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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冷水冲进水池,掩盖了谈聆的脚步声。

      镜子里映出来郁听的小半张脸,面色惨白,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谈聆站在卫生间门外,下意识伸了手。

      可还没等他碰到人,郁听就倏地躲开:“……干什么。”

      她声音哑得厉害,喉间还满是铁锈味,让她忍不住又灌了几口冷水漱口。

      等再度直起腰,侧面一只手伸出来,手里拿着一张面巾。

      郁听盯着面巾看了几秒,才接过去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一顿晚饭白吃,止痛药的药效也快过了,腿上又隐隐有了些痛感。

      郁听趿拉着拖鞋爬回床上,转头见床头柜的水杯里还有一口冷水,想也没想就拿起来,准备再吞两片药。

      然而她摸药盒的手却先一步被人按住。

      谈聆皱着眉,面色严肃:“是药的问题,你吃了多少?”

      郁听不说话,只挣扎着跟谈聆较劲。

      “……郁听!”

      “放手。”郁听猛地把人甩开,结果不知怎么扯到了肩膀,一阵抽痛。

      她下意识抬手捂了一下,又很快收回。可惜还是被谈聆抓到了端倪。

      “肩膀怎么了?”谈聆的眉头越蹙越深。

      郁听还是没开口,只敷衍地揉了两下疼的地方,又要去拿药。

      谈聆眼疾手快地抢走药盒,语气严厉:“说话,郁听,回答我的问题。”

      “你够了!”郁听气极,面容狰狞了一瞬,“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我疼不疼关你什么事!”

      大概没料到她会突然发火,谈聆愣在了原地。

      郁听偏过头,长发垂落在肩头,遮住了她的侧脸,叫谈聆看不清她的表情。

      “谈聆,我的笑话你还没看够吗?”

      “我没有——”

      “你走吧。”

      床上的人冷静下来,声音低不可闻,谈聆却倏地眼皮一跳,几乎不可控地靠近。

      他走到床边蹲下去,仰头看着床上孤零零的人,卫生间那边一点光照过来,模糊,昏暗,又足以让他看清郁听的手在哪。

      药盒他刚才翻开看了,两板16颗,已经空了一半。

      她一次性吃了8颗药,反应不大才怪。

      “我没有看你的笑话,郁听。”谈聆垂着眼,将手覆在郁听的手上,见她没挣扎,微微松了口气。

      “这也不是笑话,我只是——”

      他倏地卡了壳,在“想帮你”和“心疼你”之间,挣扎着说出了姜应晚那句话。

      “——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

      说完,他抬眼看向郁听,像一个罪犯在等待最终的宣判。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

      就在谈聆以为自己等不到这声宣判时,床上的人倏地轻笑出声。

      郁听缓缓抬起了眼,脸侧发丝凌乱,眼尾红得厉害。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谈聆,你以为你是谁……我一个人就可以活得很好。”

      谈聆眼前无端涌现这些天看到的画面。

      把姜应晚保护得身上连个泥点都没沾,自己却一双脚浸在泥水里,泡得发白;知道姜应晚发烧了不能乱动,自己却半点没有这个觉悟;隔壁病房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这边却安静得仿佛没人住……明明她也可以拥有,可她却从来不提,而是让朋友都去做自己的事。

      就好像她郁听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一样。

      ……你就是把自己活成这个样子了吗。

      这句话呼之欲出,又被谈聆硬生生咽了回去,他轻轻握住了郁听的手,将姿态放到了最低,连声音都轻柔了。

      “是我不对,不该留你一个人。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

      郁听猛地呼吸一滞。

      谈聆没有提时间,可郁听却莫名觉得,他说的是六年前的那个冬天。

      她猛地抽回了手,出口的第一字音模糊了一下:“你……你有什么好弥补的,谁敢说你不对?我好得很,用不着你。”

      “郁听,你知道你赶不走我。”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坚定和不容置疑,这才是她熟知的谈聆。

