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番外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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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长河刚结束任务回来，正乐呵呵地往家里走，心里在想着这回老三应该能是个闺女了吧。国家结束了内外战争，建国也不过才几年，百废待兴，但也比前些年的情况好多了。他家老三就赶在这个时候准备到来。
回去路上，看到路两旁开满了鲜花，百花争妍，朝气蓬勃。他一边加快速度往家赶，一边自言自语：“要是个儿子，就叫宋言朝，是个闺女，那就，那就叫宋妍。嗯，宋妍，妍妍，好听。”
但他刚走到家门前，就遇到了隔壁老赵家的花嫂子，急匆匆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宋长河刚想问她要不要帮忙，但花嫂子急得直拍大腿，“你赶紧去卫生所看你媳妇儿！你媳妇儿生孩子不顺利，大出血，怕是不好了。”
宋长河整个人脑袋嗡嗡嗡的，半天没能消化花嫂子说的话。
但是现在情况紧急，花嫂子也急得不行，把他的东西接过来往他家门口一扔，推搡了一把，“你现在就赶紧过去卫生所见你媳妇儿，我现在去找言诚言信。”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花嫂子这会儿着急得慌，也顾不上什么了，大手掌重重地拍了他，也顾不上他了，转头就去河边找宋家两个男孩子。
家属院里随军的人不多，她基本上是见着一个就叫上一个帮忙去找宋家两个儿子去卫生所。生孩子血崩可不是什么稀罕事，前段时间就有位军嫂因为生产的时候雪崩走了，大人孩子都没留下来。这回，宋家的怕是不好了。
刚刚回家的喜悦被无限的恐慌给吓到，宋长河懵了一会儿，撒腿就跑，牙关咬得紧紧的，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在卫生所门口遇到训练受伤过来卫生所包扎的熟人，人家跟他打招呼，“老宋，出任务回来了啊？你媳妇儿生了吧？是儿子还是闺女啊？”
宋长河没顾得上搭理他，走进卫生所的时候双腿都是抖的。正要问医生他媳妇儿在哪间房，就看到了上级领导陈平的爱人。
“长河，这儿。”陈嫂一开口，声音就忍不住哽咽。在这交通不便的深山里，零星二十来户的军嫂们平时都亲如家人一般，前不久刚送走了一个，这回怕是也不得好，又要送走一个了，一想到就觉得心绞痛。
宋长河站在门口，能闻到里面浓浓的血腥味，他上战场受过最严重的伤就是子弹打到了右肩，还有一次被敌人砍到后背，又深又长的伤口当时也流了不少血。还有在战场上看到战友被炸成碎片、手脚被砍断。
虽然早已太平，但是一闻到这股血腥味，就让他仿佛置身刀枪无眼、呐喊厮杀的战场，最怕的就是亲眼看着往日熟悉的战友，一个个地倒下来，就此再也没有醒过来。
房间里面那个人，是他认识多年的青梅竹马、是他的爱人、是他孩子的母亲、更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战友。
似是心有所感，里面躺着的人转头看了过来，苍白的脸上牵扯出一抹熟悉的笑来，张了张口，没说出声音来，但是宋长河一看就看明白了她的话：你回来了。
正如他穿上军装，几年后回来去找她时，那时她也是笑着对他说：“你回来了。”
宋长河抹了一把泪，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阿玉。”
想说你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能好了的，但是这样的话他骗不了自己骗不了躺着的人。
旁边从市里赶来的医生已经默默地退了出去，对着陈嫂摇了摇头。陈嫂立刻就捂着嘴走到门外边蹲了下来。
没多久，刚生下来的孩子被护士抱了过来，宋长河把孩子抱在怀里，掀开裹着的布看了一眼，勉强笑了下，“是个姑娘，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路上的花开得正好，就想着我们老三是个姑娘的话，就取个名字叫妍妍吧，百花争妍的妍。”
阮玲玉满意地点点头，摸了摸孩子的脸，“这个名字很好，妍妍长得像你，以后肯定是个好看的小姑娘。不想养臭小子了，都皮得很。”
宋言诚和宋言信也被带过来了，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顽皮孩子，在看到妈妈这么虚弱地躺在床上时，吓得直哭。
来的路上，花嫂已经给他们交代了一番，知道自己妈妈不好了。
前段时间那位经常给他们做烤红薯的婶子，生孩子的时候出了很多血，人就走了。那时候他们还哭了很久。
阮玲玉招了招手，一手拉住一个儿子的手，满眼不舍和悲痛，但是还是扯出了一抹笑来。
“言诚，言信。”平常喊了无数遍的名字，这一次，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妈妈没办法陪你们去京城上海了，等你们长大了，你们自己去，好不好？”
两个孩子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摇了摇头，又点头。
“以后你们要好好照顾妹妹，要当个好哥哥。”说完又艰难地缓了一口气，“如果以后还有别的弟弟妹妹，你们也要做好榜样。以后，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堂堂正正做人，知道吗？”
宋言诚一把抹掉眼泪，顾不上又很快流出来的眼泪，哽咽道：“我知道了，妈，你快点好起来。呜呜......我以后再也不和人家打架了。”
宋言信哭得都说不上话来，哥哥说什么就也跟着点头。
越来越感觉到生命要流逝完了，阮玲玉眼睛看着宋长河，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和陈嫂说了，等我走了，给你再找一个。要好好照顾孩子，照顾好自己......”
