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往事》艾纱纱

5、学艺

　　我转去看别的书，讲的是另一位管理冥界的厉害神灵，东岳大帝，也是泰山神，受历代帝王的祭拜。他主管世间一切生物，包括植物、动物、人的生死大权，生死簿由他掌管，三界六籍也由他掌管。要是有一天我能位列仙班，也要他的手下登记造册，是一位神通广大的神呢，不知道长什么样。他在冥界掌管三司六案、四值功曹，当然，更多人间的也归他管，像土地、山神、城隍也归他管。
　　今天白灵姐姐回来时脸色不太好，感觉她有点生气，我就没有打扰她。
　　我去草木人间的时候，店里的生意不错，老板在招呼顾客，我跟在他身边听他讲解和推销。老板成功推销出去一大单，有些高兴，继续给我介绍那些花，以及它们的材质，成本等。我看了图册，那些树，定的最多是梅花，桃花，樟树、梧桐也多，桂花极少。老板说，桂花太小，不好做，也不好看，特有的芳香又模仿不出来，所以我们不推荐，顾客也极少定，除非特别特别喜爱的人。草的话，很多定草坪的，也有一丛一丛的香草，鼠尾草、狼尾草、香茅草、香蒲等。常用的材料有木头、纸、绢、绸等。
　　我飞快的了解掌握这些知识，增取能帮到顾客。但我来后只有一个顾客来带走了预定的雪塔，都没有顾客上门。老板把我赶到后院帮忙，因为我刚到时的那名顾客除了花，还定了十棵高三到四米，不少于十个枝丫，五千片叶子的树。树和叶子是单独收费的，顾客也可以买没有叶子的树。不过像梅花、桃花，就是定开了多少朵花的树。除了草坪按面积算，其他草是一株一株的算。我现在觉得这些人间的花草树木在冥界可都是奢侈品，但我还是很喜欢它们，它们让我感觉人间不是只能带来胡乱想象的词，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美丽地方，只是我忘记了，那是我希望有机会去看看的地方。
　　老板把我带到后院，在后院帮忙的有他的爷爷，爸爸，妈妈，他的妻子。老板一家姓季，他让我称呼他们为季老师傅，季师傅，阿姨、嫂嫂。嫂嫂教我剪梧桐叶。单是梧桐叶的模板就有十五种，按一定数量比例剪，最多的一种叶子要准备三万片。我掌握方法后，开始干活，一次能剪出五片叶子，不停的重复折纸裁剪。老板进来叫我的时候，地上的一堆叶子都让我惊讶，我问这一堆大概有多少片，他说将近三千。我看着那么大一堆，无法想象五万片叶子有多大一堆。
　　我回到庄子，继续参悟修炼的书，看看有没有收获。让我苦恼的是，我还是感觉不到气。等白灵姐姐回来，我向她说了我的烦恼。
　　“这个问题很简单，只是我在想我要怎么给你解释你才能一下子明白。你觉得气是什么？”
　　“我呼吸的东西就是气，我要控制和掌握的东西也是气，我离不开它。”
　　师姐向草丛送出一掌，草丛摇摆。“气是本源，是万物的基础，万物的孕育和变化都在当中。我们呼吸的是它，它与我们本来就很亲近，你在缓慢的呼吸中仔细感受身体变化，你再试试呢？”
　　我回到房间，打坐，放缓呼吸，感受身体变化，还是没什么感觉。又把书上说的周天循环照着做了，也没感觉。他们都觉得我的资质还可以，我应该不是很笨的鬼吧。我却连修炼的门都进不了，师尊收了我，岂不是大笑话。我明天就得去找师尊，让他帮帮我。嗯~，我也只能去白灵姐姐那里借酒了。
　　早上，我去找白灵姐姐，“我今天早晨又试了一下，还是没感觉，我担心给我们师门丢脸，我想跟你借酒去请师尊指点一下。”
　　白灵姐姐递给我一个印章，“你去西大街第三条巷子里找到一家叫杜康的店，跟掌柜说要一罐五十年的新丰酒，记我的账就行。”我接过，放在乾坤袋里，“谢谢！”
　　“不用客气，倒是你，不用担心，师尊道法高深，答疑解惑，指点迷津，往往令人醍醐灌顶，肯定能解决你的问题。”

　　我走在街上，看着两边的店门，看到草木人间，我才想起，昨天剪叶子忘记跟老板说我的情况，以及今天请假的事。
　　我进入店里，老板正在移动一些花盆，我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再向他请假，我忐忑地等老板的答复。他说：“行吧，以后要记得提前说。”

