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期再心动》红炉暖冬

3、SC.角落秘语

　　闹钟响的第一声，俞竟染就从睡梦中完全清醒。她迅速套好搭在椅背上，昨晚就准备好的衣服。
　　今天是她转去实验中学的第一天，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迟到。

　　进入校门，俞竟染就盯着面前的那栋五颜六色的楼看。每一个楼层都对应着不同的颜色——红、黄、蓝、绿、紫。
　　很漂亮，差一点就对应上了彩虹的颜色。
　　一想到以后，自己也会经常在这栋标志性的“彩虹楼”里来来往往，俞竟染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实幸福感。

　　路过的学生三三两两并肩一起走，穿着学校统一的校服，架在双肩上的是印着实验中学校徽的统一书包。
　　校服样式比电视剧里的那种，还要好看。白色的衬衣，深蓝色的马甲和西装裤。俞竟染看着，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穿的粉红色的T恤，好像有点太扎眼了。

　　她还没有校服，只能穿自己的衣服。本来想着穿一件自己喜欢的，看起来精神些。
　　可完全没想到，自己此刻在人群里会如此耀眼……

　　因为上楼梯，她和别的同学距离更近了。挤在穿着统一校服的人群中，她心里生出一种别扭感。
　　自己奇装异服不说，身旁还跟着家长。俞竟染觉得只差把“转学生”三个字贴在脸上了。

　　俞竟染被老师领进班，指给了她一个靠窗的位子。
　　齐耳短发的女孩听到动静抬头，笑着和俞竟染打招呼，“你好呀，新同桌！”
　　俞竟染走近，也笑着回应着女孩。此刻她倒是顾不上班里那些目光，盯着俞薇的眼睛和睫毛一眨不眨。
　　俞竟染发誓，这是她平生见过的睫毛最长、眼睛最美的女孩！
　　睫毛长的人她见过，不过连下睫毛也那么长、那么浓密的，真是平生第一次！

　　她来的算早，班里还有一大半的同学没到。
　　不知道是不是被俞薇的睫毛给震住了。俞竟染自从坐下来，在门口看到进入班级的其他同学时，视线都会下意识地略过对方的眼睛。

　　还有五分钟开始上早读，门口进来一个单肩背书包的男生。看起来懒洋洋的，一脸困倦。头上顶着着微卷的刘海。

　　之前在三中，是绝对不允许学生留这么长的头发的。
　　统一管理——男生寸头，女生马尾。
　　俞竟染在心里默默感叹，果然越好的学校，越注重素质教育。懂得尊重学生的审美！

　　俞竟染视线往下，下意识把目光聚焦在男孩眼睛上，却意外和对方的视线撞在一起。
　　这个男孩子长的很像洋娃娃，这是俞竟染对他的第一反应。

　　有洋娃娃一样的刘海，眼睛又大又亮。睫毛长，还很翘。
　　皮肤也很白。
　　俞竟染盯着他的瞳孔有些出神，想着自己没睡好时，眼睛总是干涩而无神。怎么这人，一脸没睡醒，眼睛还能那么水灵灵。
　　她有点没想到，对方竟然朝着自己这边走。

　　坐在俞竟染前面的周潇起身让座，顺着迟庭的目光望过去，给他介绍：“这是咱们班新来的转学生，俞竟染。”

　　俞竟染听到前桌用“转学生”三个字形容着自己，脸有些热。本想找个时机，开口打招呼。可对方一脸清冷，貌似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跨过周潇的位子径直坐下。

　　俞竟染盯着他的背影看。果然长着这种帅脸的男生，性格也和电视剧里描述的一样——很高冷！

　　和迟庭的第一次见面，令俞竟染记很久很久。那是她踏入实验中学第一天，难忘经历中最怀念的一帧……
　　很多很多年后，俞竟染依旧觉得，那时的迟庭，是她见过最像洋娃娃的男孩。
　　还有，他其实一点也不高冷。

　　第二节课下课是大课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班主任让班长把桌布统一发放给四位转学生。
　　俞竟染拆开，铺好之后顺带把包装纸也仔细叠好，放进桌兜里用书压上。