后面几天是怎么过的，宋长河已经恍惚地想不起来了。
浑浑噩噩地办完了后事，又给京城和上海两边都发了电报，忙着照顾孩子。
没有母乳，就只能弄些米汤给宋妍喝，小孩子身子弱，为着这一口吃的，又在卫生所待了好几天。
陈嫂就找了家属院里另外两个还有奶水的军嫂，让人家帮忙一起给宋妍喂奶。这才慢慢地撑了过去。
京城那边的父母想过来又没办法，只能写信找了这边的领导让帮忙照顾。上海岳家来信没说什么，但是也能看出来肯定是怨上他了。
部队那儿也不能一直离开，花嫂就把宋妍给抱了过去带着，等宋长河在家的时候就送回来。好在宋言诚和宋言信已经有四五岁，长大懂事了，也会帮着一起带妹妹。
遇到家属大院里的人说阮玲玉为了生这个孩子人都没了时，花嫂都是直接上手给扇巴掌，打完还要拉着人去领导那儿要处罚人。
孩子被带到这个世界上是无辜的，就怕有些长舌妇随口一句话，就把孩子定了错，以后要背负着害死亲妈的罪名过一辈子。花嫂平时和大家关系都不错，但只有和阮玲玉的关系是最好的，可不就气得慌。
因为花嫂的彪悍，没有人再敢不识相地乱说话，否则不仅是被打，连自家男人都是要被处分的。
宋长河过了悲伤又忙碌的一年。
到了第二年，家属院里有位婶子上门来，说要给宋长河说一门亲。
还没听下去，宋长河就给拒绝了，他现在还不想着成家，这心里头都还是念着阮玲玉，更不想耽误别人。
那位婶子想再劝说一番，但是看到宋长河现在比较抗拒，想了想，还是决定打算等等再说吧。转身回去之后就给拜托她来说媒的人回了话。
宋长河没问，那位婶子也没说是哪家的姑娘，怕耽误了别人。
但是没想到那个姑娘是现在这边军区的领导的小女儿周茵茵，为了能嫁给宋长河都不怕要当后娘，她爸妈没能扭过她，而且也觉得宋长河这个人本身就很优秀，才托了家属院里关系比较好的一位军嫂去说媒。
没想到亲事居然没说成，周茵茵气不过就找了她爸去施压。但周茵茵的妈妈就比较滑头，觉得应该是去说媒的人没找对，为了女儿，就起了别的心思。
部队里居然有人开始在传宋长河和周旅长的姑娘在谈对象，宋长河一看这个事情不对，怒气冲冲地正准备去查这个事情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
家里就他一个大人，想找人商量事情都不能，而且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他也搞不来。照他想的，直接当面说清楚了，省得人家乱说。
但是被赵志军给拦了下来。
赵志军觉得说不定这是有人想趁着他升营长的关键期搞他，不能冲动行事。
没两天，陈嫂和花嫂过来了，这回带了位医生过来，白大褂上还沾着血，脸色清清冷冷的。
“白医生，快坐。”陈嫂忙里忙外地找杯子给人倒水喝，然后又叫一头雾水的宋长河过来坐下。
“我这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陈嫂让花嫂把门给关上，清了清嗓子，“这位是咱们军区的宋副营长，他的情况我也和你说了，爱人去年难产走了，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五六岁了，还有个姑娘快满一岁了。人呢，他的人品我都是可以给你打包票的，不然你在家属院问一圈，我敢保证长河绝对没什么不好的品性。”
宋长河越听越不对劲，正想打断，就被陈嫂给制止了，“你先别说话，等我说完先。”
“白医生是咱们市里分到军区支援的妇科医生，当时情况紧急，大人孩子都是要保不住的，白医生拼了命才把妍妍从鬼门关里救过来，还给玲玉把命吊到你回来。”
宋长河的脸色好看了点，也坐正了身子，不管怎么样，人家是自家姑娘的救命恩人。
“白医生的爱人前年没了，现在身边带着一个儿子，和言信差不多大，还有个两岁的小闺女。白医生是个好人，虽然你们两个都带了两三个孩子，凑在一块儿也艰难。但是难也就难在这两三年了，等孩子大一点，就送去托管的育儿所。我们大家一人搭一把，熬熬也就过去了。”
宋长河还是想拒绝。
家里孩子多养两个不容易不说，他自己忙得连自己家的孩子都顾不上，再来两个不是亲生的又能上心到哪儿去？主要还是没放下，不想耽误别人。
这回是白医生开了口，“宋营长，我猜你也是个敞亮人，我也就开门见山直说了。”
见宋长河点了头，白秀华才继续道：“我相信你也是个好人，还念着你爱人。说实话，我也念着我爱人。本来也没想过再婚的，熬一熬几年过去孩子也就长大了。不过我家里有点麻烦。”
自嘲地笑了声，“不怕你笑话，我爱人走了后，我妈就没停过让我再婚，还把以前说了娃娃亲的人喊了过来。要是个好的我也就认了，但那种人我是宁死也不会嫁过去的。现在还在市医院领导那儿闹着呢，说实话，我就是想找个部队里当兵的。你这还有点职位，就更好了。”
