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雨》乐莫乐啊

3、第三章

　　语文课上，李璞璞的纸条偷渡三八线：“小雨，听说你要去英语比赛啊？”

　　时雨看了眼，龙飞凤舞写下：“嗯，奖金一万。”

　　李璞璞回：“你知道吗，许青仪也去。”

　　时雨在许青仪的名字下画了条线，打个问号。

　　李璞璞解释：“好像打算出国，英语超牛。”

　　又在许青仪的名字下打了个箭头，画了几个小人，补充，“许青仪的那些跟班，成露露那些人，说要搞你，你小心点！”

　　“为什么？”

　　李璞璞哪敢给她写原因：“反正，你小心点！”

　　“时雨，李璞璞。”语文老师看到不专心的同学就来气，“不想听我的课是不是？去外面站着！”

　　可能是被各种眼光练就了厚脸皮，站在教室外的时雨蛮悠然的。李璞璞显然是第一次，委屈地都要哭了。

　　时雨想了想，叫她：“李璞璞。”

　　李璞璞红着眼睛瞧她。

　　“你饿不饿？”

　　李璞璞呆住。

　　时雨从口袋掏出个小面包给她：“吃吧。”

　　李璞璞呆呆接过，扯开包装袋，委屈道：“对不起，都是我给你传纸条……”

　　“跟你没关系。”时雨靠在墙上，“谢谢你提醒我。”

　　“许青仪很厉害。但是你是我同桌，我站在你这边，你比赛加油。”

　　时雨愣了愣。

　　“同桌”，李璞璞心情好多了，撒娇道，“你拿了奖，可以请我吃饭吗？我想吃学校门口那个串串。”

　　“好。”

　　“没拿奖，我请你吃。”

　　时雨露出浅淡的笑意：“谢谢。”

　　学校旁以前打工过的便利店问时雨能不能帮忙值回班。可能有急事，开了双倍工资，时雨欣然答应。

　　她准时到店，店长告诉她些新的规矩，拎起衣服就走：“零点有人替你的班，小时，辛苦你了！”

　　时雨漫不经心挥挥手让他快走。

　　“得了，阿晨，你真不想见见。那妹子真的巨漂亮，人也好。”

　　段晨和大学室友洪子凡走进便利店，约好一起看球。洪子凡孜孜不倦地推销自己科室的漂亮女生。

　　段晨略扫一圈，认出收银台那个瘦的皮包骨的丫头。

　　今天可真晦气。

　　舌尖扫过上颚，段晨语气不佳：“她那么漂亮，你怎么不上。”

　　洪子凡哎哟一声，没注意好友直线下跌的心情：“妹子说了，不想找当医生的，聚少离多。”

　　段晨踹他一脚：“我不也忙的要死。”

　　洪子凡嘿嘿笑了，指指啤酒：“一打塞罗纳。”

　　东西挑完，段晨把篮子丢给洪子凡：“结账去。”

　　“哇靠，晨儿，”洪子凡非常震惊，“晨儿你什么时候这么抠门了？”

　　嘴归嘴，还是提着篮子放到收银台上：“结账。”

　　时雨闻声放下辅导书，用一个一个扫过商品。洪子凡是个闲不下嘴的，看着时雨纤细的手腕，啧了声：“妹妹，你可别减肥了，再减只剩骨头了。”

　　时雨当作没听到，扫完码，淡道：“167.5，微信还是支付宝。”

　　段晨目光扫过台面，都是些辅导书。看不出这小鬼还挺爱学习。

　　洪子凡也不恼：“微信，妹子还是学生吧，几点下班啊？”

　　都快十二点了，这么瘦弱一个妹妹，确实怪不安全的。

　　时雨终于抬头：“你不扫码吗？”

　　洪子凡唉哟了一声：“小姑娘，嫌我多嘴呢？”

　　洪子凡知道，现在小孩都有个性，他们可劝不动咯。

　　付完款，时雨把东西给他，又开始低头做题。

　　看都没看段晨一眼。

　　洪子凡放弃和时雨沟通，又找段晨说话：“你和你家老段过几天都出差，又要放太后一个人在家啊？”

　　“你也少气她，高血压受不得气……”

　　段晨忍不住，踢踢收银台。

　　时雨终于抬头。

　　“几点下班？”

　　时雨：？

　　“这？你们认识？”洪子凡惊讶地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怎么也想不出两人能有什么交集。

　　段晨：“救了我妈的‘英雄’。”

