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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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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雅的杂木错落掩映,小径蜿蜒着通向远处的原木町屋,印着浮世绘的纸灯笼和金鱼玻璃风铃随风轻摆。
檐下的李忱舟同样认出赵珊绮来,抱着手臂站在原地,高挑的身形闲散疏懒。
身边女伴顺着他的目光转过身,带着好奇望向她们,精致的俏脸浓妆潋滟,曼妙身姿包裹在红丝绒紧身裙里,妩媚得如志怪小说里的娇狐。
李忱舟却仿佛当她不存在。
待两人走到近前,李忱舟勾起嘴角笑得痞气,熟稔地与赵珊绮打起招呼:“这么巧啊,鬼姐姐。”
赵珊绮显然很烦这个称呼,利落地翻出个白眼,回道:“Raymond少爷身体可好,这么快就从医院里出来了。”
“托福还好。但不说亲自探望,鬼姐姐哪怕是订束花送过来,我想我养病的心情都会好许多。”
李忱舟说得大言不惭,目光又转向赵珑夕,顿了顿,漂亮的眸子眯起来。
“这位是?”
她并未与他对视,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
直到他开口问起,才碍于礼节抬起眸来,黑白分明的杏眼,本该是灵动温婉的,但眼神里的倔强感却如寒梅一般,有傲雪凌霜之势。
正因如此,即使她身着干练的职业套装,也不会被误认为是赵珊绮的私人助理。
赵珊绮仍挽着赵珑夕的手臂,颇为得意地介绍:“是我家姐咯,看看,是不是长得有那么些像。”
赵珑夕没料到赵珊绮对着其他人也这样毫不遮掩地称呼她,脸色微僵,却又不好当场阻止。
李忱舟闻言又看了赵珑夕一眼,语调里起了一丝兴趣:“你家姐?我都不知道,赵uncle几时多了个女儿。”
赵珊绮道:“认的家姐,没有血缘胜似亲人,不可以?”
“Fine.”李忱舟耸肩,随口问道,“不知这位家姐如何称呼呢?”
身边女伴都略有不耐地跺了跺脚,李忱舟却犹在慢悠悠地闲聊。
他似乎并未将她与那晚在养慈医院里跟他呛声的人对上号。
赵珑夕重新垂下眼,视线从他袖口下的满钻蜘蛛腕表上划过,一脸平静地回答他的询问。
“Cynthia,Cynthia Chiu.”
“Chiu?”李忱舟愈发意外,“也姓赵,还有这样巧合的事。”
赵珊绮尾音上扬:“所以才讲是缘分啦。”
李忱舟似乎默认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挑着眉,没有半点要自我介绍的意思。
最后是赵珊绮率先打断这番交谈,晃晃手机:“麻烦让让,我book的7点,马上就要超时。”
这间日式餐厅主打Omakase,据说掌舵人是东京银座百年老店的第五代传承人,从开业至今始终一位难求。
为方便聊天,赵珊绮没有选择可以与大将面对面互动的案前座位,而是订了单独的厢房。
穿和服的侍应生在前方小步引路。
赵珑夕还想着刚才赵珊绮介绍自己时讲的那些话,忍不住开口:“Grace,我到底不是你的家姐,在旁人面前也这样说不太好吧。”
“噢,李忱舟没事的。”赵珊绮不以为意道,“不过姐姐若是介意,我下次会注意。”
厢房里光线典雅,带着幽致的禅意,夏日的夜晚黑得迟,窗外仍是明媚的昶色,框起一片潇潇的修竹。
很快有人跪坐于案前布酒,又捧来一只描金的木匣子,里面摆着七双款式不一的筷子供她们挑选使用,极具用餐仪式感。
甫一见面就提起真实意图到底操之过急,赵珑夕想了想,却又不知能聊些什么,似乎只有拿李忱舟当话题还算安全。
赵珑夕问:“所以刚才那位就是李忱舟?早听过大名,倒还第一次见到本尊。不过,他为何要叫你鬼姐姐?印象里他年纪比我还要大几岁。”
“因为我的英文名叫Grace咯,最开始叫我阿Grei,久而久之又变成鬼姐姐。”
赵珊绮垮下脸:“就因为他,现在整个圈子里的男生都跟着这样叫,真的很烦。”
说起这个人,赵珊绮似乎有一大箩抱怨想要吐槽。
“真的很无聊的他,每天都正愁无事可做,找到机会就要捉弄人,连我都被他耍过好几次。总之千万别招惹上,靠近都不要靠近。”
赵珑夕想到李忱舟带来的女伴,想来不知是他折下的第几朵娇花,随口回:“但说到底身份摆在那里,总会有人前赴后继。”
“算了吧那些人,痴心妄想,他可不喜欢女人。”赵珊绮嗤之以鼻。
赵珑夕仿佛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八卦,诧异地“啊”了一声。
“是吗。”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啦。”赵珊绮又迅速补充,“我不是说他是基,只不过……”
赵珊绮望了一眼紧闭的纸熨障子门,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应该也听说过,他小时候被亡命徒绑了做肉参,用来威胁李Uncle交巨额赎金的事情吧?”
