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初来岐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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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州，孙府。
堂屋之中，炉烟缭绕。一个肥头大面，一身锦贵华袍的小少爷坐在金丝楠木椅上，他一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一手夹着空空的瓷碗，时不时地往木桌上敲击两下，碗中还余有的几滴土色汤汁便随之晃荡。
他面前跪着一个小侍女，正瑟瑟发抖地抬着承盘，盘上放着一杯香茶。淡雅的茶香四溢开来，小少爷抽了抽鼻子，放下瓷碗拿过茶杯，搁到唇前浅浅抿了一口，那茶水还未入喉，他便突然皱紧了眉头，将茶杯猛然砸到地上。
小侍女被激得浑身一哆嗦，面色更加惨白了几分。小少爷将唇抿成一条横线，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小侍女，一言不发。
诡异的寂静让侍女心中更添一层恐惧。她当即俯首躬身，不知道又有哪里得罪了这苏家小少爷，只恨不得眼前有个洞能藏进去避一避风头。
小少爷一边啧啧感叹，一边慢斯条理地拿过身边的长剑，慢慢擦拭起来。锦绣丝帕蹭过锋利的长剑，轻微的摩擦声一下下响在小侍女的耳中，她只觉得寒意彻骨，好似有一把钝刀子在慢慢割肉一般。
“这茶的味道，分明有几分涩了。”过了不知多久，小少爷才慢悠悠地开口，“你当真是按照本少爷的要求在沏茶吗？”
小侍女脑中混乱无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哑了半刻后颤抖着嗓音道：“少爷恕罪！我……我再去重新沏一杯来！”
小少爷睨了她一眼，声音冷了几分：“你也不想落得我那个小妾的下场吧。”
“前月她也是扰我心烦，于是我便……”小少爷刻意顿住，随后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长剑一挥，一道寒光便落在侍女的额前。
小侍女吞了吞口水，她虽是新来府上，但也依稀听府上其他侍女说起过，少爷的侧室前月不知如何得罪了少爷，随后便突然失踪了，直到现在仍是下落不明。
一想到此，小侍女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她连头也不敢抬，只得连声道：“我错了、我错了！少爷饶命啊。”
小少爷挑了挑眉，将剑收入鞘中：“看你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就赶紧去沏杯新的来。若是新的一杯还是不合我意……”
他话音未落，小侍女便急急地站起身来：“定会让少爷满意！”
小少爷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自己又重新坐回椅上悠然自得地翘起了腿，哼起了曲。小侍女转身便准备逃出堂中。可她太过慌张，未曾听见从背后传来的长剑出鞘之声。
还没等她走出几步，眼前突然笼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小侍女心生不好的预感，她转头一看，只见那位少爷正站在她的身后。
小侍女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得傻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少爷，却见他双眼与双颊莫名变得赤红，看上去着实狰狞可怖。小少爷死死瞪着小侍女，将长剑高高举起。
寒光乍现，腥血涌出。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宁静。
……
巫山吊脚楼中，白长鸿坐于正厅，核桃滚动的声音在他掌心徐徐响起。他眸色沉沉地扫了一圈在座的五位子女，五人皆正襟危坐，俯首待命。
白长鸿的目光落回眼前案桌上的一封信笺，咳了两声后道：“最近岐州孙府上发生了一起命案，孙家的少爷突然持剑伤人，变得暴虐无常。岐州知府特地寄信来，说是怀疑有人对这位少爷下了蛊，让我们宗门派人前去调查一番。”
白长鸿顿了顿，继续道：“我本来只想随便让个弟子去看看便好，但岐州知府特意指明，要从你们之中派人去。所以，谁有意去一趟岐州？”
白岭烟眸色微动，一听便知，这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若是这位少爷并非中蛊，那便是白跑一趟。而若真是中了蛊，可去了之后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便是丢了巫山白氏的脸面，回头来不好同白长鸿交代。恐怕其他子女，也皆是一样的想法。
白岭烟抬眸望了一眼其余四人，稍作思索后站起身来道：“父亲，我去吧。”
此言一出，坐在一旁的白卿云掩面嗤笑一声。
