感受的灼烧感启示着灭亡。

　　如今再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虽然如此，那么，放弃生的希望，就可以了吗？

　　这样的质疑爬上了每个市民的脑内。

　　而作为其回答的则是——

　　——每一个市民开始祈祷。

　　他们默默吟唱的声音逐渐凝结成一道——

　　“很久很久以前，万物被黑暗所吞噬……”

　　“很久很久以前，万物被光明所蒙蔽……”

　　“而伟大的主，凭着慈悲的心怀，将极端的光与暗所调和……”

　　“从那之后，黑夜与白昼交替，四季与时光交替，生命与死亡轮回……”

　　“而突破一切死寂，带来无限变化与生机的，正是您，全能的天主……”

　　“肮脏的生活将我的品行与美德磨碎……”

　　“残酷的灾厄将我的过去与未来毁灭……”

　　“但是因为我们的神从未离开我们……”

　　“所以，所有人，请与我一起，为我们的救主祈祷……”

　　太阳继续落下，无慈悲地砸向地面。

　　被消耗了一半的光球虽然已经无法将人类世界完全毁灭，但是将整个大陆击沉还是可以做到的。

　　刺目的光辉越发强烈，石之都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皮肤上的烧灼感。

　　即使闭上眼睛，光辉还是能穿过眼皮，让人忍不住分泌眼泪。

　　而就在这时——

　　“——你们的请求……”

　　清澈，令人心声安宁的声音在每一个市民的内心响起。

　　皮肤烧灼的痛苦，无法睁开眼睛的苦痛全部消失。

　　悲哀，失落，恐惧，哀悼……种种负面情感缓慢消失。

　　“你们的请求，我确实听到了。”

　　安心，解放，释然，祥和……种种温柔的情感充斥着每一个人的内心。

　　丝萝最先睁开双眼——她的眼睛并没有被强烈的光辉灼烧直至失明。

　　之前如同白昼太阳的金色光球，此时竟然变得没有那么起眼了。

　　蓝色，天蓝色的光辉与纹路书写满整个天空，优美，华丽的纹路笼罩着世间的一切。

　　千里之外，一切十分安宁的吉安母底的居民，看着天空中的天蓝色的纹路，心底莫名其妙地感到怅然若失。

　　数万里外，极寒地区的猎人拖着一具雪兽的尸体，也呆立在雪地内，看着夹杂在极光中的天蓝。

　　无穷远，无限不同的人们，都同时沐浴在天蓝色的光辉之下，但他们心底并没有恐惧，他们都陶醉了。

　　此时的他们，在这一瞬间超越了差距，纷纷都觉得自己是是池塘边的芦苇，一个挨着另一个，在微风中摇晃……

　　悲哀也好，痛苦也好，灾厄也好……

　　金色的光球缓缓地被天空所吸引，在与天蓝色的纹路接触的时候彻底化作千万华光，融入附近……

　　……

　　阿依菲儿抱着浑身充满裂纹的彼列，坐在地上，就像母亲包着自己的女儿一样。

　　阿依菲儿伸出手，抚摸着眼神迷离的彼列的脸，这次彼列把手覆在艾依菲儿的手背上——但是，她并没有将阿依菲儿的手甩开。

　　月光照射在两位神明的身上，一位纯净而伟大，一位浑身伤痕，即将破碎。

　　暖暖的夜风吹拂着彼列，第一次，她觉得天神的手是温暖的。

　　“彼列，你就，那么喜欢人类吗？”

　　看着濒临消散的彼列，阿依菲儿纯白的目光低垂，缓缓问道。

　　“是啊……不像你这个混蛋，我深爱着这些……深爱着我的人……”

　　即使快要化为虚无，彼列也没有对阿依菲儿说出什么好话，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扯出一丝笑容。

　　“我能拯救你，所以——”

　　阿依菲儿的话被打断。

　　“——我不需要，也不允许你拯救我……”

　　彼列这样说着，声音越来越微弱。

　　“是吗。”

　　阿依菲儿低声应答。

　　“我只要求，如果你真的在乎，哪怕只是在乎我……”

　　那声音越来越轻。

　　“请你……不要让人类的希望……变成毫无意义的东西……”

　　彼列的声音逐渐消逝，她的身形也缓缓崩解，塌缩成一个深红色的宝珠。

　　彼列，消散于夜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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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依菲儿会做出怎样的回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