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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偷 ...

  •   “二爷,哪都找不到十七!”
      于中原府官驿休息的一队兵卒围着居中褐衣男子,就听到他嘶了一声挠着手上横贯掌背的伤疤。
      “把叔从温柔乡拖出来也就算了,现在还敢玩失踪……走几天了?”
      “四天。”
      “得,四天,他还骑着最好的马,都能跑得跨府了!”男子被气笑了,“罢了,先传信给老爹,待进京后再向皇上请罪。”
      众人收拾上马,男子抓着缰绳回头向东望去,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舒眉,这小子交给你了。”
      娥江长,春水暖,万客下商船。
      下层船舱门开,被运过来的马儿溜达下来,伙计看着系在缰绳上的纸签呼喊寻主,好一番闹腾。
      忽然一声悠长的哨声响起,在空中如鹰隼般荡了两圈才被风吹散。便见一匹精神健烁的枣红马尚未落地便甩了甩鬃毛,从船舱口一跃而下,将寻常马儿挤得向旁退了一退,冲蚁阵般的人群喷出鼻息,看准了某一方向自行奔去。
      商船伙计一愣,就见一道人影从码头棚子跳落马上。
      “哎!”
      这枣红马名贵,若是丢了,他们可赔不起!
      不过肩上被搭了一支玉边折扇,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慌,那就是马主,去忙别的吧。”
      “是,东家!”
      随着蹄声停下,包子铺老板就知道又来客了,回头一看是个俊朗少年。
      此人眉眼锋利,剑眉如墨,炯炯双眸宛若灿阳,又清爽好似从雪山偷跑到人间玩耍的幼虎。
      长发高束,玉冠刻有玄武纹,两颗黑泽玉石犹如点睛。着白色窄袖长绔,右肩绣有淡金风雪纹。外罩左衽玄衫,系以银制龙纹腰封,系着一块玄黑玉佩,无一不透着少年侠客的英武之气。
      “老板,五个肉包子!”
      他声音清亮,翻身下马,往棚里瞧了瞧,见没空座就坐在油锅边的小桌,将背上用麻布裹着的长条物件杵在一旁。
      老板见了这么多人,知道这定是少年的兵器,但比起寻常刀剑细窄不少还被紧紧包住,动手岂不慢人一步?
      但他怕生事端,赶忙将眼睛挪开。
      将包子盛好端过去时,逢一辆马车跑过卷起尘土,虽不知沾没沾上,可总会叫人觉得吃不得了。
      老板哎呦了一声,“少侠,我给你换。”
      “不麻烦。”
      别看他衣着不菲,人却毫不矜贵,接过盘子拿起包子来吹了吹,浑不在意地就着水放进嘴中,竖起了大拇指。
      他似是饿极了,可吃包子的姿态又异常得体,未落得狼吞虎咽,透出一股好教养和率性的和气来,顿时让老板心生好感。
      “老板,皮薄馅大还两文一个,您这赚钱吗?”
      “少侠说笑了,我不赚钱开什么包子铺,做菩萨啊?”
      少年哈哈笑了笑,转眼已吃下去三个,总算让饥饿缓解了些,“嗯——香!怎么别的地方没感觉有这股香味?”
      老板手里没停,因少年坐得近,也不碍着闲聊两句。
      “少侠头一次来不夜城?我们的吃食都加了十三族的香料,别的地方卖得贵,不舍得加。”
      大千国土,安东府海岸参差,状如人跪地祈祷,平西府看似倒山字,征北府若侧看狼首,中原府若一片枫叶,镇南府地形犹如一把勺子。
      砚山镇、荒石峰、不夜城都在东边这细细的柄上,相隔不过二百里。
      少年向南看了一眼。
      迢迢路途上人流如川、商货无数,不远处高耸的城池如一头吞金兽,吐纳金银钱财,正是位于南疆的不夜城。
      视线越过城池,更南边掩于重雾晨露中的高峰就是朱雀寨驻地:荒石峰。
      此山为南疆高峰,山的另一边就是南蛮十三族。
      如今朱雀寨镇守于此,南舒眉曾费两年与十三族化仇从商,令双方受益,摆脱穷困,不夜城与周遭繁华备受恩泽。
      “真如其名,跟我们那大雪山就是不一样。”
      少年感叹了一句,囫囵将包子吃完灌了一口水,拿出碎银来放在桌上。
      老板一指空中那颗熠熠发光的红星,“少侠也是要上荒石峰抢朱雀?”
