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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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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猪的生日快到了。
24岁本命年,人生的第二大槛,的确是该好好庆祝一下的。
只是因为临近毕业季,补习班也忙了起来,猪猪挣扎着挤出时间上来开团,却总因时机不对而组到一群坑货,平白把本就不宽裕的休息时间又压榨了一番,我们实在看不下去,干脆把他炒了鱿鱼。
不用开团落得一身轻松,猪猪好几天没上游戏,连□□群都不再发言。
阮沁沁背着他偷偷拉了一个小群,只邀请了猪猪乐园里几个与他关系比较好的活跃分子。没错,我们要偷偷给猪猪准备一个生日惊喜,很荣幸的是,在阮沁沁的认知里我也属于这一分类。
我们每个人都给猪猪买了些烟花,又凑了些钱,在猪猪生日那天给他包了个歌舞团。
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是哪个神人发现,一群特定门派的技能特效组合起来很好看,五颜六色的,还能变出花儿来,最后竟然还发展成了团体,这个团体它不但广泛存在于剑网三的每个服务器里,甚至还很受欢迎。
在接触它之前,我一直觉得这都是土豪吃饱了撑的烧钱用的玩意,有这几万金,换算成人民币得上百块,买束真花不好嘛?买一群特效圈圈,想想都亏。
接触完才发现,人家的单子不但多,还供不应求,热门日子的热门时段不但贵,还得抢。
阮沁沁下完单后告诉我们,那天由于是周六所以生意特别火爆,因此猪猪的单子被安排在了晚上十点,一场歌舞,一场特效。虽然时间相较以往是有些迟,但算了算半小时组人加半小时表演,结束的时间也不算太晚,大家便也没有异议。
有人问阮沁沁要不要找些神秘嘉宾来给猪猪办个歌会,被阮沁沁一口否决:“歌会太费时间了,猪猪不一定能赶上,而且我这次也特别请了几个人,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
我天天跟阮沁沁聊天,早就熟悉她的说话方式,明显能听出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都变了,没忍住就戳了戳她:“你到底请了谁啊?搞这么神秘。”
阮沁沁臭屁地哼哼了一声,发来一张叉腰的表情包:“你猜啊。”
我在脑海里把剑三的名人轮了一遍,又考虑到是要给猪猪过生日,遂不确定地问道:“总不至于是把他徒弟们给请回来了吧?”
“——卧槽!”
耳机里传来阮沁沁的怒吼:“二营长,你他娘的是不是偷看剧本了!”
我挠了挠头:“前几天你刚跟我讲过故事,我当然记得啊,而且树洞818不都爱这么写吗?‘时隔多年,我又重新下回了剑网三,因为今天是我师父的生日,尽管在我离开的那一年,我们就已经不是师徒了……’然后开始讲述一段缠绵悱恻贵圈真乱的伤痛过往。”
阮沁沁呸了我一口:“赶紧闭嘴吧,就你能。”
我不能,猪猪的徒弟才能。
尽管早就在阮沁沁的故事里听过猪猪的过往,但传闻是一回事,真正亲眼见到了,则又是另一回事。
猪猪生日那天,我早早地便上了线,组进来的时候却发现,阮沁沁的队伍里已经有了不少人,有些眼熟的ID是猪猪乐园里的,但也有我完全不认识的人,就连神隐已久的猪猪也矜持地停在队伍里第二个的位置。
在阮沁沁的故事里,猪猪的师门早在2015年左右就散伙了,也不知这会不会是这么多年来,猪猪第一次与他的徒弟们再会。
我用鼠标点着队伍里的人挨个看了过去,越看越惊叹,果然是传奇的猪猪与传奇的徒弟,队伍里的人竟真有那么几个曾是本服的风云人物,连我这种半吊子咸鱼都久仰大名。
这其中最闪亮的,当属一队那个ID名为君浮笙的气纯。
在我还没那么咸鱼,每周还能想起来给大小号清清副本CD的年代,君浮笙和他的浮生团就常常出现在世界频道,出现在我的眼前了。浮生团也算是个老牌金团,以前我还有幸做过该团的老板,仅有的印象是团员们都是暴力熟练工,团长的指挥也很细致,财务上也没什么纠纷,从联系包团到插完装备走人都是丝一般流畅顺滑,真真是一个无可挑剔的速刷团。
当时我还曾暗暗赞赏过团长的指挥技术,只觉得那种临变不惊的风范和温言细语的声线可真是迷人极了。不过花痴归花痴,这类一个服的风云人物实在太过炙手可热,也实在离我这种下等玩家太过遥远,我万万没想到还能有这么近距离观摩他的一天。
他居然是猪猪的徒弟?