　　他一席话说的阴阳怪气，时雨神色很淡：“不用谢。”

　　段晨又一次体会到心梗的感觉。

　　洪子凡笑了：“丫头，嘴可以啊。”

　　时雨继续埋头题海，可能有点困了，一个人懒洋洋的。

　　段晨又问了一遍：“几点下班？”

　　时雨只装没听见。

　　段晨不再多说，去休息区开了罐啤酒。洪子凡哪能不明白段晨的意思，叹了口气，球赛算是没了。

　　两人在便利店，就着零食喝酒聊天。

　　这是等时雨下班呢。

　　过了十二点，来换班的人来了。时雨默默收拾东西出门，要不是段晨一直留意，差点就忽略了。东西也不收拾，径自跟上。

　　时雨想甩开他们，段晨洪子凡两个大男人身高腿长，悠悠然跟着，甩都甩不开。

　　时雨不太高兴，在街角旁站直了，回头看着他们。

　　小姑娘身形瘦削，但脊背很直。清冷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像睥睨众生的狼。

　　段晨声明：“就送你回去，你到家我们就走。”

　　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敌意。

　　洪子凡帮腔：“这么晚也不安全。”

　　时雨说：“不需要。”

　　段晨无语：“这路你家的？我不能走？”

　　两人执意不走，时雨不多费口舌，继续走回家。

　　两人不由松了口气。洪子凡对段晨挤眉弄眼：“这妹妹真倔。”

　　可不是嘛，段晨想。

　　时雨回家要穿过一条又窄又长的巷子，杂物堆在民宅门外，更加阴暗拥挤，又黑黢黢的，没有监控。仿佛随时会从哪个阴暗角落窜出什么黑影子似的。

　　洪子凡不远不近地跟着，搓搓胳膊：“她胆子可真大，我住这儿我都不回家了。”

　　段晨只看着黑暗中她清瘦的背影。

　　终于拐到一栋民宅楼下，三层，外墙长满霉菌，窗户都碎了，灯没几盏好的，不知道的，以为这是个危楼。时雨站在楼下，再次回头。

　　段晨问：“是这儿？”

　　时雨点头。

　　段晨手插在口袋里，示意她进去：“我们在这看着你进屋，进屋了就走。”

　　时雨回头上楼。段晨在楼下，看着时雨走上二楼，三楼，停在一间房外，但她迟疑了一下，似是不敢进去，缓缓勾开了房门。

　　洪子凡也看出不对，两人对视一眼，冲了上去。

　　时雨房间的门被砸开，屋子里衣柜、床单、书桌被翻得一团乱，教材都散在地上。

　　洪子凡检查了门锁：“这种锁都不用撬，敲一下就开了。妹妹，你这屋不安全啊。”

　　时雨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她茫然地看着房子，脑子一片混乱。

　　现金和银行卡都被拿走了。该怎么办？

　　要先去报警，不过这里因为太便宜没有监控。钱能追回来吗？

　　但还是要报警，银行卡里有存的学费。

　　今晚……今晚不能回来住，微信里还有点钱，如果去网吧，应该还能对付一晚……

　　思绪纷杂时，忽然有人拍她的肩膀，把她唤回现实世界。

　　她回头，见吊脚眼立在自己身后，认真道：“走，我们先去报警。”

　　做完笔录已经凌晨三点。

　　那条路近期似乎发生不少事件，警察也只能说会尽力，但钱不一定追的回来。

　　走出警局，凉风迎面一吹，吹散了些烦躁的心情。

　　洪子凡看着瘦瘦小小的姑娘，还在操心她今晚的归宿：“妹妹，你今晚睡晨儿家吧。他家有客房，离学校也近。我们东西给你搬过去，之后要去哪你自己再打算。”

　　时雨不想去，但微信余额只有一百来块。她没有选择。

　　时雨看了眼段晨，他也在等自己的回答。轻声说他们说了谢谢：“钱我会还的。”

　　洪子凡松了口气，和着妹妹说话真跟哄小孩似的，生怕她犯倔。

　　“这都小事，晨儿，陪妹妹收拾东西。”

　　洪子凡明天还要上班，见时雨肯来，不再操心，回段晨家补觉去了。

　　段晨陪时雨收拾东西。时雨的精神已经恢复，神色平静的仿佛刚刚遭抢的不是自己。

　　相比其他同年龄的小姑娘，时雨的东西少的令人咋舌，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些书本。两个箱子就装完了。