      郁听闭了闭眼:“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谈聆蹲着没动。

      郁听:“……”

      郁听嗤笑一声,自己先翻身躺了下去,背对着谈聆,缩在床边。

      药效彻底过了,左腿骨头密密麻麻地疼,疼得她毫无睡意。但她还是闭上了眼,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谈聆又蹲了一会,片刻后才起身,帮郁听掖了掖被角。

      发麻的腿贴在床边,帮他缓解了一部分重力,他盯着郁听看了几眼,没忍住伸手在她后脑勺上带了一下。

      “药放床头了,我留了两颗。”他说,“我就在病房外面,有事喊我。”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几乎下一刻,郁听就翻身坐了起来。

      动作太大,她皱着眉扯着左裤腿,偏头看了床头柜。

      卫生间的灯没关,应该是留给她的。借着那点微弱的光,她看见纸巾上躺着两片药,旁边的玻璃杯里倒了热水,有水蒸气在飘。

      “……”她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

      如果是以前,每当她搞不清楚的时候,她就会选择放弃。都扔了,哪个也不要。
      但这一次——

      她伸手捂了下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半点没有要去碰那药的意思。

      ……算了,不就是腿疼吗。
      疼了六年了,不差这一晚上,反正也疼不死人。

      郁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醒来时病房里很黑,窗帘还没拉开。
      谈聆的手机快没电了,摁亮时光有些刺眼,她眯着眼才勉强看清时间,早上五点。

      满打满算她就睡了三个多小时。
      却意外地没有什么疲惫的感觉。

      今天大概是个难得的晴天,因为她的腿好像没那么疼了。
      仰躺在床上盯了天花板五分钟,郁听翻身下床。

      床边一直摆着一双拖鞋,但她之前的两次下床都来不及穿。她坐在床边犹豫了两秒,把脚伸了进去。

      现在还早,办理出院怎么也得八点以后,所以她想出去走走。

      趿拉着拖鞋,缓慢地挪到门口,腿上没有想象中那么疼,让她心情又好了三分。
      门被打开,楼道里一股裹挟着消毒水味的冷风一下子倒灌进来,吹起了她的衣角。郁听微微眯了下眼,没看见熟悉的人影。

      谈聆不在。

      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中。
      她根本没信谈聆说的那些,谁会闲的没事干在门口坐一晚上?疯了吗。

      郁听慢慢晃悠着去到了电梯跟前。
      这个点的医院很安静,来回走动的只有定点查房的护士,电梯更是很少有人使用。她等了没几秒就听见了叮的一声。

      电梯门左右分开,郁听却没着急上去。
      因为她先看见了一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看着年纪不大,缩成了小小一团,身上裹着一条很长很宽的围巾,应该是当被子。
      她应该是在电梯里过了夜,因为刚才那一声响才悠悠醒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打量周围。

      小团子愣了几秒,才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把身上的围巾全部拢到了上半身,一只手紧紧压着不让掉,一只手揉着眼睛往外走。

      郁听静静看着这小团子从自己身边经过,扭着小脑袋看了看楼道,又退回来问她:“姨姨,这是几楼呀?”

      小团子也就刚她小腿那么高,又站得近,只能把头尽力往后仰,一度让人担心那截脆弱的脖颈支撑不住这小脑袋瓜的重量。

      郁听伸手把她脑袋按下去,自己也蹲下了身,回答她:“这里是顶层,十六楼。”
      小团子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想十六这个数字代表着多少。

      郁听问:“你要去几楼?”
      小团子说:“八楼。”
      郁听嗯了一声,在她后背上轻轻推了一下:“我带你去。”

      小团子顺着她的力道重新进入电梯,等郁听跟进来,才板板正正地站好,朝郁听鞠了一躬:“谢谢姨姨。”

      那小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郁听没忍住弯了弯眼,在小团子乱七八糟的小揪揪上揉了一把:“不用谢。”

      电梯停在了八楼,楼道里人声纷杂,来往的有医生护士,也有忙碌的病患家属。
      郁听把小团子引出了电梯,指着墙上的标识说:“八楼到了,你要去找家人吗?”

