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雀》倾城山

114、面圣

　　“滴答——滴答——”
　　朱红宫瓦上一滴一滴的雪水落在地面上，让宁静的皇宫凭白多了热闹。

　　几个打扮得整齐规矩的宫女低着头，手中各自托着一个托盘，踩着整齐的步伐急匆匆往勤政殿。
　　今日宫里马蹄声哒哒做响，一辆华盖马车从皇宫门口，穿过皇宫御路，一路往深宫行驶而去。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指掀开车帘，朝外面张望。

　　旁边立马跑出来一位老嬷嬷。
　　嬷嬷年岁不大，看着约摸三十来岁，头发挽得很规矩，行走起来如脚下生风，利落迅速。
　　她朝轿内的人微微颔首：“姑娘有何吩咐？”

　　红鸾神色淡淡的：“这是要去哪里？”
　　这位嬷嬷是奉命迎接红鸾进宫的，只说是奉皇上的命令前来。

　　古代规矩多，红鸾一开始也不好多问，可这马车坐得她实在不太舒服，晃晃悠悠噪声还一大堆的，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颠得吐出来了。
　　嬷嬷规规矩矩微笑道：“姑娘，要进宫面圣须得先打扮一下。”
　　红鸾不太懂这情况，被骗过太多次，导致她内心下意识就警惕起来：“打扮？怎么个打扮法？”

　　听出红鸾不太信任她，嬷嬷是个老江湖，面对过不少初次进宫之人，对付红鸾这样的自然得心应手。
　　她回道：“姑娘莫担心，奴婢也只是按规矩办事，凡进宫面圣，都要走这一趟。”

　　红鸾仍未打消疑虑，朝嬷嬷招手。
　　嬷嬷会意，靠近她一些，两人距离很近，嬷嬷加快步伐，仍然能刚好赶上马车。
　　“那我问你，四圣兽面圣时，也要走这套流程吗？”

　　嬷嬷：“……”
　　这姑娘的问题很是刁钻，四圣兽身份特殊，是皇上请来的仙人，有特权在身，自然不用走这套流程。
　　嬷嬷面对她时，话里卡了一瞬，下意识想要撒个谎。

　　谁知红鸾竟先发制人，她盯着嬷嬷的脸，轻笑道：“嬷嬷可不要试图骗我，就是四圣兽在我面前，也是骗不了我的。”
　　嬷嬷：“……”
　　红鸾这么一说，嬷嬷心里也明白，这姑娘怕不是那群仙人的朋友。

　　嬷嬷不必再说，红鸾从她的神情反应里已经得到了答案。
　　红鸾不给嬷嬷编故事撒谎的机会，敲了敲马车内壁，朝外喊道：“停车！”
　　外面的人得到命令，只听见马夫一声：“吁——”

　　马夫回头，朝内喊道：“姑娘有何吩咐？”
　　“没有吩咐。”谁知这一瞬的功夫，红鸾已经下车。
　　她正好就在嬷嬷身边，一只手摁在嬷嬷肩膀上，力道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嬷嬷动弹不得，又朝正在马车上惊得一动不动的车夫看了眼。

　　“劳烦姑姑再跑一趟，去告诉四圣兽，让他们亲自来见我，要是不来，以后就不用来了。”说着她放开嬷嬷。
　　嬷嬷如蒙大赦，只觉得自己混迹皇宫十几年，竟还从未遇到过这般难搞的女子。

　　嬷嬷听到她要直接约见四圣兽，这几位仙人的事哪里是她能做主的？
　　可眼下这位姑娘不愿意随她进宫，进退两难之下，她只好点头答应：“不知姑娘何时何地约见他们？”

　　“就在……”
　　“不用约！我们已经来了！”

　　红鸾话才说出口，正是四圣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道光柱从天飞过来，然后规规矩矩，整整齐齐，落在前方不远的地上，变成四个身着将军战袍的仙人。
　　“哟，来得还挺快？”
　　红鸾朝他们四人扫视一圈，半开玩笑半冷笑。

　　青龙率先上前，摁住方才那位嬷嬷，嬷嬷看到他们时惊讶下巴都差点掉下来，此刻青龙周身气势下，让她动弹不得，只是低着头，连说出来的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四，四位，将，仙人……你们，这姑娘……她……”
　　她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完整一句话。

　　白虎笑了笑，上前用力扯开青龙压在嬷嬷肩膀的上的手。
　　“青龙，何必一来就吓唬人家？”
　　他又一副老不正经的模样，笑嘻嘻跟嬷嬷打了个招呼，安慰道：“姑姑别害怕，你别看他一副冷面阎王样，其实他是热面阎王，嘿嘿……”
　　嬷嬷：“……”

　　嬷嬷不知他说的话几分钟几分假，只是在宫里久了，总学会了不少人情世故。
　　人家既然表明了要跟她开这个玩笑，便是再不好笑她也得笑。
　　嬷嬷微微低头，只佯装没听到，默默退守到旁边去。

　　红鸾：“……”
　　朱雀倒是性格极好的人，她上前对红鸾施以一个算得上很和善的笑容：“红鸾姑娘，请随我们进宫吧。”
　　红鸾看向她，倒是惊讶于这位新晋的“朱雀”。

　　这人是寿媱？！
　　她已经成为新的朱雀。

　　现在只有青龙，还是原本的青龙。
　　青龙并没有死去，当初他受了玄武一锤没有死，玄武也没有继续追究。
　　只是那时他重伤，被玄武送去了太行山，于是他开始养精蓄锐，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出关。

