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小青梅》杳杳冰敲月

55、游船遇刺

　　游船并不大，但在雅致景逸。
　　杨柳和谢允慕上船之后，船开始行进，两侧是灯火通明的繁华。杨柳站在船头看景，谢允慕从她身后搂着，替她紧了紧披风。

　　兔子灯笼被放在脚边不远处。
　　杨柳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景象，想起了前世，入了秦淮当上花魁的她，有太多次这般游船的场景，可当时的心情是挣扎和痛苦，只有满心的仇恨和愤怒。

　　“若这世道能长保太平，该多好。”杨柳叹了一声，似是惋惜。
　　谢允慕心中微动，同样想起了前世，庆幸当下：“若能永保太平自然是好，但世事无常，命途多变，我们需得珍惜当下。”

　　杨柳蓦然转身面对他，仰头看去。
　　“对，珍惜当下。”

　　河面浮影流光，乃是世间各般色彩的掩映，犹如人间虚幻，瞧得见摸不着。
　　虚虚实实，真假难分，唯有平凡最真实且珍贵。

　　杨柳被谢允慕牵着要入船舱，她停住，拿起地上的兔子灯笼才走。
　　船舱内要暖和许多，临窗的方桌上摆着点心和酒壶，旁边是罗汉床，对面摆放着一架古筝，是平时歌伎唱歌之处。

　　游船尚在慢行，偶有歌声传过来。
　　杨柳坐在方桌前，看着谢允慕烫果酒，也会和着歌声轻哼几句，不过总记不住歌词，唱得含含糊糊，声音是轻甜的。

　　谢允慕觉得很好听，让她唱下去。
　　她便随意哼着，时不时摆几下动作，颇有曲声中婉转凄凉的美人姿态。

　　一曲终了，谢允慕的果酒也烫好了。
　　他倒好两杯酒，抬眸盯着她看，也不出声。杨柳便和他对视着，熬不住脸红起来，娇嗔地蹙眉道，“你说话呀。”

　　“总是你不让我带别人来的。”杨柳看他，“你倒是连句话都没说。”
　　谢允慕朝她笑：“你若是带了乌泱泱一大帮人来，我哪能这般认真地欣赏你？怕是和你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哪有……”杨柳刚说完就顿住，忽然想起新年逛灯会的场景。
　　好像确实，她和大姐姐二姐姐玩闹的时候会多一些，不过，他怎么净记着这些事情啊！

　　她蹙眉说道，“我和你日日住在一起，多的是时间呀。”
　　“可我要备考，总不能心思乱放，对不对？”谢允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今日难得偷懒，我只想把全部心思放在你身边。所以我希望，你也是。”

　　杨柳面上一红，微微点头，“好嘛。”
　　谢允慕轻笑一声，举杯和她对饮，再替她斟了一杯酒，然后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备考得如何？”自己也添上一杯酒。

　　杨柳怔了一下，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好问的？”
　　“你已，”杨柳说着，伸出手指朝他的胸口一点，调皮道，“……胸有成竹！我相信夫郎！”

　　猛然，谢允慕抓住她的手指，先是用力一握，接着五指微微张开，滑入她的指缝往下溜，慢慢与她五指相扣。杨柳有些懵，霎时一股力道将她往前拉去。
　　两人的身体同时与桌子相撞，发出响声。

　　杨柳只觉下巴被他轻轻扣住，她则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
　　“行船抖动摇晃，夫人要小心一些。”谢允慕十分不要脸地说出一本正经的话，刚才到底是你动的手还是船动的手啊？

　　就在杨柳觉得他即将放开自己下巴的时候，一片阴影之后，一道吻忽然落下。
　　她被迫承受，上半身有一种被拉扯着的感觉，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张方桌……她不禁苦恼地想着，这就是他说的游船浪漫？！肚脐眼都被压疼了。

　　在那一瞬间，杨柳忽然想起前世，也是一段倒霉的浪漫。
　　那是他们在谢允茵安排下互诉爱意之后，在那个客栈分别的半月之后。适逢圣节，教坊的玲珑姑娘作为压轴曲目登场，而她作为教坊坊主也跟去安排事宜。

　　他们在皇宫相遇，经不住思念之情，偷偷去了花园后的假山，互诉相思。
　　刚说上两句话，忽然有脚步声靠近，两人连忙退到假山旁的大树后，见是两个宫女出来唠嗑，又悄悄溜出了花园。

　　可好巧不巧这时下起了暴雨，两人瞬时间被淋得浑身湿透，宴会那里是不能直接回去了。
　　谢允慕看向杨柳，目光有些深邃，挑了挑眉。

　　“？……”杨柳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被他带来这里的？
　　冷宫一间废弃的宫殿。

　　刚入了殿，殿门一关，谢允慕就猴急地抱着她一顿猛亲，能感觉到他喝了不少酒，说的情话还臊得很。杨柳是第一次见到那般失控的他，有些无措又开心。
　　两人衣裳都湿了，贴得很近，吻得昏天黑地，谢允慕的手已经开始解她衣带，因为冷得哆嗦一下的杨柳忽然寻回了理智，将他推开。

　　若是她没有将他推开，那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呢？
　　当下的杨柳想入非非，脸就更红了。谢允慕奇怪了一下，放开她后问道，“跟我亲吻还在想别的？你想了什么脸又红了？”

　　谢允慕忽然笑了一声道，“夫人，你该不会是在想……下一步吧？”
　　下一步？杨柳一怔，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登时凶狠狠地看着他，轻哼道，“你要是再这么戏弄我，我就生气了。”