      即便是日光也压不住这异变的南天明星,无时无刻在提醒着天罚高悬头上。
      南舒眉性命唯剩百天,留给别人的机会也只剩百天。待天罚降下,朱雀巨灵顺应血脉重回南氏,外人再想抢夺难如登天。
      老板左右看了一眼使了个眼色,少年也极为配合地侧弯下腰。
      “这几天从南边来了好些江湖人,而且……听说连天客公子方云君也来了,少侠想拔得头筹并不容易。”
      “我是去荒石峰,但不是为了抢朱雀。”
      少年一笑跨上马,枣红马纵身一跳又赛过其余马匹,震得他长发与马尾一同左右飞甩,正如其主般意气风发。
      这清明时节,城外风景好,花灼烁,草萌茸。娥江水淌到低洼处,凑热闹似的溪涧如一条珠玑链。
      几个女子于树下欢歌打闹,吹递楝花风,紫晕流苏,云蒸霞蔚。
      策马跑近,少年忽拉了一下缰绳,双目粘在了其中一少女的身上。
      她头上扎了两个圆圆的发髻,碎发拂额,小脸不过巴掌大,看上去比他还要小,好似刚过及笄之年。
      彷如察觉到般,少女同样望来,一双灵动如水的杏眼含笑微微一弯,像极了山间幼兽初见雪,带着颇为纯粹的好奇与单纯的欣喜。
      她瘦小的身量上挂着一身飘然布衫,犹如剪碎芙蓉裁成衣,一身菡萏旋为花。
      “春飞春花蝶翩翩——偏,到你啦。”
      “偏?”
      她也盯着他,这才记起正在玩接字曲,难堪地漾出两个酒窝,一手捂唇一手指着他,“偏见陌上骑马郎。”
      “没对上!”
      女伴笑着道她输,纷纷看来,起哄着推搡她过去。
      少女羞赧地被推到了他一丈外,匆匆瞥他一眼又垂下眼帘,气恼地轻轻跺了一下脚,提起裙摆就要跑走。
      少年一慌,不愿让她就此离开,佯装无意将马鞭丢下。
      “姑娘!”
      少女转过头,就见少年指着马下。
      “姑娘能否帮我将马鞭捡起来?”
      少女略一迟疑,但还是微微抿起嘴来步履轻盈地跑了过去,从地上拾起马鞭,高抬着手递上。
      “在下平西府陆扬威,可否得知姑娘——”
      突有一声轻笑钻进耳中,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腰上被什么猛地一拽。
      眼前倩影一闪,少女竟身如粉蝶翩然飞去,借着成排高树的枝杈转眼间蹿入不夜城!
      “芳名……”
      讪讪说完后两字,陆扬威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腰间,茫然四顾,玩伴一哄而散混入人群,他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赶忙一夹马肚子向城门跑去,“慢着!还我!我的玄字黑玉牌啊!”
      少女轻功卓绝,飞跃瓮城落到城内楼上。踩瓦游栏,木石亭阁皆可落脚,身轻如燕。
      这南方繁华第一城绝非空有其名,高楼画栋林立如织,街道摊位喧哗如歌,百姓安乐所带来的烟火气如可渲染云霄,惹得神仙趴也在云端托腮而笑。
      “呦,宝贵儿姑娘路过啊?当心摔着!”
      “哈哈,宝贵儿姑娘又偷了谁的小玩意儿?”
      少女于各处飞过屡屡碰见熟人,招呼声可亲可近,百忙之中断断续续地回一两声,直奔南边荒石峰。
      出南城门,再向南两里地就是山脚马庄。
      少女一经落下,看马的伙计便呦了一声,“你不是才下山去玩没几天,怎么这就回来了?”
      “快给我匹马,我得了好东西要给寨主!”
      骑马上山,荒石峰可有些名不副实,根本不荒。
      山林郁郁,草没马蹄,纵然高耸嵯峨,却因绿荫如盖,好比瘦子穿上肥棉衣,看不出山形险峻了。
      不到一炷香她便到了朱雀寨门口,整个黑瓦木寨似女子鬓上发饰,随山体攀附而上,层层高叠,蔚为壮观。
      寨墙上守卫低头见了她,将右侧短桥放下,打开小门。
      少女进寨,兴冲冲地跳下马背,“我有好东西给寨主,她在校场吗?”
