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的宠儿》秋水微澜

13、掠夺法则

　　七夜月带着李晨钰出了掩盖在树丛中的别墅，穿梭在黑暗之中。她的速度很快，李晨钰追逐着她的残影前进，每次以为被她抛下的时候，不认输的个性迫使他又追了上去。两人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不知不觉已穿过大半个城市。李晨钰从没有试过如此畅快淋漓地奔跑，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飞翔。好不容易停下，街灯罩在七夜月的头上，投下浓重的黑影，把本来外表柔美的她演绎出几分危险。

　　“痛快么？”

　　“嗯，我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李晨钰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着空气中的甜味。

　　“是么？”七夜月拉下他的头，蜻蜓点水般吻着他的唇，“对不起呢，平静的日子结束得太快。本来，跟着我日子就不会安乐。你会怀念以前的安宁吗？”

　　“……为什么？什么事？”李晨钰听出了弦外之音，紧张地发问，“你不是说我们是伴侣么？有什么事，你告诉我。”

　　她摇头。“叫我七夜月。有外人的时候，必须叫我主人。”

　　“主……主人？”李晨钰失神了一会，“为什么？”

　　“我是你的伴侣，但同时也是创造出你的主人，你的Sire。你不该这么亲昵地叫我。血族是很讲究身份和辈分的种族，必须随时提醒自己别失了礼节。这是教给你的第一课。”

　　李晨钰愣愣地看着眼前严肃的少女，无法说出一个字。

　　七夜月继续说：“别少看这些俗礼，很可能就因为你的一两个虚礼，换来你活命的机会。人类社会里，不也如此？在我们之间流传的礼节是古代欧洲的贵族礼，虽然现代不需要做得太严格，但必须要对方感受到你的敬意。”她柔和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李晨钰，柔声问道：“明白了么？”

　　眼前的女孩过于陌生，她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使他忘记了她的身份——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Vampire！他无助地收起亲昵的态度，恭敬而疏远地回禀：“明白。”

　　“嗯。”她点头，满意地微笑，“我们走。”

　　两人默默地走着，没有了刚才肆意飞扬的欢乐，气氛压抑得沉闷。李晨钰望着前面的少女，一时心神恍惚，远远地看着那优美的背影，竟渐渐觉得模糊而不真实。他为了真相追随他的脚步，何尝没有爱慕的成分在内？如何坦然接受这种身份的差距？沉重的压力使他忽略了一切，只是无意识地随着七夜月远离了人迹，走进了幽深的小巷。

　　七夜月意外地停下了脚步，歪着脑袋听着，李晨钰仿佛能想象出她恶作剧般的笑容。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见见面呢？还想跟到哪里？”七夜月对着前面的黑暗问道。

　　空气中飘荡着夜来香的香气，淡雅而幽远。

　　李晨钰愕然，凝神搜索，却找不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你不会打算一直跟着我们吧？”七夜月发出轻轻地蔑笑，贵族的傲慢显露无遗。

　　黑暗中慢慢现出一个矮矮的身影，绿色的蓬蓬裙，帮着蝴蝶结的金色卷发，可爱的苹果脸，不同于七夜月的阴晴不定、变化多端，眼前这个八九岁大的陌生女孩儿显得很纯情，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闪着无辜的光。——七夜月的死对头，漱菲卿！

　　“无趣的七夜月大人，这么快就结束游戏了！”漱菲卿哀怨地叹了口气，对着空气说，“给我出来拜见七夜月大人。”

　　“谨遵您的命令，我的主人。”黑暗中又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复古装束的Vampire，默默地上前，动作整齐划一地向七夜月行半跪礼，低垂的头颅显示出他们对七夜月的敬畏。

　　七夜月毫不含糊地接受了他们的礼，也不打算还礼，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威严而矜持。

　　“晨钰。”七夜月看也不看身后的李晨钰，只是含笑盯着面前的陌生女孩，“给公爵夫人问好。”

　　“NO，NO，NO。”陌生女孩摇动着纤细的手指，有如邻家女孩般亲切，“什么公爵夫人，七夜月大人太见外了。”

　　“我刚醒便收到夫人那么重的礼，见外的是夫人才对，前段时间承蒙照顾了。”

　　七夜月弯起嘴角讽刺地笑了一笑。漱菲卿毫不在意，她和七夜月斗了近千年，受法则的束缚，对方从没有对她下过死手，见面大多甚至是很礼貌周到的，她很乐意这样和对方斗嘴取乐。

　　“彼此彼此。”漱绯卿欢快地笑了起来，头一歪，仿佛现在才看到李晨钰似的，打量了他一番，“这是七夜月大人的后裔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自从阿赛拉被议会处死后，七夜月大人已经有好百年没有新的后裔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李晨钰感到漱绯卿那盯着自己的蓝宝石一般的双眼变得如毒蛇一般阴戾，背部没由来的起了一层冷汗，茫然地看向七夜月。

　　七夜月听到阿赛拉这个名字的瞬间，眼中杀意一闪，随即隐去，看也没有看李晨钰，只是温和地下着命令：“晨钰，可不能失礼了，给夫人问好。”

