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102、博弈之间

　　视线回到莉碧丝的病房内。

　　“嗯，我等会应该要谢谢她了……六年前的事情能记到今天，只是可惜了。”

　　莉碧丝从放在床头柜上的果盘上捏起一粒金橄榄，送入嘴中缓缓咀嚼。

　　“因为，那个恶心的小虫子，在我醒来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这样啊，那我的工作算是完成了。我的报酬呢？”

　　怜很快就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现在是领工资的时候了。

　　“我的钱袋，你拿走了吧？”

　　莉碧丝一边看着手中的精装小说，一边随口提到了这件事。

　　“嗯嗯，很不幸的是，那个钱包在大火之中烧掉了，钱也全部被用掉了，但是神司大人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钱的吧。”

　　怜的声音比莉碧丝更加随意，她毫不在意地侵占着病人的床——莉碧丝倒也没生气。

　　“啧，那里面有至少一千维克，每一分都是我好不容易省下来的，你用掉的时候就没有一点点愧疚吗。”

　　莉碧丝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目光并没有从小说之中移出，她的声音也听起来没有多少怒意。

　　“一想到是你的钱，我用起来就毫无顾虑，倘若没用完，我才让感到不快。”

　　怜当然知道，莉碧丝身上随身携带这么多钱不是偶然，而是故意的。

　　去高级餐厅吃饭又不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就算要带巨款也不应该带不记名金券，而应该携带签着莉碧丝名字的记名金券才对。况且两人的非正式会餐，就算点了再奢侈的食物，用费也不会超过五十维克……倘若莉碧丝不是专门给怜准备的，怜只能怀疑她的脑子不太好使，是一个依靠着家族权势当上大神司职位的蠢人呢。——虽然说这样想会很恶毒，但是怜当然不会在意自己的言语是否恶毒。

　　“好吧，对主人一点感激都没有的仆从——真是令人心碎。这次的报酬，在酒馆【夜莺】的地下三层的保险柜里——至于打开的钥匙，因为你刚才说了些惹我生气的话，所以我不给你了，反正你自己一定有很多种方法撬开这种锁吧。”

　　“嗯……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合法的财产……而且也并不属于你。”

　　“被你猜对了，偷窃别人的财产是重罪，但是这次我特别地赦免你一次吧。”

　　空气之中留下祥和的宁静，两人虽然都用尖酸刻薄的话语相互讽刺着，但是你很难说出“她们根本算不上好友”这种话。对于两人来说，和平的日子，或许很少，仅仅是现在的时间，大概都弥足珍贵。

　　……

　　艾尔希才去见了一位六年前仅有一面之缘的同事——六年前，那个人还是负责收取治疗绯疫药物的人，如今神职已经提升到了一方都市的大神司了。一面之缘，难以确定的东西有很多很多，若是遇到了演技十分精湛的人，恐怕这一次会面，自己听到见到的全是谎言。但是仍旧，她能依稀确定对方所前行的道路，与自己的道路，通向了相同的方向。

　　——只要知道这件事就好，要是对方也是无比优秀的人，那就更好了。

　　艾尔希在担任大神司一职时，就做好了腹背受敌的心理准备。在这之前，她接触的稍有权势的人，都对她表现出来的善多多少少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而以信仰“慈悲为怀”的天神的神职成员，更是远远地偏离的“慈悲”本身。或许他们认为自己足够热爱一个远在天边的神明，就没有也不用有多余的爱心去囊括自己的同胞了。

　　如今，能认识到一个又一个有能力又有理想的人，真是一件恩赐。

　　莉碧丝·阿尔孔希·朵唯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艾尔希是这么初步认为的，进一步的信赖，则需要无数的微小尝试，只是她是在没有机会去尝试。

　　——但是现在那个机会已经出现了，而且，已经被自己不留痕迹地把握住了。

　　艾尔希回想到刚才短暂的会面：因为是暗中会面的缘故，她只是利用传送神术将自己传送到了莉碧丝所在的地方，传送神术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只是查找对方在哪花费了许多一些功，但比艾尔希预计的要少很多——只是只是稍微用些广域化的搜寻神术就轻松找到了，甚至没有一丝丝被魔法掩盖的痕迹。

　　为此，她在进入只是还专门在附近释放了【陷阱必解】等自己开发的能用来感知并解除陷阱神术，结果全都没有反应——看来监管她的人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她。

