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之交》冬涯

3、第 3 章

　　M市第一小学      五年级教室
　　这是一堂语文公开课。
　　“今天我们学习第六课……”
　　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第六课的标题。这是一篇描写300多年以后的未来世界的文章。板书完后，老师转过身来，说：“下面请一位同学有感情地朗读一下课文。A同学，你来。”
　　A同学是语文科代表。他自信满满地站起来，十分有感情地将这篇本来不是很生动的课文硬是朗读得“生气勃勃”。A同学读完后，带着一脸的成就感坐下了。
　　依惯例，老师接下来会问一下学生对课文还有没有什么疑问。当然这种时候学生一般是不会举手提问的。
　　可今天好像不一般，老师在说完这句话后，冯千皎竟将手举了起来。语文老师很惊讶，只不过这会儿不好表现出来。她不明白平日里性格一贯孤僻的冯千皎今天怎么会破天荒地在课堂上举手，而且还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语文老师不知道冯千皎想干嘛，她只知道这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她所计划的是一堂完全由她自己控制的、完美的公开课。
　　语文老师想装作没看见，就此蒙混过关。可冯千皎就坐在教室中间，而且还把手举得很高，“没看见”是说不过去的。最后，老师实在是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让冯千皎起来发言。而她自己所能做的只是在心里祈祷冯千皎千万不要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来砸她的场子。
　　哪知天不遂人愿，冯千皎一开口便语出惊人：
　　“老师，我觉得这篇文章写得不合理。”
　　得，把整篇文章都给否定了，那我还有什么可教的？语文老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预感到自己的这节公开课十有八九会毁在冯千皎的手上。为了把课进行下去，她只得问：“那么，冯千皎同学，你为什么会觉得这篇文章不合理呢？”
　　“首先，是文章的内容……”
　　天哪！还“首先”？那岂不是还有“然后”和“最后”？还有完没完那！语文老师在心里暗自叫苦。这冯千皎今天是怎么了？放假前叫她回答问题时还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今天一来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语文老师用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同时也在绞尽脑汁地想这出意外的戏该如何收场。
　　不过冯千皎可不理会脸色已经有点难看的语文老师，她接着说：“这篇文章所描写的未来世界过于虚假，这样的世界在课文中所写的年代根本不可能出现……”
　　语文老师将手中的书捏出了一道道折痕，她十分努力地将自己的声音放平和，说：“冯千皎同学，这是幻想，没有什么合理不合理，作者所幻想的未来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但这是科学幻想，应该有科学依据才行，这篇文章……”
　　语文老师掰断了一根粉笔，再让她这么说下去我的课还上不上了？她强忍着怒气，打断了冯千皎的话：“够了！冯千皎同学，关于这个问题，请你下课再慢慢讨论！”
　　大概是看见老师真的是火大了，听到这句话，冯千皎说了句“好吧”然后就坐下了。附近的同学都向她投来一种钦佩的目光，有的甚至向她竖了竖拇指。
　　这堂“失败”的公开课终于结束了。下课后，垂头丧气的语文老师飞快地收拾着东西，想早点离开这个教室。她根本不想把冯千皎叫到办公室，继续这个自己根本无法向他解释清楚的问题。这位语文老师甚至懒得去批评冯千皎扰乱课堂。现在她只希望冯千皎千万不要主动过来找自己讨论。语文老师就这么一边祈祷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离开教室。
　　这次老天爷到是格外开恩，下课后冯千皎好像把一切都忘记了似的，直到老师走进办公室她都没有一点动静。看到冯千皎一直没有追上来，语文老师坐在办公桌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便开始埋怨老天爷为什么上课时不显灵。
　　冯千皎坐在教室里盯着自己课桌的桌面一动不动地发呆。从她坐下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因为她的脑子里装满了问题：
　　为什么我要举手？为什么我会问这种问题？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不是一向都不敢举手发言的吗？今天我是怎么了……