　　她刚才看了一圈，班里唯一的垃圾桶在教室后门的地方。此时几个男同学正好在那块打闹。
　　还是先放起来，晚点再过去扔比较好。

　　班里同学成双结对地聚在一起聊天，在某处时不时还会传来一声爆笑。
　　传进俞竟染的耳朵，让她更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仿佛自己周身有四面无形的墙，严严实实围着自己，让她可这个空间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俞竟染环视一圈，同桌俞薇不知道去哪了，周围同学也都不在座位上。前后都冷冷清清的，只有她老实巴交地坐在位子上。
　　她起初收拾桌兜里的书，收拾到一半仿佛忽然想到要做些什么了。她迅速把桌面上的书都拿放好，放在桌角。随后抽出最上面的一本轻掀开，用黑色的圆珠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班级。
　　落在崭新纸张上的每一笔，都十分严谨。她写的很慢，想就这样拖延时间，一直到打上课铃。
　　这样一个人的课间，令她很不自在。

　　“同学，你桌布弄反了。”
　　自己名字中的“竟”字还没写完，就被从头顶传来的陌生声音所打断。
　　俞竟染停下笔，抬头看面前的人。

　　是今天早上那个很高冷的斜前桌。此刻他手里的保温杯，升腾而起的阵阵白烟萦绕在他脸前。倒是给人一种神秘又柔和的感觉。

　　和他对上视线，俞竟染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间紧绷了起来。她慌张地低头，一是为掩盖脸上的热，也顺便看自己桌子上这块崭新的，带着花边的白棉布。
　　她手扶在桌子两边，看看自己的，又转头看俞薇的。慌张之间，脑子还短路了，原本很明显就能看出的差别，俞竟染比了十几次。
　　头随着视线晃来又晃去，脑子还是一片乱麻。

　　迟庭看她，放下手里的保温杯，不假思索地掀开桌布的一角，“没花边的，要朝你那边。”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捏着白桌布的一角。她抬头看他，手却不加控制地在抖。
　　有面对他的紧张，也有在陌生环境的拘束，复杂的感觉交织在一起，俞竟染真是如坐针毡。

　　对上他的视线，俞竟染强迫大脑飞速转动。
　　下一步……下一步要干嘛？
　　对了！先把桌上的书拿下去，才能把桌布掀开。

　　俞竟染手忙脚乱的，把桌上的练习册一股脑地塞进桌兜里。桌角的保温杯不小心被练习册撞到，倒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撞击声震地她心一颤，警觉地看向迟庭。

　　迟庭面色如常，放下手里的桌布，帮她把杯子扶起来拿到一旁。
　　被他抢先，俞竟染的手停在半空，鼓起勇气抬头看他道谢。
　　“谢谢。”

　　对方没有回应，依旧不慌不忙地帮她收拾。拿起她桌子上的浅绿色笔袋，挪到隔壁俞薇的桌子上。

　　总算没了阻碍，迟庭扯着桌布的一角，顺势把一整块桌布都拽了下来。俞竟染双手架在胸前，找可以插手帮忙的机会。
　　迟庭利落的把桌布调转方向，对齐桌脚线轻轻一拽，桌布就套好了一半。
　　俞竟染学着他的动作，也把自那一侧的桌布套好。

　　大功告成！
　　看着重新套在桌子上的白色棉布，她脑子才转过圈来——桌兜的方向是没有花边的遮挡。
　　她抬头看向迟庭再次道谢。
　　迟庭一脸淡定，仿佛帮忙这事儿和他无关。重新端起保温杯，转身坐在自己位子上。
　　随着他的动作，淡淡的咖啡香飘到俞竟染鼻端。她仔细辨认着，确认他杯子里的是雀巢咖啡奶香味儿的那一款。

　　这一款也是她最喜欢的，因为苦味儿最轻。尽管如此，她每次喝的时候，还是要放满满两大勺白糖才能下得去嘴。
　　不知道迟庭的咖啡里，会不会像自己一样要放很多糖。
　　她当然不好意思问，可直觉告诉她，迟庭喝咖啡应该不会和她一样要放糖。

　　每次她喝这个，爸妈总要唠叨，“这个是大人喝的，小孩要少喝这个，伤脑子。”
　　所以她每次喝咖啡，都觉得很幸福、很珍惜。在她看来，那是可以偷偷变成大人的时刻。

　　迟庭背对着她坐好，从桌兜掏出课外书看。
　　两个人斜对着，俞竟染刚好可以看到他的侧身和他所有的动作。确认对方不会再转身，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发丝被窗外的阳光直直照着，散发出独特的栗棕色。
　　这人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别的同学，包括她自己，杯子里只会装白开水。至少在学校时是这样。
　　他却和那些自己羡慕的那些大人一样，会在课间冲泡一杯咖啡。搭配着阳光和休闲读物美美地度过这二十分钟。

　　方才被尽力掩盖的心跳，此时再无法忽视。俞竟染轻吐了口气，重新把练习册和铅笔袋归位。
　　小心环视了一圈，大家仍旧和各自的朋友嬉笑打闹着，没人注意到窗边一角，两个人之间的小插曲。
　　俞竟染强装镇定拿起笔，继续把名字中最后一个字写完。她看着微微发颤的笔尖，脑海里全是他的样子。