      “大概在。”
      少女把缰绳扔给守卫,甩着黑玉佩跑了进去。
      寨内设内外两层高墙,外墙至寨门用于御敌,内设各类机关,左右通行跑马道,进了内墙才算是到了寨中。
      寨子依地势建造,平坦处有校场,狭窄处则是厨房、酒坊、果园等地,大可自给自足。
      “早上都他妈没吃饭是不是?从嘴里放屁呢?”
      少女的步子紧急停下,练武场的骂声盖过了众匪的呼喝,她咕噜咽下口水,扒着影墙向内看去。
      众匪衣深灰腰赭带,比起山下商贸人家也不差。
      而周长锋着白里浅棕外衫,深褐革带束手,绣有暗金雀纹,后腰别着一对罕见的兵器虎头银钩,钩身上缠有暗褐藤绳,猩红钩衣随着走动摇来晃去。
      他此刻眉头紧蹙,略显棱角的三角脸上怒目微眯,清秀也不见了,叉着腰在匪众之间嘬着腮不满怒骂。
      “胳膊捋直了!腿!压下去!什么?疼?我给你卸下来就不疼了,试试吗?”
      之前这山头本是他的,但南舒眉十年前来荒石峰,他被打得服气后退为副寨主辅佐,但声望不减。
      寨内老手忠心耿耿,新人初来多是怕他,但知他除了在对敌教武时凶巴巴,其余时间也敢打趣逗闷了。
      远见校场台阶上方,南舒眉窈窕高挑,一身白缎紫衽中衣,外罩一件蝉翼般的薄纱,如山雾余晖渲染出的烟云,色若依依暮山紫。
      她临阶在丁香树下仰头望着,抬手轻折未萌芽的断枝。发钗轻摇闪耀丝丝碎光,蝴蝶绕人飞,淡紫花瓣落,宛如现世的花神。
      少女轻功穿城腿上发软,贴着墙根从边缘蹭过却还是被周长锋喊住。
      “宝贵儿!出去玩几天了?寨主让你每天练的一百根梅花刺你练了吗?”
      宝贵儿壮着胆子回身对他说:“我下山的事寨主同意了!”
      “就知道玩!”
      “我才没玩!”
      宝贵儿噘嘴,往台阶上跑时脚下失力磕中膝盖,向前摔了下去。
      周长锋一惊忙想跑上前,但见浅紫白衣人影一闪便悻悻站住。
      宝贵儿觉得两腋被人托住,随即身子一轻,整个人像孩子般被举了起来,定睛一看就望进一双宠溺无奈的凤眼笑眸。
      近在咫尺的面容绝世无双,皎如日月,偏理堕马髻,披发如云,懒簪银钗华胜却胜似无数,温柔尊贵。
      “寨主!”
      南舒眉故意不放下这小丫头,嗔怪道:“又不是打仗,有什么事急成这样?”
      宝贵儿却十分受用,细腿还在裙下晃荡了一下,将黑玉佩捧到对方眼前,“好东西!”
      南舒眉警惕地看着她微微渗血的伤口,暗觉此刻没有一丝嗜血感,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将少女放下,接过玉佩,她眼皮忽地一跳。
      周长锋赶忙过来,却见南舒眉掌上红光灵力闪现,顿时眼神微变。
      南舒眉神情凝重,“宝贵儿,这是哪来的?”
      “我这几天不是去城外探查往来的江湖人么——才不是玩,”宝贵儿有意地向周长锋看了一眼,“这个人看不出是哪家门派,又像个强手,我就把他的腰牌拿来了。”
      各门派尚未出师的弟子行走江湖多穿门派服饰,出师弟子则会携带信物以便相认,玉佩则是常见信物之一。
      周长锋凑过去看,这玉佩幽黑发亮,品相极好,雕刻龟甲纹,中有一玄字。
      他摇头道:“这不像是信物,太贵重了。”
      南舒眉一点头,“此物方才引我灵力燃动,隐有龟甲纹浮现,恐怕与玄武神役有关。”
      身边二人傻在当地,那岂不是……
      南舒眉攥住玉佩,“让兄弟们戒备起来。我已不是唯一现世的神役,既无五神俱灭之患,朝廷和武林就该动手除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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