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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这是梦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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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得解释一下,关于记忆。
无论我怎么回忆,在所谓“外界”经历的一切画面在阑冰将洋之星交至我手中后便戛然而止。接下来,便是手机的震动、妈妈例行的询问以及递至床前的水杯。
从床上爬起来,头脑满是从梦中惊醒的恍惚,直至在洗漱间眼神涣散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刷牙时,才有点儿清醒的感觉。
刚刚踏进家门便瓢泼般下起的大雨,作贼似地偷看的电视以及晚饭时的谈笑;看书、洗澡、睡觉……一切的一切都比那个奇怪的梦要真实的多。
梦。
真的……是梦吗?
从家到学校,我困惑了整整一路。站在教学楼下时,我深吸进一口清晨的空气,脑子一下被这清凉彻底激醒了。
管他的!这样的怪梦我做的还少吗?
“嘿!金亚露,恭候多时了!”刚进教室,我就看到前座某位仁兄瞪着鹿一样大的眼睛巴巴地望着我——不用说,这家伙又没写完作业。
“好好好!”我叹气,回到位子上边掏作业边说,“每天都这样,你就不能自己做完一次?”
那厮如蒙大恩般双手接过我随手递去的作业,一脸谄笑:“哪有您强悍啊,白天在学校就做完了!唉……像我……大姐您是我的救星啊……”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奋斗起来,全然无视我的腹诽:朽木不可雕也……
于是,我唯一能说的只有:
“小心点儿!别让发现了给我找麻烦!……还有,顺道帮我一起交了!”
今天,风和日丽,是个……学习的好天气?开玩笑,我才不会那么听话。这么好的天,最适合走神了!我一手托腮面对黑板作洗耳恭听状,带着“邪恶”的微笑,眼神涣散地进入了走神状态。
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即使我再怎么说服自己,都没有办法将它看作一个彻彻底底的梦。那些吃饭啊,洗澡啊之类的记忆是可以杜撰的,如果“阑冰”真的存在,在我的记忆里加上这么一笔不是难事吧。可我又没有办法证明它不是梦。昨天……有什么事情是“杜撰记忆”所不能解决的呢?
“还走?讲题了!”我在死党的提醒下机械地扯出了作业资料,翻开。……
等会儿!作业!对,就是这个!我忽然激动起来,这就是了嘛,阑冰还能帮我吧作业做了不成?可是……我忽然又泄气了,昨天我压根没留作业回家写啊……没关系,有一次,咱就不信他不再来第二次!我打定主意:今天决不在学校写作业!
我的计划很成功,成功得让我感到无比的空虚无聊……神啊,难道我已经到了必须靠作业过活的地步了吗?在作业无可遏止的“诱惑”下,我终于在下午的最后一个课间妥协,摊开资料奋笔疾书。就这么点时间,我速度再快也做不完所有啊。嗯,这样也算是“计划成功”吧!我给自己宽心。
可是……谁来给我那位前座宽心呢?
“小姐,你……你怎么现在还在写?”
“不是‘还在写’,是‘刚开始写’。”
“那……那我怎么办?”她听了我的话,竟急了。几乎将脑袋顶上了我的额头。
“什么怎么办?”这家伙,不是惯常在早上“干活”吗?
“我本来打算今天把你的作业借回家‘参考’的……天哪,今天的好多,早自习肯定写不完啊……我怎么这么苦命啊……”这位仁兄又开始了她的“招牌式”嚎叫,正在看书的死党也很配合地例行用双手捂住了耳朵。我则只能深深地叹气。
“自己写吧,我以后不准备在学校飙作业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弃他人生死于不顾啊……”
“……”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我的理智开始承认:那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梦。
自从我开始回家写作业,爸妈就天天问我“作业变多了?”“你不是在学校就写完了吗?”“你们老师怎么搞的,还没做完?”……我家的这两位“高堂”还真是素质教育的“忠实拥趸”,估计我再在家写上一个星期作业,他们就要“上书”教育部给我们“减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波澜不惊,那个“梦”并没有让我的生活有任何不同:一样的打闹,一样的走神,一样的因为老师可爱的口误哄堂大笑,一样的第一个冲上公汽找到最好的位子然后意气风发的看着后来的人们……可以说,我已几乎不再理会那个梦境,甚至将它彻底忘记了。
对,彻底忘记。如果没有那个梦的话。
某一天的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怪梦——当然,不排除我神经错乱的可能——整个梦境是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重复这么一句:
一切都将以最正常的方式来到身边。
那声音是谁的?是男声,还是女声?甚至根本就是我自己的?对此我一直都没想清楚。不过俗话说:听话要听重点。这个简单得相当于没做的梦的重点,不是说话的人,而是那句话本身吧。
“最正常的方式”,是指什么呢?