他那手指挥技术,居然是猪猪教出来的?
徒弟都这么厉害了,那猪猪得有多牛逼?
思及此,我对猪猪的景仰之情简直是滚滚长江东逝水,大江归去浪淘尽。
可讽刺的是,如今的君浮笙全服闻名,如今的猪猪却无人知晓。
倘若当年君浮笙没有带着固定团的人出走,想来猪猪的帮会也不会沦落到成为一潭死水吧。
可他们当初又是为什么会从师徒走向陌路呢?
我忍不住就开始脑补各种818的经典情节,简直是文思如泉涌,一篇虐身虐心催人泪下的双道文已初见雏形,没留神团队里又进来了两个人,是一个秀萝和一个盾太。
那秀萝一进队就开始大呼小叫,生生打断了我万马奔腾的思绪。
[团队][筱典典]:师父父,我肥来了!
[团队][筱典典]:生日快乐鸭!
[团队][筱典典]:[君浮笙]小五,想我了吗?
我忍不住把鼠标移了过去。这个秀萝只有10级,没有帮会,一看就是个占ID的小号,想来应该就是阮沁沁之前说过的,那位跟情缘一起转服的秀萝徒弟。
猪猪在团队里“嗯”了一声,语气很是冷淡的样子。倒是君浮笙接话说:“想,猪肉一涨价我就想起你了。”
我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位名人也有这么伶牙俐齿的一面。
紧接着,又有两个人在团队频道里发言。
[团队][李继玄@隐归]:咋,你也来了?
[团队][一叶轻舞@隐归]:你还知道回来呢?
发言的两个的名字后面都已经带上了隐归的标记,也都拓印了一身定国,穿着上古时代满精炼满镶嵌的装备,buff一栏还有硕大的600多个小时共战buff,浑身上下都仿佛写着“老子刚A回来,别惹”的字样。
我本以为这俩人跟刚刚的秀萝盾太一样是拖家带口来的,问了阮沁沁,却得到了“道姑是二徒弟,道长是四徒弟”的答案。
秀萝是三徒弟,君浮笙是五徒弟,我下意识地想问她大徒弟是谁,脑海中却突然像柯南般闪过一道寒光——在阮沁沁那个可歌可泣的师徒故事中,道长在升级路上就认识了的那个咩萝,还能有谁?
那个据说已经自杀自杀的,叫作江慕安的咩萝,她会是这个神秘背后灵的原型吗?