白秀华说得十分坦然，“你要忙你的工作，我也是要忙我的工作的，孩子能照顾的我都一起照顾，我能跟你保证的就是我可能做不到把你的孩子当亲生的，但也不会亏待了他们。像我们这样的，也就是搭伙过个日子了，孩子也不少了，以后我也不打算再生了。另外，我爱人是为了国家的研究实验没的，有抚恤金和每个月的补贴，不会给你造成负担。”
宋长河认真想了许久，终于点了头，“那就这几天准备一下，就早点把婚给办了吧。你既然也在部队这边工作，那就把两个孩子也送过来吧。还有你领导那儿，需要我出面的，你就直接说吧。”
两人就这么把再婚的事情给定了下来，陈嫂和花嫂两个来做媒的都无话可说了。
也没想到能是那么顺利。
陈嫂高高兴兴地跑去和周旅长的爱人回复情况，乐得不行，“长河同意了，他说二婚就没什么好办的了，叫大家一起来家里吃个便饭就成，我还得找人给他休整一下房子，先不和您说了。”
旅长夫人听说宋长河同意了也高兴，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嫂已经跑远了，看来是真的挺着急的。
哼，算他宋长河识相吧。
躲在门口里面的周茵茵知道宋长河同意了结婚的事情，整个人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从高兴中回过神来，周茵茵就开始想着要给自己做身新衣裳。
就算都是二婚，那也不能草率地含糊过去。
旅长夫人现在是既高兴又担心，“虽说宋长河的条件确实不错，人有本事，他爸在京城也能说上话，你俩也都是二婚，但是这二婚和二婚也不一样。你这一个孩子都没有，宋长河那儿可是有三个，人家儿子也大了记事了，小的那个还小养养也能跟你亲。但是这养别人的孩子和养自己生的，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行了，妈，就不要再说了。你也知道我这是二婚，部队里年纪差不多的有本事的还单着的，也就那么一两个，另外一个倒是没孩子，但是你也不看看那老太婆，人前头那个就是被她折磨没的，我这是宁愿当一辈子寡妇我都不会想着嫁进他们家。”
周茵茵现在根本听不得劝，要不是当初宋长河结婚太早，她就让她爸妈给说媒了，还省得现在绕个大弯，还得给别的女人养孩子。
但是现在已经到这一步了，也只能尽力让自己过得更好些，也就不在意是不是给人当后妈了。再说了，又不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妈，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二婚能嫁给宋长河我已经满意了，只看这一时还早呢，以后宋长河他爸不得把他捞回京城去？到时候说不定我还能帮一帮我爸呢。”周茵茵越想越高兴，“妈，我这儿还有块布，你帮我看看怎么裁好。”
周家这边在准备嫁妆，宋家那儿也在忙着把原先都是灰尘的两个空房间给整理出来，还得再打两张床放进去。
看着父亲每天进进出出的，不是去训练就是回来收拾新家，宋言诚也听了外面传的话，知道亲爸要二婚了。
他的小伙伴里，也不是没有有后妈的。有的命好遇到的后妈比较好，原先脏兮兮的破孩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吃的喝的从来没短过。但也有命不好的，有了后妈就经常被打骂，不仅后妈打骂，亲爹也打骂。
就是不知道他爸能给找个什么样的。
宋言诚在这一年里懂事了很多，但是只小一岁多的宋言信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听到亲爸要娶后妈了，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宋长河抽空去卫生所找了白秀华，像是在商量公事一样，说京城父母那边给了钱，打算买个缝纫机，其他的就不多买了，请客也不好大办。
白秀华答应得痛快，这些都是给外人看的，有没有都无所谓。主要是她现在被那个所谓定了娃娃亲的人闹得烦，不然也不会申请过来部队做医疗支援了，还把两个孩子带了过来，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
“既然都要搬过去了，你找个时间尽快和孩子说清楚。或者你安排个时间，带孩子们先见一面。”
宋长河想了想，就同意了，“我待会回去就说，明天你下班了就带孩子过来家里吃个饭吧。”
“行，那我先去忙了。”
宋长河转身走人，碰见旅长夫人还停下来问好。
旅长夫人知道这位白医生是新来支援的医生，大院里的妇女孩子不舒服了也都知道去找她，就以为是他小女儿生病了，过来问医生，也就没有想太多。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番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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