　　艾尔希进入房间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来的必要了。——杜丽恩斯从真理会之中倒戈之后，她通过简单高效的法术【共享记忆】，像艾尔希提供了很多的信息，其中就包含了，真理会为了维持对一些未完全归顺但是身份十分重要个体的控制，会在他们的食物之中放特殊的【虫卵】，这些经过特殊配置的虫卵能再宿主体内发育为成虫，对弱小一点的人直产生支配效果，对部分强大的人，也能做到鱼死网破得到威胁——毕竟那个虫子最后会爬到宿主的大脑内。

　　驱虫的方法，杜丽恩斯也提供给了自己，但是艾尔希并不准备使用这个方法，杜丽恩斯向自己倒戈这件事，艾尔希不希望过分外泄。

　　那个时候已经傍晚了，房间内只有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已经离开。艾尔希在进入房间之前，她先侦查了一下莉碧丝的身体——结果并没有找到任何寄生虫。看来真理会内部果真出现了什么变动，四大主心骨之一的审月官，杜丽恩斯叛逃，现在明明能让寄生虫自爆，鱼死网破的局面也以真理会退让一步，没有对莉碧丝的身体造成太大损伤的方式结束。

　　这是一件好事没错，但是艾尔希对从天而降的好事总是抱有怀疑的心理。

　　事情背后的事情，艾尔希已经明白了大半：有一个藏匿于暗中多年的组织叫做真理会，不过现在问题的源头并不在那里，有人想要自己与那个真理会斗到两败俱伤，之前通过种种机会，对那名粉末登场的家伙进行记忆搜索，探索出了很多不得了的信息。

　　比方说他们的主谋的名字……一名叫做安格劳斯的，帝诺姆帮会的高层。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艾尔希也或多或少地猜出了，自己无比信任的富商达富亚，暗中也是帝诺姆帮会的高层，虽然对方从来没有明说过，但是也没有刻意遮掩——恐怕这对达富亚来说已经与直说无区别了，所以他才会直接将那些没有说明的计划直接托付给自己的原因。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是被信赖了吧……

　　艾尔希苦笑着摘下了眼镜，略微疲惫的她决定闭眼小憩了一会儿。

　　——不知道达富亚听到这个消息，会何感想呢。

　　艾尔希回想到那个静水流深的男人，恍然建她觉得，说不定对方只会露出“果然是这样吗”的遗憾神态。

　　因为闭上了眼睛，精神变得越来越松散的艾尔希在即将被睡魔拉走之时，强迫自己睁开了双眼。

　　也在同时，她早就在周围布置下的探测性神术，发出了波动。

　　“当初我在为您打理内务时候留下的机关，您还留着呢，我还以为您会将这些机关更换掉。”

　　声音来自丝萝——她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从休息间通向艾尔希办公室的密道，现在丝萝就站在艾尔希的身后。

　　艾尔希没有回头，这或许是信任的表现吧。

　　“更换掉它们，资金还等从我自己的腰包中出。况且，我也从来不觉得你是一个会泄密的人……还是说我看错了吗，丝萝？”

　　——是看错了吗？

　　听到这句话的丝萝，虽然表情上没有任何波动，可是她的心底一紧。

　　她回想到从前，艾尔希会无条件相信自己的时候——那个时候非常单纯和美好，然而现在却……

　　“我……”

　　丝萝意识到现在是不得不回答的时候，只有两种答案，是或者否，但是无论哪一种，都通向了同一个结果。

　　——因为我的突然出现，艾尔希小姐已经对我产生了怀疑，这个时候，除了敞开心扉之外，任何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

　　真是讽刺啊，丝萝认识的所有人，艾尔希并不在意对他们中的大多数说谎，但是唯独在面对这些自己想要真心相对之人，自己却不得不说谎……

　　但是自己的情感永远是在第二位的，放在第一位的——丝萝决心说出自己的答案了。

　　“——丝萝小姐只是有不得不那么做的苦衷而已，而且那苦衷也与我脱不了关系，所以还请您要苛责她了。”

　　门被推开，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来的则是：达富亚。

　　艾尔希的目光在走入的达富亚与在自己身旁的丝萝不断转换，最后，她叹了一口气。

　　“是吗，我总是以真心来对待两位，可是此时却开始怀疑这样做是否值得了……”

　　艾尔希揉了揉自己的眉角，将从刚才一直在阅览的文件放在桌上。

　　“达富亚先生，既然你与丝萝早已认识了，那我就不避开丝萝了。”

　　“事实上，我托付您做的那件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是安格劳斯。”

　　——果真，达富亚默认艾尔希已经对现在的事情有所了解了。

　　“我原本也要告诉你这个答案，可是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呢。”

　　艾尔希抬眸看向达富亚如磐石一般安静的眼睛，继续说着：

　　“但是你还是来到这里了，说明还是有话题要讨论吧——可是，我觉得，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之前，这里是不能容许任何秘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