我的“惯常走神点”有二:一是上课无聊,二是搭公交。
公交车上,摇摇晃晃,无论站坐,皆是空闲。即使你已经被压迫得比罐头里的沙丁鱼还要扭曲和扁上几分,思维也能扩张到把地球整个儿包两道边脚余料还能给月亮做个大气层。如此超值享受,何乐而不为?
坐在车窗边望着窗外发呆,脑子里似乎有很多东西,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想。窗外的街道、店铺、商场、学校……甚至是大街上的行人都和昨天如出一辙。那栋似乎是从史前建起的大楼今天竟完工了。白色和橘色粉饰的外墙稍稍打破了这个满目灰白还夹杂着黑烟的世界。——不久后,它也是要被熏黑的吧,无论现在多么光彩,多么明亮耀眼。不是吗?
不知道这楼是干什么的,竟然别出心裁地在本应是直角的地方生挖了一道——如同被剪掉了两个角的纸币,只要不被剁碎,剪掉几个角都是一样的用——换上了两根带横梁的立柱,如蜈蚣般趴在楼侧,脚跷在每层楼的窗前。大楼邻街的一面,四楼以上则向里凹了一块,每层辟出了一个露台。说是阳台吧,窄得很是离谱;说是放空调室外机的吧,又大得有点儿过分。难不成只是“外形需要”的摆设?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正常过?
愤愤中,我发现自己已然飘到了北极。车还在堵,我敢打赌马路上的蜗牛已经爬过去好几批了。也难怪我会盯着这栋“唯一的变化”发这么长时间的牢骚。这是我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嗯?露台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他们要开始装空调了?
呃,是个男的(废话,装空调谁请女的?)。面貌,看不清;表情,更看不清;衣着……不像工作服啊,怪怪的……还有,空调呢?工具呢?
那个人用军训的标准姿势蹲在露台上,我发誓他绝对是在盯着大街看,而且搞不好看的就是我搭的这辆!搞什么,不是装空调呢吗?
今日的堵车时间结束,引擎咆哮着带着一车“沙丁鱼”向前冲去。经过第二条“蜈蚣”时,我很清楚地看到某条“蜈蚣腿”上也有一个人。他站在横梁上,手扶着粗大的立柱,目光随着车流向前移动。这个情景一晃而过,我却险点儿从座位上跳起来。
这“两个人”分明就是“一个人”!除非是双胞胎!
横梁离窗口目测距离至少两米,正常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站上去?何况那是五楼!
公车即将拐弯的时候,我我又努力向那个方向看去,意料之中,那儿已经什么人也没有了。换句话说,恢复正常了。
它正常了,我可没有。
浑浑噩噩地推开家门,那句“我回来了”还在半空中飘摇,一阵白色的风便冲将过来将其毫不留情地驱散,顺带补偿似地翻译成了另一种语言:
“汪汪汪汪……”
这、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家何时养了这等生物啊!
“亚露,你回来了?快、快过来!”老妈大人亲切的声音宛如一瓢冷水浇灌在我即将因过热而崩盘的心田。那一身微卷的白毛的小东西定定地看着我,不时还像只猫儿似的蹭蹭我的裤脚。望着那双古怪的浅绿色眸子,记忆里的某样东西在恍惚间与之重叠,仿佛梦镜的残片出现在现实中。
“亚露,还在门口磨蹭啥?叫你过来就快点!”
“来了!”
那一只生物在我脚边如影随形,温驯乖巧宛如绵羊。走进客厅,我愣了一下,然后甩下书包,扑将过去——
“大伯!”
我蹭人可比那只有技术多了!
