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雨》乐莫乐啊

6、第六章

　　刚出校门，时雨接收到一笔转账，和一条信息。

　　“小时老师，我们阅阅找到新的家教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啊。”

　　这是被……辞退了？

　　钱给的不少，但阅阅自认做的尽心，想不出突然被炒鱿鱼的理由。

　　沉默片刻，时雨拨过电话：“黄阿姨，阅阅的家教为什么突然换人？”

　　阅阅妈妈说：“小时啊，你在学校的事阿姨都听说了，阅阅正在成长发展期，我还是希望他有个言行更端正的家教。阿姨也知道你生活不容易，多转了点钱给你。阿姨也很喜欢你的，这也是没办法嘛。”

　　时雨挂了电话。

　　言行更端正的家教？

　　她垂眸，翻起兼职群，有个id为“莫有猫”的人在群里说那天小饭馆的事。

　　时雨承认那天自己是生气了，做事有点过分。但莫有猫的发言直接把时雨描述成一个欺负同学的恶霸。

　　时雨点进她的主页，一片干净，看来是个小号。

　　莫有猫到底是谁？

　　一时间，兼职群飘荡着时雨的大名，也没人什么人敢找时雨做家教。

　　她只能老老实实上课，重拾便利店的工作，夜班值到十二点回来。

　　时雨本就瘦，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校服下的身体愈发清瘦起来。

　　这日，时雨洗漱完，回到书桌上，先拿出一本小本子，写下：“沈岿，借1000”

　　竟是一本账本。

　　里头细细密密记了不少债，物质上的，精神上的。沈岿知道时雨丢了工作，时不时给她打些钱当生活费。时雨一笔不少地记下了。

　　记完今天的账，她才拿起课本，借着清冷的灯光温习。

　　房门突然被敲响。

　　时雨疑惑地开门，段晨穿着家居服：“还不睡觉？”

　　大半夜敲门就为这一句，段晨可真是越来越老妈子。

　　时雨说：“要睡了。”

　　段晨上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又在时雨拍开他手前松开：“小骗子，敷衍我是吧。前几天你几点睡我都看到了，不许这么晚，我不养女鬼。”

　　时雨本就苍白，这几天下来黑眼圈越发深重，风一吹就散了似的。

　　时雨刚要张口，段晨又道：“不许阳奉阴违。”

　　预判了时雨的预判。

　　时雨一脚踩上段晨鞋面碾了碾，不重，倒像是某种奇怪的小习惯：“你话好多。”

　　“喂，”段晨终于问到正题，“你还在做家教？怎么每天回来的这么晚？”

　　时雨才发现自己没把这事告诉他：“我被辞了，这几天先在便利店打工。”

　　段晨皱眉，他依旧不理解为什么时雨一个有爸有妈的人要活得那么辛苦：“你妈不给你抚养费？”

　　时雨偏头：“我也不要。”

　　得，又是小丫头犯倔。

　　段晨怎么能让一个高中的孩子每天兼职到十二点才回家？

　　高二她还能熬一熬，高三怎么办？

　　他心里隐隐有了决定。

　　周五下午，李璞璞说什么都不让时雨下课去兼职，提醒她去看程浩然打球。

　　这阵子昼夜颠倒，时雨把这个约定忘记了，这才想起来，认命找人跟自己换班。

　　李璞璞提醒她：“而且程浩然那个臭屁怪就喜欢别人给他加油，不然他输了又要怪我们。”

　　体育委员代表班级打篮球是不奇怪，但程浩然是不是太臭屁了点。

　　时雨翻出手机找资料，李璞璞好奇：“你看什么呢？”

　　“篮球比赛资料，不然我看不懂。”时雨的人生里可没有篮球这种东西。

　　李璞璞大受震撼：“宝贝，我们去篮球场不是看比赛的，是看新鲜的体育生□□的。”说罢一把夺过时雨手机，“查什么查？走！直接去！”