　　“我哪敢戏弄夫人？”谢允慕说着起身，走到她身边，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俯身不知道又要说什么情话。她一偏头，傲娇起来，神色却古怪了一下。
　　谢允慕衣是一怔，细微地皱眉，眼神凌厉地一挑，朝窗外看去。

　　杀意袭来，两人皆是天然地感应到。
　　当下，他单手绕至杨柳的背后，用力一压，她也配合地将身子弯下，一支冷箭破空射穿了窗户。若是杨柳晚了一步，当场毙命。

　　“躲起来。”谢允慕一喝，神色冷漠萧肃。
　　杨柳不敢逗留，滚地一圈，躲到弓箭手的盲点，拿起身旁一张杌凳防身，眼神不离谢允慕，时刻关注着四下。

　　五名黑衣刺客分别从船舱的两侧破窗而入，长剑夺命般刺向谢允慕。
　　谢允慕倾身闪避凌厉的剑锋，几个连环踢后落定在杨柳的身前，还堪堪躲过窗外的冷箭，对面站着五名举剑的黑衣刺客，而他手无寸铁。

　　黑衣刺客立时攻击而来，两名长剑直驱，两名长剑斜刺，另一名应该是黑衣刺客的老大，站定在后观察谢允慕的举动，暗中看准时机给他致命的一击。
　　杨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若然到时谢允慕察觉了，怕是无法抽身。

　　此时，谢允慕正旋身躲避黑衣刺客的攻击，只防不攻，寻着一名黑衣人轻敌之际，他一个大跨步上前，握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抖，长腿侧踢前来攻击的人，接着躲过那人手中的长剑，屈肘痛击他的胸膛，借用他的身体撞向另一名黑衣人。

　　长剑在手，谢允慕发起了攻击。
　　那名黑衣首领无法再作壁上观，加入了战局。他们想要把他引到窗户口，暴露给弓箭手，但多次失败。那黑衣首领却没有针对谢允慕，而是假装挥剑，趁其不备绕到身后，长剑直逼杨柳。

　　杨柳的目光一紧，背靠船身，手里拿着杌凳却不敢举起来，瑟瑟发抖。
　　眼前，是黑衣人冷笑着挥剑攻击而来，身后传来谢允慕急切的叫声，但杨柳却在长剑直逼面门的瞬间，将那杌凳不偏不倚地举了起来，正好抵住了长剑。

　　她有了前世的记忆，对于武功招数已然清楚。
　　只是这一世她并没有为了报仇而苦练武功，所以不敢轻易冒险，只能佯装害怕而让敌人轻视自己。紧接着她用力一甩杌凳，那黑衣人为了稳住长剑，让她给逃开了。

　　“你没事吧？”谢允慕立时将杨柳护在身后，躲在窗户的另一侧。
　　一支冷箭又破空而来，谢允慕却朝空中大喊一声：“抓住那人，要活的。”

　　应该是他的暗卫来了。
　　杨柳正想着，身前的谢允慕却忽然低声唤她，“柳儿，我可能……”顿了下，又道，“你可能会看到我不常见的一面。别害怕，若是害怕，就把眼睛蒙住，好吗？”

　　话音刚落，杨柳便见他飞身而出，快如闪电。
　　剑光无色，身影如虹，星星点点，谢允慕表情冷漠，几招之下，轻松将五名黑衣刺客割喉而亡，鲜血流了一地。

　　杨柳的身躯一震，眼眶有些湿润。
　　不知为何，她仿佛看见了前世那个运筹帷幄、清冷高高在上的权臣，那个人啊，看待人命就像是掐死一只蚂蚁一般。

　　她眨了眨眼，害怕是泪水模糊了视线，叫她日有所思，出现了幻觉。
　　可眼前的谢允慕长身而立，单手执剑，神情肃穆地朝她走来。那双淡棕眼眸不再是星光点点，而是寒芒入世，深邃的眉骨叫人分不清喜怒，饱满的唇珠不再似桃花瓣，而是冰霜结成的泪珠，仿佛眼前的这个人顷刻间不再是那个阳光清秀少年郎了。

　　杨柳眼中的震惊，谢允慕看到了。
　　他走到她面前，慢慢掩去眸中的厉色，扔掉了手中的长剑，擦了擦受伤的血，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害怕了？”

　　杨柳点头，眼角有泪水划过。
　　谢允慕心里微痛，终究还是被她看到了自己杀人嗜血的一幕？可杨柳却轻轻靠近他几步，伸手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渍。

　　“我害怕你出事。”杨柳喉咙一哽，眼睛就夺眶而出。
　　“你……”谢允慕眸中惊动，她并没有害怕他，也没有躲开？！他略显无措和激动，猛地将她抱在怀中，用尽了力气。

　　杨柳觉得这个拥抱快把她勒死了。
　　就像前世死别的那一次，万箭齐发，她朝他怀中奔去，哪怕迎着死亡和黑暗，她说，“我要先走一步了……”可他说不准，不断说着，却只能抱着她，不肯放手地抱着她，用尽所有力量。

　　那种绝望，那种失去了最心爱的人的绝望……
　　谁也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之后，前来复命的暗卫说，弓箭手已经服毒自尽，所有的黑衣刺客都死了。
　　大理寺带走了黑衣刺客的尸体，不敢有所怠慢，牵扯到了国公府未来的世子，这件事情不可掉以轻心，而背后更是不简单。

　　对于谢允慕本人来说，这是他人生中第三次遇害。
　　第一次是逃难至秦淮保命，第二次是回了国公府中毒，幸好次次都化险为夷，而这次呢？前世并没有遭遇这样的击杀，是谁派来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