　　漱绯卿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晨钰，伸出晶莹如玉的纤手，示意他亲吻。

　　李晨钰不愿意接近漱菲卿，可七夜月只是站着看好戏一般，他只能吞下不甘，努力控制自己的肢体，躬身执起漱绯卿的手轻吻她冰冷的指节。他机械一般倒退回去，心冷得厉害。

　　漱绯卿掩嘴直笑：“真是个害羞的孩子。看来七夜月大人找到一个有趣的继承人了。”

　　“晨钰还年轻着，倒是让你见笑了。只是不知道你是为了何事而来？”七夜月的神色不变，熟练地客套着，李晨钰从没想过看似单纯直率的七夜月会有这样的一番光景。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都不是简单的东西。

　　“小事而已。今天我听说了，我手下借来的一个Helminth，可能被同类用银器杀了。嚣张到用银器做武器的血族，除了七夜月大人还有谁呢？”漱绯卿无所谓地摆摆手，盯着七夜月的目光闪着天真的光芒，“七夜月大人不觉得应该赔偿我损失么？”

　　七夜月毫不在乎地说：“既然是借来的，我替漱菲卿大人向塞勒尔作出交代就好了。他权柄虽大，我还不怕他。”

　　漱绯卿毫不意外：“七夜月大人还是这么吝啬，居然连给我说出最后目的的机会也不给。真的不考虑一下么？作为回报，我会奉献出我的血液，七夜月大人绝对没有吃亏哦。”

　　血液？李晨钰惊疑地看着七夜月。

　　“我没有兴趣玩这种游戏。”七夜月一口拒绝，“而且，我讨厌别人污染我的纯血。漱绯卿大人就不要多费心了。告辞！”不再多说，领着李晨钰从漱菲卿身边走过，很快影子都看不见了。

　　“母亲……”一直默不作声的欧威尔轻轻叫了一声。

　　“欧威尔，我们的猎物没有了。”漱菲卿已经收起一脸笑意，眼神阴沉，“失望么？”

　　欧威尔一直低着头，那位美貌的殿下可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弱小，他甚至不敢抬起头多看一眼。可虽然不敢，他依然看到了对方两人。想起那惊鸿一瞥看到的美男子，心中悸动不止！年轻俊雅的容貌，即使不言不语也自有一番风情，比印象中更璀璨澄澈的星空之眼，透着如稚子一般纯净的光芒，那是未曾经过岁月的污染还保持着正直和真诚品质的人所特有的气质，也是吸血鬼绝不会有却无法抗拒的诱惑！

　　如果没有期望，那就不会有失望，求而不得的妒火猛烈地灼烧着他的心！

　　“没关系。”漱菲卿抱着欧威尔的腰，“想要什么，就靠自己的本事去掠夺！这才是我们的法则，不是么？”

　　欧威尔如醍醐灌顶，眼中嗜血的红光闪烁，抢么？

　　不知道是不是李晨钰的错觉，离开了那主仆三人，他感到空气比刚才清凉多了，夜来香的香气也消失无踪。太多疑问积聚在心，他显得更加沉默。

　　“怎么？有什么东西要问么？”七夜月倒是显得很宽容。

　　“那个公爵夫人是什么人？”想了想，李晨钰决定从最表面的问起。

　　“她叫漱菲卿，继承了德莱西家族的领主之位和‘暗之夜来香’的称号。血族内部现在被十三大家族的势力所占据，除了我们所在的‘燃烧之罂粟’，其余十二大家族把持着一个称之为议会的最高权力机构，漱绯卿的家族‘暗之夜来香’就是其中之一。要是你单独遇到她，记得要小心对付，那些执着又疯狂的家伙不是我们的同类。”七夜月的声音平淡，仿佛一切都与己无关。

　　“那，不就很麻烦？”

　　“她不是善类，难道我就好惹？”七夜月的笑声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张狂，“都活了这么多年了，谁怕谁威胁？”

　　“七夜月，你究竟活了多少年？”李晨钰对这个问题充满了疑问，也是他最困惑的问题。

　　“大概一千多年吧，时间太长，忘记了。”

　　“一千多年？”李晨钰惊叫。

　　七夜月却纵容似的看着李晨钰，似笑非笑。

　　惊讶过后，李晨钰很快恢复常态，换了个问题：“Helminth是什么？”

　　“Helminth？”七夜月冷笑，“那真是血族的耻辱！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不少血族的败类不惜吸食同族的血液。强大的力量是得到了，但同时破坏了自身的血统，导致近百年来整个血族的初拥成功率极低，就算成功，也只能造出像Helminth这样的杂碎！估计现在能创造像你这么完美的后裔的Vampire，议会里决不会超过五个。”

　　李晨钰这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幸运，竟然没有成为Helminth。

　　七夜月停下脚步，温柔地看着李晨钰：“现在，你不用再害怕那些杂碎了，你身体内的血液比它们的高贵千倍万倍，是整个血族最纯净的血统。它们见到你，只有膜拜的份！”

　　李晨钰有点儿恍惚，心中没有喜悦也没有骄傲，还有一个疑问迫使他不得不问。

　　“你的妈妈，究竟和你什么关系？”

　　七夜月的眼神没有改变过，只是沉默。良久，才答非所问：“天快亮了，我们赶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