　　我找到那家酒店，在账上印了印章，按照师姐带我的路去找师尊。
　　师尊居然在看书，当然旁边少不了酒，我上前拜见。他看到我，“哎呀，小一一，这么快就来找我了，带酒没有啊？”
　　“师尊放心，我带了。”
　　我把酒直接放在桌上，师尊闻了闻，“嗯，不错，五十年前的新丰酒，给我倒上。”
　　我赶紧上前，去了泥封，把酒满上。
　　“坐下吧，说说你的问题。”
　　“......，总的来说，就是我感觉不到气。”我有些沮丧。
　　“像你这种，连门都进不了的，我还真没见过。我们道门，最根本的就是气，气是一切的本源，最基础的就是呼吸吐纳。”“你只关注呼吸，却忽略了吐纳。呼吸，只要是有生命的都会。”“吐纳是什么，吐故纳新，你要感觉的不是气，而是呼吸中，气息的交换，身体的吐故纳新，这种新旧变化才是你要捕捉和体察的。”“周天运行也不是把气照着书上说的运行一周天，而要去感知气在身体中运行的新旧变化，这一口气，在你的身体里，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在与你的身体交流更新，它在变，你的身体也在变，你通过感知身体的变化，就能感知到它。”师尊边喝酒，边说。
　　“师尊，我为什么看不到自己的魂呢？”
　　“嗯？我刚才讲的你认真听没有。”
　　“认真听了，......”我把师尊讲的复述了一遍。
　　“嗯，不错。你没有血肉之躯，魂就是你的身体，你怎么会看不到。”
　　“庄主和师姐都说我三魂具在，但很弱，但我自己却没感觉，也看不出什么一个魂，三个魂，但是我能看到聻，庄主说那是聻。”
　　师尊思索了一会儿，拿出一块玉简，敲了敲，“听得见声音吗？”
　　“听得见啊。”
　　“不是我敲玉简的声音，是别的声音，再听一下。”师尊瞥了我一眼。
　　我支着耳朵，认真的分辨，“有声音，不知道是什么声音。”
　　“看那里有没有东西。”师尊随便往门口处一指。
　　“门外面还是门里面？”
　　“就那个方向。”
　　“应该有东西，有隐隐约约的轮廓，再亮一点应该看得清晰一些。”
　　“你看看我呢。”
　　我盯着师尊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很疑惑。
　　“再看看有变化吗？”
　　我从头到脚又看一遍，“没有。”
　　“再仔细看看。”
　　“一丝都没有变啊。”
　　师尊疑惑的看着我说：“你的视觉更像是聻的视觉，大家觉得你是鬼，可能你三魂具在，影响了大家的判断，其实在冥界修炼的魂体大多只有一魂，他们要慢慢修炼出三魂，而你本来就有三魂，所以都会觉得你资质不错。”
　　师尊说得我很忧伤，我可能连鬼都不是，而且，真的可能很笨。“那我还能修成鬼仙吗？”我抓住师尊的袖子，又赶紧说道：“能修炼出身体也行，庄主说我要是修炼出身体，我的魂弱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师尊喃喃说道：“在你身上，一切都有可能。”有可能就好，我激动地哭出来，师尊拍了拍我，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去修炼之地看看经过我刚才讲的有没有效果。”
　　我搽搽眼睛，“好，多谢师尊指导。”
　　我去我们师门修炼的山洞，打坐，准备修炼，却平静不下来。我的身上好像有很多问题，我对自己一无所知，我只是觉得自己来自人间，但既然留在冥界，也该好好的活。如果我是一只聻，我对聻的了解就更少，我还要找相关的书来看看。想过这些，我才渐渐平静下来，按照师尊说的，感知气带给我的变化，我想起，如果我是一只聻，这些气带给我的变化，和其他鬼或灵体的变化肯定不一样，只能靠自己慢慢感知。我非常缓慢地呼吸，努力感知自己的细微变化，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但师尊讲的不会错，至少方向是对的。我一遍一遍的试，感知每一次的呼气和吸气中身体和气息的变化，越来越平静，安宁。
　　我醒来才知道自己刚才睡过去了，但还保持着打坐的姿势，我继续体察感知。有一种庄主刚送玉牌给我的清凉感觉进入我的身体，我觉得很舒服，接纳了它，并让它在我的身体各处流动，它缓缓的消失在我的身体里。
　　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是真实的存在，还是，只是我突然出现的一种臆想的感受，我再去寻找这种感觉，它却消失无迹。我还是继续刚才的做法，慢慢地吸气、呼气，去寻找体察细微的身体变化，我发现我的身体变得敏感了。现在看来，我之前的身体有些迟钝。我现在能感受到一股微风吹过我的脸颊，脸颊上传来微微的凉意，它还拂动额前的发丝，几根头发晃动的痒从头皮传来。我能感受到身体的每个部位，它们实实在在，与我相连，与我息息相关，以前，我都在忽略它们。
　　不知道过去多久，我从洞里出来，把那种感觉和身体变化告诉师尊。
　　“嗯，你还是按这个方向继续，慢慢来，不用担心给师门丢脸。”
　　“师尊，放心吧，我时刻把我们师门的脸面放在心上。”
　　“你这丫头，现在就不听话了。”
　　我赶快换话题，“师尊，我们藏书楼有关于聻的书吗？”
　　“我们这里没有，宗门那边有你想要的。”
　　“那我先去打扫卫生，一会儿再向师尊告辞。”
　　“随你。”师尊像是生气的偏过头。
　　我打扫卫生的时候顺便还书借书，离开师门差不多在戌时，时间竟不知不觉过去那么多。
　　我好不容易在宗门藏书馆管理员说的地方找到几本关于聻的书，它们是属于天师看的。我没有宗门积分，即使是内门弟子也只能借五天。
　　我回到庄子，和白灵姐姐打过招呼就直接洗漱上床了。不过，我躺在床上，又仔细感知了一下身体。真希望我的身体越来越敏感，让我能感知到呼吸中的身体变化，从而感受到气。