“喂喂!就只记得大伯,把我这个叔叔甩到屁股后头去了?”一个闲散的声音在背后嗔怪道。我嬉笑着放开大伯,转过身去给了叔叔一个拥抱。
“我怎么会忘记我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英俊潇洒高大威猛玉树临风’的叔叔您呢?上个月相亲结果如何啊,嗯?”我眯着眼将他原来天天挂在嘴边的开场白一字不差地念出,有些促狭地看着已然而立还无“消息”的叔叔。那厮干笑几声,迅速转移话题,连连念叨“这丫头……”
在大学教生物的我爸在家里排行老二,大伯是个地质学家,十天里有九天在外面跑,压根没有工夫给我找个伯母。叔叔是个兽医,大学毕业后一直过着一种“有钱就赚,赚了就花”的逍遥日子。女友换了无数个,就是不想结婚。还好,现在在我爸和大伯的“威逼利诱”之下竟也开始好好地相亲了。不过以他的性格……我看,悬。
爸爸这一边,我倒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女。至于妈妈那边……连面都没见过的兄弟姐妹真不知道还有多少。
话说回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兄弟仨都来齐了?
“亚露啊,”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轻松话题后,大伯拍着我的肩开口了。“过两天大伯就要去外地考察,这次大概会去久一点,怕是有一两年都见不到你这小丫头咯!”
“那么久啊!”我惊道。
“所以啊,趁这两天,大伯赶紧的就过来看看你啊。”大伯那样子,倒真像想把我装进包里带走似的——不过老爸和叔叔肯定不会同意。
“哦,对了。”大伯忽然拿起了茶几上放着的一个被黑布罩着的,钟形的物体。那玩意我一早就注意到了。除了鸟笼子,我实在是想不出那种形状还可以是什么。“这个,是今年的生日礼物。”
我的生日在冬天,可现在撑死也最多是个初夏,这个“生日礼物”嘛……
“今年你的生日大伯是赶不回来了,干脆现在把礼物给你,顺便提前祝我的小丫头——”大伯笑着把“鸟笼类似物”放在我怀里,然后揭开黑布。“——十五岁生日快乐!”
天哪!好漂亮的小鸟!
满心欢喜地道了谢,大伯又向自己的两个弟弟絮絮叨叨地讲(或者说炫耀)起了这鸟的来历。
这是大伯的一个同事工作时无意捡到的一只落单的小鸟。养了几天发现它对人既不害怕也不过分亲近,而且完全没有想要归群的样子,甚至将笼子打开或是干脆将它丢到外面都不会飞走。这鸟的品种当时没有一个人知道,但当地人却信誓旦旦地说这绝对不是什么稀有品种。“这东西看来是跟定你们了,带着吧。”那位老乡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是这么说的。
考察队带着一只鸟总归还是不太方便。恰巧,大伯要回家一趟,那同事就把鸟送给了大伯,而现在,又成了我的“生日礼物”。
爸爸、叔叔和大伯还在讨论“品种问题”,我把笼子放在茶几上,趴着端详这只“怪鸟”:纯黑的眸子,水晶珠一样亮闪闪的。体形比普通喜鹊小一圈,毛色很杂,只要你想得到的颜色在它身上都能找着。大概在专业人士眼中还真算不上什么好品种,不过我真的很喜欢这只漂亮的小家伙。
父母并不反对我养宠物,只是“总挑不到好的”。现在有送上门的好东西……我看了爸爸一眼,他和叔叔正对着本比砖头还像砖头的《鸟类图鉴》争得不可开交。又瞟了瞟妈妈,那厢居然在眉开眼笑地逗狗玩……很好,关于增加家庭成员的议题,全票通过!
鸟是大伯送的,那那条小狗是……
我刚问出声,和爸爸以“那就是被父母双方种群排斥的自然状态下的杂交种”的结论达成一致的叔叔回答:“我的宠物店新开张,这只是从进的第一批动物里挑出来的,送你做宠物。——防疫证什么的我都办好了,哥哥嫂子就不用麻烦了。只是名字还没取。亚露啊,交给你了!”
名……名字?
妈妈把小狗抱在怀里走到我跟前,当我再一次注视那双浅绿色的眼睛,竟看到它宛如淘气的孩子一样对我挤挤眼——
——亚露——
“……云……云幔?”
“云幔?这个名字挺特别的嘛。行,快写下来,叔叔这就帮你办去!那,大哥二哥,我先走了。”
“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啊!”
“不了嫂子,店里还有事,而且……这个我晚上还有约……”
“好、好,行。……”
大家都去送叔叔出门了,只有我傻坐在原处,“听”着“云幔”为我解释事情的经过。
果然……一切都是以“最正常的方式”来到我的生活中。“灵兽”云幔成了我名正言顺的“宠物狗”,而“信使”文风就是那只血统诡异的鸟。那……阑冰会是谁?
——明天你就知道了——
云幔是这么说的,带着种奇特的语气。
我有种……额,“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