　　实验中学有专门给走读学生午睡的宿舍，她跟着同桌吃完饭来到彩虹楼的四层。
　　明明早上还是自己仰望的地方，此刻却也拥有了名正言顺的一方小小空间。这让俞竟染觉得很兴奋，周身都被一种不真实的“梦想成真感”包围。

　　她的床铺在一进门的右手边，是个下铺。床上是妈妈帮她拿来的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码在床尾，等着她这个主人的来临。
　　床单和枕头的标签，还被妈妈写了名字——俞竟染。

　　她学着别的同学，一起穿着校服躺下，感受着被窝里陌生的凉感。眼睛转来转去，悄悄看同宿舍的其他人。
　　起初还有个别同学的翻身声，很快就只剩下了轻微的鼾声。大家熟练的进入了梦乡，除了她。

　　俞竟染怎么都睡不着。
　　她本就没有午睡的习惯，加上此刻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这种陌生感让她警觉，也让她越来越兴奋。

　　午休之后的第一节课是数学课，大家无精打采的，看数学老师打开多媒体。
　　“有个事说一下啊，迟庭代表咱们学校参加的全市数学竞赛，拿了第一名。”随着数学老师的话音落下，班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大家一边鼓掌，一边朝着迟庭座位的方向看过来。

　　俞竟染也望着他的背影，她的掌声被大家的淹没。看迟庭因为被周潇撞了一下胳膊打趣，而不再抑制嘴角的笑。
　　那笑容是自信的、坦然的、发自肺腑的。可同时俞竟染看他嘴角尾部刻意收着力量，轻微把那笑往下压，这才知道，他此时面对众人的欢呼和祝贺还是有些害羞的。

　　“人家能拿数学竞赛第一，你们想想自己还停留在什么阶段呢！”数学老师的一句话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俞竟染低头看自己的练习册，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俞竟染，一定要考到高中部啊！”

　　手术第三天早上。俞竟染醒来觉得精神了不少，头疼的症状也缓解了。
　　刘佳推着医疗车，给孙大爷换好药后朝着俞竟染走过来。
　　俞竟染也回视着她笑。刘佳带着口罩，看不完全她的表情。但俞竟染总感觉她眼神不太对，怪怪的……

　　“早上好。”俞竟染笑着打招呼。
　　刘佳拿着药瓶踮脚换针，也笑着回应。

　　“你和我们迟医生是……”刘佳给俞竟染弯着腰找血管，不用再和她对视，胆子也大了起来。没忍住问出口，“朋友啊。”
　　俞竟染从最后几个字里，莫名听到了点八卦的味道。她张着嘴，眼珠子转个不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她不想给迟庭惹麻烦，自己明天就出院了，但他还要在这工作的。

　　她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认真些，“我们是同学，不过很多年都没联系。也……不是很熟。”
　　刘佳看俞竟染一脸认真，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笑着囫囵过去，随后错开话题：“你这几天注意饮食清淡，少食多餐，还是得多下床走。”
　　俞竟染点头，再一次对着她道谢。
　　“应该的，小事儿！”刘佳推着车准备走，末了还不忘嘱咐她，“护士长说晚点隔壁病房的病人就出院了，你换到那边去住，能休息好点。”
　　……
　　刘佳走后房门被她带上，整个屋子里依旧被阳光笼着。孙大爷面前平板传出咿咿呀呀的京剧声，她仔细听了一会，确认这是《贵妃醉酒》的片段。
　　这几天俞竟染倒是也听出了老头的喜好，放来放去，大多还是梅葆玖先生的版本居多。

　　去年她们公司和一个戏曲博主合作，一起在短视频平台推广戏曲文化。俞竟染跟着一起做，倒是趁机了解了不少戏曲知识。
　　这种东西，只要耐下性子去听，就能发现其实还真挺让人上瘾的。

　　俞竟染望向窗外的那棵树，枝叶随风摇摆。刘佳的那句话不断回响在自己耳畔——
　　“护士长说晚点隔壁病房的病人出院了，你换到那边去住，能休息好点。”

　　刚才没细想，此刻安静下来俞竟染才意识到，刘佳刻意提起“护士长”，反倒有避险的嫌疑？
　　联想到她一开始问自己和迟庭的关系，俞竟染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微坐起身，轻按摩着输液的那只手。一个病区那么多病人，护士长和自己素未相识，怎么会可以帮忙照顾？

　　所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