　　时雨确认了一遍没有遗漏，看向段晨：“可以走了。”

　　段晨拎起一只箱子，轻飘飘的。另一只装了书，也并不沉。他把两个箱子摞在一起，努力理解这样的“清贫”。

　　要知道，段晨当时高考结束搬家，他家老段叫了辆货车来运他的东西。

　　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重量居然可以支持一个女孩的生活。

　　她又不是没爸没妈，到底为什么活的这么苦啊。

　　“喂。”段晨忍不住问，“你爸妈什么时候不理你的？”

　　时雨转头看他，似在审判他的问题是出于什么目的。片刻后回答：“初中。”

　　他们刚离婚的时候。

　　“你被判给了你爸？”

　　时雨点头。

　　段晨替她打算：“你爸现在入狱了，你还能让你妈付抚养费。不然明年高三，你怎么一边学习一边赚钱？”

　　时雨十分疑惑：“这事不用你管。”

　　段晨：……

　　这就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感觉吗？

　　一通操作后已经四点半，段晨打开家门的灯，领着小姑娘进来。

　　时雨刚进门就愣住了。

　　不为别的，段晨家一眼望去太震撼了：衣服乱丢，茶几被各种书本资料堆满了。垃圾山似的沙发上，还睡着死猪一般的洪子凡。

　　这真的是人类可以居住的地方吗？

　　段晨把时雨领到客房，时雨瞧了眼，还挺干净，也整齐。

　　段晨和时雨说明：“你可以用外面的浴室，衣柜里有毛巾，还有我妈的睡衣，都是新的。洗漱用品浴室的柜子都有，你自己选喜欢的拆开。浴室的热水器左边是冷水，右边是热水……嗯，去洗个热水澡，有问题再叫我。”

　　时雨仔细听了，点点头道：“谢谢。”

　　这可能是段晨和小姑娘最和平的一次对话了。

　　段晨没忍住，揉了把她的发顶，又及时躲过时雨要拍开他的手。还没笑开，时雨一脚踢上他的小腿骨。

　　不重，轻轻的一脚，段晨无奈地笑了。

　　小鬼怎么一点亏都不肯吃。

　　早上时雨给沈岿打电话，说了昨晚的情况。沈岿“啧”了声：“早跟你说换个屋，嫌贵磨磨蹭蹭的。”

　　声音听着没什么精神，时雨敏锐地察觉，问：“你怎么了？”

　　“受点皮外伤，小事。”沈岿看了眼腹上渗血的纱布，嘱咐道，“你先在这家住着，别去找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住，知不知道？不让人省心。”

　　正打算去找日租旅馆的时雨：“……”

　　沈岿说：“别闹脾气，这事你必须听我的。昨晚还好他们人好送你回去，不然你怎么办？你破出租房那儿最近乱的很，别乱来。”

　　时雨闷闷地应了声：“嗯。”

　　沈岿软下语气：“等我出院了，带你去租房。钱不够就算我借你的，以后你还我，知道吗？”

　　时雨知道沈岿是为她好，低声应了：“嗯。”

　　沈岿的声音终于带笑：“长大了。”

　　时雨就这么在段晨家住下。

　　时雨没有洁癖，但也受不了自己住在这么乱的地方。

　　和段晨报备后，第二天就找时间把房子整理了。

　　段晨回家时看着亮亮堂堂的客厅里，还以为自己打开了别人的门。

　　这个家还能这么干净呢。

　　时雨住进来的第二个好处是，时雨会做饭。

　　时雨手艺真的挺好，做家常菜很有味道。不过段晨家的冰箱比他脸还干净。

　　听段晨喊也要来一碗，时雨没说什么，找了两个鸡蛋给他做了碗酱油素面。

　　段晨从不知道素面也能这么鲜，喝下一口汤，他决定和小鬼头和平共处半小时，嘱咐道：“明天我要去H省出差，回来记得锁门，卫生搞搞，别把我这弄成狗窝。”

　　时雨不知道他怎么敢说这个话：“你说什么？”

　　段晨眯眼笑：“好好收拾。”

　　时雨难得被段晨的厚脸皮呛了一回。

　　段晨又补：“当付房租了。”

　　时雨不说话了，低头搅了会面，认真道：“我以后会还你的。”

　　“好好搞卫生，”头上重重落了只手，用力揉了几下，又在时雨打他前躲开。

　　段晨满意地笑了：“小小年纪，别老透支自己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