好在自那次荒血路以后,阮沁沁再没跟我提到过背后灵的事。被截图君拉黑一个多星期以后,我终究不死心,又一次问了别人,结果所有人都说我的号好好的,背后什么都没有。我满心以为这件事就此终结,快乐到整只咩都很奔放,连屏幕中的马赛克画质看着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我们先在纯阳给猪猪来了一场盛大的火烧太极广场,又截了许多截图。很快十点钟就到了,所有人都神行到了明教大殿门口的广场上。
歌舞团的指挥是个道姑,骑着个小毛驴蹦蹦跳跳地站在最前面:“请各位老板把自己的特效称号换掉,七秀关掉剑舞,纯阳点掉蛋壳,长歌点掉盾……呃,那个,那个陌北依?请你把身上那个白白的东西去掉,太亮了,挡住其他人了。”
我迷茫地看了一眼自己穿的蓝色校服和空荡荡的后背,在当前频道里打字:“我身上没有白白的东西啊。”
“就你肩膀上那个,是挂宠还是挂件?太亮了,待会儿会影响截图。”
我咬咬牙把所有装备都脱了下来,全身上下每个孔每个洞都没放过,连暗器的飞镖都摘了,可指挥还是说:“老板,还在哟。”
我只能求助于团队频道:“你们快帮我看一下,我身上还有东西吗?到底是个啥?我可什么都没看到啊。”
几秒钟后,陆续有人回我:有。能看到。很大。很圆。很白。很亮。
在回复我的那些人的描述里,似乎我的肩膀上天生就该长着那样东西一样,但每个人的描述又似乎略有不同,有的说像一片羽毛,有的说是一团毛线,还有的说那就是一个又大又亮的灯泡。
又是这样,熟悉的感觉卷土重来。全天下所有人都能看到我背上有东西,可偏偏我看不到,所以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难道……真的是鬼?
考虑到这是猪猪的生日会,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所有人的时间,我忍痛主动开口:“算了,我就在一边看着吧。对不起啊猪猪,生日快乐。”
我干净利落地退了队,一个人走到广场了的边缘,没有一个人挽留。猪猪他们摆好阵仗以后,指挥一声令下,歌舞团的成员开始释放技能,一时间,七秀的粉圈、五毒的紫圈、纯阳的蓝圈交错重叠,绚丽的技能光效照亮了明教的夜。
虽然表演很好看,但这跟最简画质选手的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眼里能看到的只有黑乎乎地面上的“破苍穹·11秒”。今天晚上我本来就是为了给猪猪过生日才上线的,为此还推掉了一切日常活动,现在生日没得过了,顿觉人生空虚。下线吧有点不舍得,可在线上耗着吧,又觉得这点卡烧得着实有些肉疼。
我百无聊赖地在界面上点来点去,无意间点开了江湖百态,突然就想起我的方士任务还没做完,灯笼还没拿到,明教的神龙也还没见着,反正都是同一个地图,不如趁这个机会再去碰碰运气。
心动不如行动,我当即开启了方士身份,随着神思进入另一个世界,周围的人全都化成了一缕青烟,属于另一个世界的npc逐渐被加载出来,除了一个看起来就很不像NPC的人。
那是个穿着一身原色破军的咩萝,背着一个绿油油的大葫芦,她的身影与我完全重合,以至于我第一眼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我一个没忍住,反向聂云冲了出去,回头再看时,破军咩萝依然背对着我留在原地,但就像是有人在操控一般,她向我的方向转了一下。
怪不得我之前一直到看不到这个似乎除了我以外全世界都能看到的家伙,原来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吗?
眼看着那个咩萝已经完全正对着我,我大着胆子在聊天框里输入了一句话:“你就是江慕安吗?”