      小团子仔细辨认了一下墙上的数字,随后用力点头:“是。”
      说完,小团子又像模像样地给她鞠了躬,抱着围巾离开。

      郁听没着急走,而是站在电梯口遥遥地望着那道小小的背影。
      她看见小团子走出十几米的距离,最后停在了一处病房的门口。

      其他病房的门不是早早打开,就是有人进出来往,只有小团子守着的那道门,十分钟里毫无动静。

      她站得有点久,清晨的冷空气从脚底往上冒,腿有点受不了。就在她准备转身扶一下电梯门框时,另一边走来一个同样穿着病号服的奶奶。

      “是那个小丫头呀。”大概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奶奶笑了笑说。
      郁听闻声回头,奶奶摁了电梯下行说:“前两天过来的,就兄妹两个,哥哥在重症监护室呢。”

      郁听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原来那间病房是重症监护室。

      她再回头,发现小团子又团吧团吧身上的围巾,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坐了下去。
      还是缩成一团的样子,脑袋靠在门框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发呆。

      电梯很快到了八楼,郁听收回视线,跟着奶奶一起下楼。
      奶奶很健谈,跟郁听说了说自己这些天关于那两兄妹的见闻,发现两个人都是要去外面的小花园,便热情地拉着郁听一起去散步。

      老人家鹤发童颜,腿脚也灵便,反倒是郁听走了一段就跟不上了,渐渐慢了下来。
      奶奶似有察觉,就停下来看花。

      花坛里种着几颗桃花树,因为前几天雨太大,树上仅剩的桃花也全被打进了泥里,凌乱又惨败。

      就跟现在的她差不多。
      郁听无端敛了神色。

      “这是怎么啦小丫头?”
      郁听闻声侧头,发现奶奶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没事儿啊。”郁听回过神笑笑,又去看那桃花。
      奶奶也没多问,跟着她站了一会儿才说:“哎呀年纪大了,这天儿站不动了。”

      郁听当即握住奶奶的手说:“那我们去找地方坐。”
      说完她就扶着人去找长椅。

      医院的小公园里最不缺的就是长椅,她们走过那条小径就看见了一张。
      郁听快走了两步,先把长椅上的晨露擦了擦,才拉着奶奶坐下。
      而自始至终,奶奶的目光都一直落在她脸上。

      “丫头,是不是遇上什么伤心事啦?”
      听到耳边的询问,郁听猛地一怔。

      “我……”
      “嗯?”

      奶奶偶尔看看天边,偶尔看看路过的飞鸟,似乎并不在意她有没有回答,但郁听心里清楚,奶奶一直在等。

      其实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是怎么想的。
      明明心里很平静,但只要一想起跟谈聆有关的事,就是理不清的一团乱麻。

      奶奶看了她一眼,把她的手抓在手心里,轻轻地摩挲着:“手这么冷,也没在外面站多久呀,年纪小就是不好好保护身体,别学网上那一套,风度要,温度也得有。”

      奶奶大概习惯了照顾人,一边给她捂手一边在嘴里唠叨着。
      郁听作势要躲,哭笑不得地说:“不小了,都二十六了。”

      “那也小,”奶奶看上去动作很轻,却叫她挣脱不开,“我孙女跟你差不多大,你呀,也得喊我一声奶奶。”

      “好,奶奶。”郁听顺从地喊。

      感觉到手里的温度差不多了,奶奶才停下动作,又转回到之前的问题:“有什么事都能跟奶奶说,奶奶嘴巴紧,什么都懂。”

      郁听无奈地笑了一下。
      她其实有点招架不住。

      她没怎么跟长辈相处过,只看过不少剧本、剖析过不少人设,勉强能现学现卖。
      于是,她尝试复刻那些角色,放松心态,语气里透出一丝委屈,整理起语言。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我不小心住了院,来陪床的人是我前男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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