白长鸿将目光投向白岭烟，食指在案桌上叩击了几下后：“既然岭烟主动请命，那就你去吧。”
白岭烟重新坐回位上，阖上双眼。如今白长鸿对自己疑虑未消，为了保障日后能万无一失地离开巫山，她必须要在白长鸿面前表表忠心才行。
“照雪，你也同岭烟一起去。”
白长鸿的视线飘到了坐在最末位的白照雪身上。白照雪一脸困倦，头如啄米似的往下垂落。闻及白长鸿突然下令，她登时睁大了眼，头脑霎时间变得清醒无比。
白照雪急忙起身，眸中满是不解，明明已经有了白岭烟去岐州，又何必点上自己呢？
“父亲，我……”
不等白照雪说完，白长鸿便直接打断：“照雪，平日你总是关在屋中，又不甚用功。正好借此机会。跟着岭烟去历练一番。”
听着白长鸿不容置疑的语气，白照雪张了张口，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轻轻应诺了一声，鼓着双颊怏怏坐下。
虽白照雪满心困惑，但白岭烟心知肚明，白长鸿是疑自己有异心，故借白照雪来牵制自己。既然如此，不妨就将这场好戏演到底。
正午过后，白照雪背上自己的长琴，一路踢着石子，极不情愿地从寝房走到了山门。白岭烟正候在马车前，抬眸望见白照雪后，便转身进了车内。
白照雪瞅见马车撇了撇嘴，心中更加闷闷不乐，仿佛这辆马车要将载她去无底深渊一般。但纵是心不甘情不愿，白照雪还是一步一顿地挪了过去。
她正要上车时，往车夫之所在不经意地瞧了一眼。只见那车夫眸色深幽，薄唇紧抿，明明是一副朴素平常的打扮，不知为何让白照雪心中无端生出一丝惧意来。她赶忙移开视线，跨上了马车。
待二人坐稳后，秦阅州挥动缰绳。马蹄声响，带着车轮驶出巫山。
白照雪已很久没有坐过马车了，一路颠簸不停，她渐渐有些头晕，便往白岭烟的身旁靠了靠，一手紧紧揪住白岭烟的衣袖。
“姐姐，我不善识蛊解蛊，真到了岐州，可怎么办啊。”白照雪忧心忡忡地嘟囔道。
白岭烟展臂绕过白照雪的颈后，帮她理了理杂乱的头发，安慰道：“无妨，到时候我来解决。”
白照雪安心不过片刻，又开始担忧起来：“我从未出过远门。到了岐州人生地不熟的，要是遇到什么歹人，又或者迷路了，那我岂不是回不来巫山了。”
白照雪说着说着，在脑海中真幻想出了一副无家可归的景象，语声渐渐委屈了起来。
白岭烟叹了一口气：“不会，你一路跟着我便好。”
白照雪听此，嘴角不由绽开笑容，重重地嗯了一声。路长车慢，又无所趣事，白照雪又渐渐困乏起来，她靠在白岭烟的肩头，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白岭烟垂眸望着自己这个正睡得香甜的小妹妹，伸手将她嘴角的碎发捋至耳后。在五子之中，恐怕唯有白照雪是最为纯粹无邪的了，人如其名，同琼雪一般剔透无暇。
心想至此，白岭烟不由生几分艳羡。
日暮西山，绯色千里。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岐州。白岭烟掀起帘子望向窗外，各家已是早早关关紧了门，熄灭了灯，明明天色还未暗下，大街上却空无一人。许是发生了苏家少爷无故伤人的怪事，岐州子民皆心有余悸，担心麻烦找到自家门前。
白岭烟蹙了蹙眉，正准备放下帘时，从窗外飘来一怪异的哼唱声：“众生皆是痴情相，时来狂也时来怨。埋入泥中不可知，又化双蝶翩翩去。”
那声音嘶哑难听，词调像是胡诌一般毫无美意。白岭烟只闻得这怪声越来越近，等快要靠到马车前时戛然中止。
紧接着便传来几声哎哟，那声音拔得颇高，听上去痛苦万分。白岭烟轻轻挪开了白照雪，随后走下车来一探究竟。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形似野人似的老者倒在马蹄前捂着脚左右翻滚，而秦阅州只是神色淡漠地望着他，如在看一出滑稽的戏剧一般。
“怎么回事？”白岭烟走至那老者面前，转头问秦阅州。
秦阅州无辜地耸了耸肩：“主人，方才马还没碰着这人，他就突然倒在马前，好似犯了怪病。”
那老者一听不乐意了，顿时止住了哎哟声爬坐起来，用满是老茧的指头点向秦阅州：“明明是你把我撞了，还搁这儿满口谎话！”
白岭烟叹了一声，将老者从地上扶了起来。老者一边拍了拍自己一身的灰尘，一边有意无意地怒目瞪向秦阅州。而当他将目光转向白岭烟时，又倏然变得温和起来。
“这位姑娘啊，你就不像他。你心地善良，日后定能有好报的。”
白岭烟只是扯了扯唇角，天色渐暗，她只想早些歇下。见老者安然无恙，腿脚也并没有什么大碍，刚准备回到车内时，又被那老者拽住了衣角。
“等等！你们把我撞了，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呢？”
这时候，白照雪也从马车内探出个脑袋来：“姐姐，出什么事了？”
那老者抬头见到白照雪，捋了捋自己的白须，上下打量了一番三人。一边自顾自地点着头，一边拉长音调道：“依你们三人的面相来看，皆印堂发黑，不久恐要遇上麻烦呐！”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初来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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