　　“寿媱？”
　　“是，我是寿媱，也是朱雀。”她脸上的笑意浅浅的，比从前更加温和大气，是经过千锤百炼之后磨炼出来的从容大方。
　　“恭喜。”
　　“谢谢。”

　　两人三言两句，就包含了过往所有的情分。
　　她们两人虽有你来我往的救命之恩，可到底没有真正的患难情谊在，如今也只是例行公事般客套几句。

　　红鸾望了望这皇宫，白虎倒是始终如一的不正不经。
　　他放开那位嬷嬷后，又来和红鸾插科打诨，他嬉笑道：“如何？可还喜欢这皇宫？”
　　“不喜欢。”

　　“那你来找我们？可是改变主意要牺牲白无心了？”
　　“我不会交出白无心的，不过，我有另外一件事找你们。”

　　听到他不愿意放弃白无心，青龙脸色瞬间变幻无穷，方才对着嬷嬷的冷脸就对上了红鸾。
　　“那你来做什么？”
　　青龙态度很不好，他不喜欢红鸾，甚至是厌恶。

　　红鸾当然也不会在意他的态度，她这趟来，完全是因为她不想看到人间大乱，到时候白无心就会沦落到无处可去的地步。
　　“我想到了另一个法子，或许可以挽救当下危机。”

　　玄武，白虎，朱雀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什么法子？！”
　　红鸾：“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找个地方，我们详谈。”

　　如此，红鸾都说有办法，白虎，寿媱，玄武，三人都没有异议，至于青龙，他此时就是有万般不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挑事。
　　这么一来，红鸾就免了公众规矩，由四圣兽直接带去勤政殿面圣。

　　勤政殿是皇帝的住所，里里外外皆有侍卫守护。
　　刚到宫门口就有两队侍卫从偏殿巡逻而来，见到他们行了一礼，随后又转去别的方向，宫门口也有数名带刀侍卫镇守在宫门口。
　　带头的侍卫见到这四人，四人按规矩亮出令牌，侍卫再放行。
　　进宫后又有数名宫婢太监排成两排，听候调遣，还有角落里有不少宫女正在打扫，她们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发出声音打扰殿内处理政务的皇帝。

　　红鸾跟着进入大殿，一进去就看见皇帝正在坐在正殿上方，她穿着蜀绣明黄绣龙纹常服，头戴牡丹簪花，金玉龙纹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动。

　　女帝面前的桌子上奏折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要不是她身子挺得直，坐得高，都要险些看不见她。
　　女帝从他们进来起就不曾抬头，一直在专心批阅奏折。
　　直到几人在首席太监的带领下走都走到殿内后，她才缓缓抬起头，眸子也不曾离开桌上的奏折。

　　“来人，赐座。”女帝匆匆看完一张奏折，这才抬起头。
　　又命人赐座，这几人才各就各位。

　　“陛下，这位就是红鸾，是我们的故友。”寿媱起身拱手作揖。
　　“哦？”女帝倒是听说了不少关于红鸾和白无心的事。
　　女帝抬起眸子，看向下方座位上的红鸾。

　　红鸾也正好与她对视上。
　　女帝还很年轻，而眸子里已经有了成熟稳重的气魄，她善于藏匿自己的心思，面上沉稳如水，只一眼就让红鸾感受到了真正的帝王威严。
　　红鸾即刻起身微微欠身作揖：
　　“在下林酒，见过陛下。”

　　“林酒？你不是叫红鸾吗？”女帝对她的名字好奇起来。
　　红鸾：“回陛下，此事说来话长，陛下若是喜欢，叫我红鸾也可以。”
　　“如此也好。”

　　青龙这时候站出来，他直接出面打断当下的话题，直入正题：“你先前说的法子是什么？”
　　红鸾看他还是以前的性格，感叹这人还真是一如往昔的冷漠。
　　也不知他和冰蕊如何了？
　　当初两人的婚事可是三界尽知，他又和朱雀不明不白。
　　他和冰蕊如今还维持着夫妻名分吗？

　　“红鸾？你在想什么？”
　　红鸾也只是想了那么一瞬，很快就被青龙的声音拉回现实。
　　“哦，等一下。”

　　红鸾从袖口中拿出那朵含苞待放的水晶花骨朵，将其双手捧在手心，上前奉在诸位面前。
　　花骨朵仍然晶莹剔透，在明亮的大殿内仍然闪耀着耀眼的光泽。
　　“这是什么？昙花吗？”

　　白虎离开座位，盯着这朵花看了许久。
　　花骨朵中心还散发着五颜六色的霞光。
　　“这花好漂亮。”寿媱也离开座位，来到红鸾跟前，盯着花骨朵看了半天。
　　寿媱道：“我看这花周身通透，散发这一股温暖正气的光芒？难不成这其中另有关窍？”
　　白虎也摇头表示看不明白，这花长得很奇怪，因是含苞待放的状态还看不出是什么花。
　　只是浑身似血一样鲜红，人间又不似见过这般颜色的话。

　　玄武也坐在位置上看了许久，道：“红鸾，此花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