　　时雨：“……”

　　两人来的早，挑了个好位置坐下。李璞璞闲着无聊，想起了未吃完的瓜：“你房东回来了吗？住的怎么样？”

　　那事的第二天，李璞璞逼问租房的事，被时雨模糊过去。没想到事情过去一周，李璞璞小姐还记得这事，并进行了一份幸福度调查。

　　段晨嘛……虽然八婆但总归来说还是好人。时雨实话实说：“人挺好的。”

　　“嘿嘿，那你可以一直住下去，反正他人这么好。”

　　时雨微愣，轻轻摇头：“我会走的。”

　　李璞璞瞪大了眼：“为什么？”

　　“我不能一直靠同情活着。”

　　时雨发誓这是自己人生最后一次篮球赛。

　　她的视角里，在不知道规则的前提下，篮球赛，就是男生们在场下抢球，女生在场上尖叫。

　　她看不出球赛是否精彩，也看不出哪个球员比较帅。大家都有手有脚有头，都是平等的。

　　时雨麻了，基本呈放空状。

　　哦，值得一提的是刚刚那位吐槽程浩然的朋友，此时正红着脸为对家呐喊：“宋泽阳！！加油！！！”

　　时雨顿时对程浩然生出一万分同情。

　　不过那位宋泽阳，时雨努力看了眼，浓眉大眼，带几分野性。还挺像李璞璞最近追的某个小爱豆。

　　篮球场对时雨而言太嘈杂，勉强陪李璞璞看完，只觉得头疼欲裂，终于结束了一场身心折磨。

　　两人在校门口分开，时雨揉着脑袋，只想赶紧把今天的事干完好好睡一觉。

　　哦，还要提醒李璞璞以后不要再让她参与这种活动了。

　　mo

　　时雨疲惫地打开门——

　　玄关怎么多了一双鞋？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时雨和郁阿姨面面相觑，看着郁阿姨的脸，时雨自己头都不痛了。

　　段晨比时雨惊讶，用眼神噼里啪啦打暗号：你怎么回来了？

　　她这时间明明在便利店兼职啊？

　　最终时雨先回过神来：“阿姨好。”

　　郁阿姨还没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小雨？你怎么在这里？”

　　时雨沉默片刻，淡定道：“是这样的……”

　　时雨言简意赅地说明前因后果，段晨搬了椅子坐在一旁。

　　郁老师听着，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惊逐渐变成心疼，听到段晨收留她，又惊又喜，紧紧握住时雨的手，没注意到时雨突然僵硬的身体：“还好……还好晨儿把你带回来了，你才多大，怎么就受这么多苦。你就好好住着，住多久都行……”

　　时雨独自忍耐郁阿姨的触碰，早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段晨欣赏够了小姑娘的窘状，慢条斯理地把两位女士的手分开：“妈，我要饿死了。”

　　郁老师这才恍然：“真是的，你看看我……小雨你饿了吧，来，吃饭。段晨要是有哪里对你不好，和阿姨说，阿姨帮你教训他！”

　　说着，拉着时雨坐下，给她夹了几筷子菜，又问，“你有没有微信？来，我们加一个。”

　　完全被忽略的段晨：“……”

　　时雨不习惯被这么热情的对待，但还是掏出了手机，认真道：“段晨很好。”

　　郁阿姨愣了愣：“真的？我家这孩子……”

　　时雨点头：“真的。”

　　段晨看着小姑娘真挚的脸，挫败地叹了口气。

　　本来就没生气的心情仿佛被什么熨帖过，逐渐升起暖意。

　　都不知道要怎么对她了。

　　晚饭后，郁老师又视察了一圈时雨的房间，研究是否要添置什么东西后，才动身离开。

　　段晨驱车送太后，车上，郁老师犹豫道：“你和小雨……”

　　毕竟男女都不小了，独居一室……

　　段晨哪能不明白太后言下之意，对太后的想法嗤之以鼻：“我能看上她？你看不起谁呢。”