身份频道的好处就是不会被没有开启身份的玩家看到,而且放眼望去这里也没有第二个灵魂出窍的玩家,不过就算被别人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我是个神经病吧。
可惜咩萝并没有回应我,依旧如同一个NPC般安安静静地站着,她头顶没有名字和血条,也无法被我选中,包裹着她的坐忘无我的特效也纹丝不动,让她看起来仿佛一颗琥珀,与岁月一起被凝固在了原地。
我突然生出了坏心思。
从未有那么一刻,我如此迫切地想要探查她的过往,猪猪的过往,阮沁沁的过往。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更何况我看过的鬼故事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她会这样锲而不舍地缠着我,必然是有着无法释怀的心结需解,而她之所以找上我,大概是因为我也是个咩萝,这是同门同体型间的惺惺相惜。
我退出了方士,正好赶上第二场表演,这一场表演是独属于猪猪和他的徒弟们的,其余人士全都在四周围观。暗色的背景下,猪猪和他的徒弟们淹没在浮香比翼的光效中,虚虚如幻影。我想了想,选中人群中那个唯一的道姑,发送了一条密聊。
你悄悄地对[一叶轻舞]说:这位道姑,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不要害怕。
道姑很快回给我一个猪头表情:“你说吧,我们是仙人,我们不会怕。”
梗接上了,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借着这股劲儿,我大着胆子敲下一句话,按下Enter键的时候,只觉得手心都在冒汗。
你悄悄地对[一叶轻舞]说:我刚刚看到了一个咩萝,她说她叫江慕安。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才决定跟道姑坦白这件事的,其实在听完阮沁沁那个故事以后,我并没有将它当成一个单纯的故事听完就忘,相反,我根据记忆记录下了她说的每一句话,并仔细研究了很久,也发现了很多当时并没有想到的曲折。
比如说,既然道长并不记得自己曾在升级路上见到过咩萝,那阮沁沁又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她又是如何断定这两个咩萝就是同一个人的呢?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整个地图里只有道长和咩萝两个人,因此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件事是故事的另一方,也就是咩萝告诉她的。而从阮沁沁的表述来看,她很有可能还反过来跟猪猪求证过这件事。
这也就是说,其实江慕安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热心地要收她为徒的道长就是曾经坑了她一下午的那个罪魁祸首。
既然如此,她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看着猪猪为了自己退帮、转阵营,拉扯着她长大的呢?
还有那个叫一叶轻舞的道姑,她是最早发现咩萝删号了的人。根据我看了近千集柯南的经验,案件第一发现人总是会与事情的真相有着直接的联系,要么是凶手,要么就是想包庇凶手,更何况阮沁沁说过,咩萝平时玩得最好的人就是道姑,可咩萝自杀以后,道姑直接就说学业繁忙A了游戏,实在是不同寻常。
一叶轻舞那边半天没有声响,我心里有些发虚,终究我只是个外人,跟道姑更是今天才见面的陌生人,假如一个陌生人突然跑来说,嘿我看到你那个死了八百年的亲友又上线了,你指定会觉得她脑子有病。
又过了半天,道姑回了我一个问号。
我屏住呼吸继续打字:“没吓唬你,我知道这事挺离谱的,但是我真的看到她了。阮沁沁跟我说过你们的事,说你和江慕安关系很好,我觉得她来找我应该是有原因的,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你要是不信就算了。”
一叶轻舞说:“我信。”
这一次她回复的速度非常快:“跟安安有关的,我都信。”
她发给我一串数字:“我的YY,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听故事。”
我这人就爱听故事,可看一叶轻舞这么爽快的样子,又有些迟疑。说到底这些都是他们的私事,我一个外人掺和这么多,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我的不好意思只持续了三秒钟,三秒钟后,想听故事的欲望以压倒性的优势占了上风,我还是没忍住,用手机登陆了YY。
“你还真来了?”一叶轻舞名字前的绿灯亮了亮,与我看到名字时的想象一样,是个清冷的御姐音。
“有故事听,那我不得跑得飞快。”我嘿嘿一笑,“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爱听故事。”
一叶轻舞笑了笑,没接我话茬:“讲故事我先问你个问题,既然软软跟你说过我们的事,那你应该知道小五吧?就那个道长,君浮笙。”
我说:“知道啊,我以前还在他团当过老板。”
“那……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我跟他也不熟啊。”我挠了挠头,“要说我包团那次吧……就觉得他指挥得挺好的,很厉害,而且脾气不错,是个好团长。”
“好团长?呵,好个屁他。”一叶轻舞嗤笑了一声,“他刚来剑三的时候菜得要死,一天摔死八百回,连轻功上马都不会。”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原来名人也曾有过菜得抠脚的时候,这让我很是震惊,但最让我震惊的是一叶轻舞接下来的话。
“不过谁让他拜了个傻师父,你不知道吧?其实小五一开始不是猪猪的徒弟,是安安的徒弟,就是你遇到的那个江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