　　下课后，几个同学来到冯千皎身边，将她从困惑中拉了回来。
　　“哎，冯千皎，你今天怎么了？一个多月不见，一来学校胆子就变得这么大了？”一个平日里就跟假小子一样的女同学倒着坐在她面前对她说。
　　“是啊，你吓了我们一大跳。居然敢在公开课上作出这种表现，千皎，这不像你平时的作风。”冯千皎最好的一个朋友说。“对了，说到这儿你为什么开学一个多月后才来上课，生病了么？”
　　一个多月？对哦，我寒假是离家出走直到昨天才被找回来。冯千皎这才想起，开学一个多月了，今天是自己第一天来学校上课。她不愿意让同学们知道自己出走的事，于是便开始保持沉默。大家见她不说话，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也就不好再往下问，干脆换了个话题，又聊了起来。

　　“冯千皎，快出来！”一群人唧唧喳喳聊得正起劲，却听见教室门口传来一声喊。抬头一看，一个同学正站在门口向冯千皎招手。冯千皎站起身，应了句“就来！”便离开了。
　　见她出了教室，剩下的人又围在了一起，小声谈论道：
　　“哎，你们说，冯千皎今天是不是不太对劲呀？”
　　“嗯，我也觉得她和上学期不一样了。”
　　“是啊，她好像变得开朗多了，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也和从前不一样。而且千皎从来不像今天这么爱说话。”
　　“呵呵，原来我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跟她在一起聊这么久都不觉得无聊的。今天还真是破天荒啊！”

　　冯千皎来到教室门口，发现找她的竟是个三四十岁的大叔。
　　“伯……哦不，叔……”冯千皎语无伦次，她向来弄不清称呼问题。
　　“叫我张老师就行了。”那位大叔温和地微笑着说。
　　“张老师。”冯千皎不好意思地笑笑。“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老师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们……还有多久上下一堂课？”
　　冯千皎回身看了一眼教室墙上的钟，说：“大概二十分钟。现在是课间操，不过今天下雨，不用上操。”
　　张老师微点着头看了看外面，确实在下雨，虽不大却下得很密。
　　“那个……张老师？”特地叫我出来不可能只是为了问这个吧。冯千皎这样想着，试探着提醒似乎已经忘记自己的存在的这位张老师。
　　“哦、哦……”提醒奏效了，这回张老师该来说明他的真正目的了吧。
　　“既然时间这么充裕，我就在这里慢慢跟你说好了。你叫……冯千皎，对吧？你们班的那堂语文公开课我也听了，对你的发言，我的印象可是很深的。”
　　糟糕，八成是来批评我不该在上课时提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的。这下可惨了……
　　正当冯千皎准备洗耳恭听张老师的“教诲”的时候，张老师却说：“虽然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我今天不是来批评你的。”
　　听到了意想不到的话，冯千皎心里不觉有些困惑：不是来批评我？那……找我干什么？
　　“我对你在课堂上的发言很感兴趣。我想知道，对未来世界的事物，你是怎么想的。”
　　开玩笑吧！居然会有人注意到我的那些被老师认定是胡搅蛮缠的看法？而且还是一个大人？一个老师？
　　看见脑子已经不够用的冯千皎半天不说话，张老师开口了：“冯千皎同学，怎么了？是不是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你就放心大胆地说吧，只要是你真实的想法就行。”
　　真实的……想法？
　　一瞬间，就连冯千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头脑里充斥着一幅幅逼真的画面，那是一个与课本上描绘的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不知何时被埋藏在她脑海中的未来世界。
　　冯千皎不假思索将大脑呈现在自己眼前的画面尽可能细致地向张老师描述了出来。而这些画面甚至让她自己都觉得里面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幻想。

　　“好！太好了！”听完冯千皎的描述，张老师惊喜不已，不禁击掌赞叹。一个五年级的小学生能用如此丰富的想象力构架出这样近乎完美的未来世界，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天才呀！
　　喜不自禁的张老师不自觉地看了看表，发现上课的时间快到了。他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冯千皎说：“冯千皎同学，你的想象实在是太棒了。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学生并参加这项计划。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回家后跟你的家长好好商量商量，如果愿意的话就请打名片上的电话通知我。我相信你是个好苗子。”说着张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了再见便离开了。
　　接到名片的冯千皎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她拿起名片，看见上面写着：
　　国际知名教育家
　　全国少年作家培养计划主办人
　　              张  X  X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