　　想起自家儿子历来找的大胸女友，郁老师把心揣回肚子里，开开心心回家了。

　　小江从沈岿那儿得知时雨正在找家教，二话不说把自己刚上小学的侄女丢给时雨补课。

　　说是把时雨的情况都说清楚了，先试上一节，如果觉得可以，就继续。

　　时雨很需要这个机会。

　　小江亲自把时雨领去姐姐家，进门前千叮万嘱：“我那侄女还小，正叛逆呢，你忍忍，千万对她温柔点。”

　　时雨沉默了，思考要如何才算“温柔”。

　　小江一看时雨不说话就吓得慌，指点道：“就是，口下留情懂吗？保护祖国的花朵。”

　　这个好理解，时雨点头，认真道：“谢谢。”

　　小江：……妹妹你这么讲礼貌我可真不习惯。

　　确认没问题，小江按响门铃。

　　门被打开，是一位有点利落的妇人，笑道：“来了？”侧身让两人进来。

　　房子装修冷峻，带些严肃。各处散落的育儿用品格格不入但很温馨。男女主人都在家，见到时雨，礼貌地点头。时雨亦回礼。

　　小江介绍道：“这是我姐，这是我姐夫，姓雷。”

　　时雨叫人：“叔叔阿姨好，我叫时雨。”

　　雷叔叔笑道：“婷婷家教换了好几批，我头疼死了。小时啊，今天就拜托你了。”

　　时雨没说什么，进了婷婷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生存条件好，婷婷不过小学，个子已经很高了，腰细腿长，瘦瘦的一条。小脸带着稚气和几分傲气，一看就是被娇养着的小姑娘。

　　婷婷本打算给什么狗屁家教一个下马威，一回头，这个瘦巴巴的女的居然比她还酷。故意道：“你谁啊。”

　　“时雨，你的家教老师。”

　　简单介绍后，时雨拎着包坐下：“你卷子在哪？拿给我看看。”

　　时雨没表情的时候，自带一股冷漠，还挺吓唬人的。婷婷觉得自己乘了下风，才不肯听时雨的话：“我要玩手机。”

　　对待这种小朋友，时雨颇有自己的秘籍。于是，时雨决定，今天的耐性到此为止。

　　她的卷子都摆在书夹里，时雨进门就看到了。她把试卷抽出来欣赏，婷婷立刻急了：“你干什么！！”

　　时雨伸直了手瞻仰：“嗯，数学46，能学到这个分数是需要一点创意。”

　　婷婷脸都气红了：“你说什么？”

　　时雨眼角一挑，冷漠地不像话：“你听不懂？”

　　从来没人对自己这么说过话，小姑娘气得要哭了：“那是我不爱学！！”

　　时雨把数学卷子放在桌上：“那你现在学。”又拿起英语卷子，嗯，61。时雨沉吟片刻：“我骂你你听得懂吗？”

　　小姑娘眼睛都气红了。时雨觉得差不多了，靠在椅背上：“我在你这个年纪，数学英语都在九十八以上，想超过我吗？”

　　小姑娘愣了愣。

　　时雨点点桌子：“过来，晚上我把这两科给你讲了。”

　　小姑娘下意识往前一步，又定住脚，不满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我哪句话说错了？”

　　小姑娘又要被气死了，想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又气又委屈。

　　时雨见她踌躇，又要看第三张卷子。

　　婷婷这下乖乖坐下了。

　　经此一役，时雨被婷婷不情不愿地留下了。

　　这老师，真气人，但这题讲的……

　　真好啊。

　　婷婷看着试卷，平时一看就脑袋疼的题，被她一说，清晰又简单，婷婷都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不肯学。

　　而且……

　　她想起时雨临走前，对她说的话。

　　“要不要试试好好学习？这件事比你想得要酷。”

　　婷婷决定要试。

　　成绩好，是不是就可以和她一样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