赵珑夕点点头。
这起绑架事件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即使是远在长州小城的她也有所耳闻。
后来,那通天贼王又一连策划过好几起恶性案件,令全港富商人人自危,最后合力设法将他驱逐至内地,判了死刑。
赵珊绮继续道:“反正从那以后,他都很讨厌别人碰他,尤其是异性。好像是因为当初被绑架时,看管他的是一个年轻女人,一点食物和水都没给过他,还动不动恶语相向。”
“原来是这样。”赵珑夕对李大少爷遭受的心理创伤不怎么感兴趣,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总之,那些主动送上门的女人,都是他消遣取乐的对象罢了。”
赵珊绮耸耸肩:“话虽如此,那些捞女可不是什么无辜清纯莲花,一个赛一个的有心机,你在外面能看到的八卦新闻,大多是女方联系狗仔放出的料,否则哪来这么多不经意又恰到好处的偷拍。”
赵珊绮语气轻蔑,透着满满的优越感,与她嘴里的“捞女”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赵珑夕小口抿着清酒,默默听着,一时不知该展露出何种表情。
赵珊绮说罢,又遗憾地叹了口气:“其实他以前性格很好的,对我们这些年纪小的也算照顾,若是没有那场意外,性情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加上李Auntie心疼他受到委屈,要求全家人对他百依百顺,更纵得他无法无天。”
第一道开胃前菜率先送上,酸醋柚子腌制的白见贝与小八爪鱼,摆盘精致充满巧思。
随后时令的天然鱼料刺身与寿司都一道道依序呈上,需要在第一时间享用,她们因此暂时停止了交谈。
Omakase没有确切菜单,全凭餐厅根据季节与时段内的最佳食材拟定入馔。
赵珑夕不太习惯吃生食,但面对这样无法自行更换餐品的特殊模式也毫无办法。赵珊绮又选的是最高价位的set,单寿司就有15贯,她低着头,咽得很是勉强。
期间主厨进来寒暄问候,询问菜品的口味与用餐体验。赵珊绮用流利的日语与对方交谈,气氛和谐又轻快。
顿了顿,照顾起赵珑夕听不懂日语,赵珊绮翻译道:“我是在与大将聊今晚最钟意的一道菜,我觉得金枪鱼蛇腹处理得特别好,通过熟成将粗筋软化,入口油脂丰富令人惊艳,姐姐你也觉得很美味吧?”
赵珑夕附和着点头。
但其实连哪一片是金枪鱼,她都分不太清楚,更逞论鱼的各个部位。
待吃完最后一道甜点,天色已经不早,赵珑夕终于将话题转入正式意图,说出在心中打过好几遍腹稿的请求。
“Grace,虽然这样开口有点冒昧,但我想知道你的父亲有没有可能接受校园电视台的简单采访呢?”赵珑夕小心翼翼地问。
“校园电视台?”
赵珑夕点点头:“其实是我在岭大的一个学弟托我代为询问,他的社团正在寻找祖籍长州的企业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总……”
“这样呀。”赵珊绮沉吟片刻,“我daddy好少接受这种访问的,不过daddy没读过大学,所以对优秀的大学生很是欣赏,我回去在他耳边吹吹风,应该会同意的。”
又坐了一会,赵珊绮联络了司机,将小房子包包抱在怀里:“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姐姐,你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吧。”
待赵珑夕说出“西贡”,赵珊绮不敢置信地睁大眼,震惊着问:“怎么住这样远,那边的环境也不是太好吧。”
赵珑夕无意多说,草草解释因为时间匆忙,所以只暂时找到那处合适,很快便会再换。
赵珊绮认真地点头:“要换,一定要换的。”
出了厢房,门外的窄过道处有一个女生在打电话,原本还矜持地压低着嗓音,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她突然绷不住地抬高音量。
“什么!你已经走了?不是说去洗手间?……啊,家里临时召你回去?唉,好吧,可是这么远没有车子我怎么回去啊。”
被这突兀的高音吸引,两人递过眼去,那女生恰好也焦急地左右乱转,将脸扭过这头。
赵珑夕认出她来,是先前跟在李忱舟身边的女伴。
赵珊绮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扑哧低笑一声,凑到赵珑夕耳边:“看吧,又一个被耍的。”
那女生见到她们,仿佛见到救星,展着笑颜迎上前:“我记得你们,你们是Raymond的朋友对吧?事发突然,他家中临时有事将他召回去,我现在找不到车子回市区,可不可以拜托你们,顺路载我一程。”
女生双手合十,一脸恳切。
赵珊绮却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轻飘飘地拒绝道:“不好意思啊,我今日开的是两座跑车,不够位置的呢。”
顿了顿,又体贴地提议:“不然我试试帮你call专车服务?只要钱付够,全港哪有去不到的地方。”
女生的脸色灰下去,摆手谢绝了,说她自己再想办法。
临出到茶庭,赵珊绮又说想再去一趟洗手间,赵珑夕独自在原处等候。
室外无星也无月,风里有一丝丝大海的潮气。
隔了一会,就看到先前那女生推门而出,原本披在身上的短外套已经脱了挽在手上,露出里面的一片式抹胸设计,傲人身材展露无遗。
女生轻抬下巴目不斜视地掠过身边,擦肩而过的一刻,赵珑夕看到她唇上细细描补过的烈红色娇媚欲滴。
女生停在门外的车道上守株待兔,见到车灯从远处探照而来,便站到路中央去生生截停,又低着胸口弯腰与驾驶室里的人交谈,企图攀上某趟顺风车。
如此反复尝试了几次,竟然真的成功遇上一辆愿意载她离开的车子。女生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卷发,潇洒地拉开车门坐进去。
赵珊绮出来时,那女生早已扬长而去。
赵珊绮左右四顾,惊奇地咦了一声:“那女的人呢,走了?”
“嗯。”赵珑夕说,“搭上顺风车了。”
“顺风车,我看是出卖色相才换到的吧。”赵珊绮不屑,“算了,不要管她了,我的车子停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