　　我按照规划好的时间，开始按部就班的进行。我来到草木人间，还是去后院帮忙，五万片叶子要放一间屋子。我在季老师傅的指导下熬胶。这种胶应该是冥界特有的产物，把它从土里挖出来，洗净，它像白玉一样的颜色，一节一节的弯曲着。然后研磨，加水熬制，趁热过滤，滤液就是我们要用的胶。
　　今天要跟树叶做定型，在一些折痕处涂上这种透明的胶，晾干，就可以把它们贴到树上了。只是每棵树五千片叶子，要经验老到的季老师傅亲自处理细枝末节。因为很容易贴不下这么多叶子，或者造型不美观。接单的时候虽然叶子越多越赚钱，但考虑到制作难度和造型美观，都会把叶子数量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叶子越多或越少，都不好做。季老师傅拿着刻刀飞快的接上许多细小的枝丫，季师傅在做一个顾客定制的高一米九个枝丫开八朵花的雪塔的树形，阿姨熟练地插入做叶脉的细丝，精心的制作叶片，嫂嫂在给花瓣上色，她用的白色染料是一种纯净的白，非常美。看他们制做出每片叶子，每朵花，我希望自己也能做出一枝花，不用一盆，一枝就好，最好能随心所欲，做出想要的漂亮花枝。

　　我去见庄主时，她在屋里看账本，我打扰了她。
　　“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只是想来这里一趟，你在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没事儿，你帮我沏壶茶来，茶在那个柜子的玉匣子里。”
　　我取出茶，按照庄主的泡茶方法，沏好茶，给她倒好，我自己也倒了一杯。我闻着茶香，喝入口中，突然，一股非常浓郁的绿茶气息，带着生机勃勃的力量向我袭来，它似乎让我醒了过来。原来我之前都在沉睡吗？我很喜欢那种生机勃勃的气息，也很想再要这种感觉，我使劲吸着杯里的茶香，然而，再寻不到那股气息，那种感觉。不过现在的我应该精神百倍，容光焕发，我感受到愉悦和生机充满了我的身躯，我轻轻地坐下，就听见庄主说：“你泡的茶不错，再给我倒一杯。”我给庄主倒了杯，自己也一样。
　　“你的修炼怎样？”
　　“还没有入门。”
　　庄主有点诧异的看我一眼，“没有方向？”
　　“昨天去找过师尊，有方向了。”
　　我觉得我的身体似乎“活”了过来，充满活力，很想现在就去试试能不能行，便辞了庄主，到屋子里打坐。不知是不是一种错觉，我感觉到，我吸进来的气不止与身体接触，还有一种交换。这种交换很像快死去时与气进行了交换后活过来，在不停的交换循环中，使我维持着“活”的状态。也许这种交换彻底停止，我就死了，所以，为了活，更久的活，我要把这些气引导到周身，产生更多的交换。这就是师尊说的吐故纳新吧，我终于感受到了气，算是入了门。那所谓的练气又是什么呢？
　　我有些高兴，便把问题放下，去看在宗门借的书。书里讲，鬼死后为聻，一般鬼是看不到聻的，有的聻会出来害鬼，吸取鬼的精魂，所以就有了捉聻的天师。但是聻也会慢慢死亡，会慢慢失去声音，失去形体，最终虚无，消散在气中。聻可以晒太阳和吸取鬼的精魂来延缓消散。我感觉聻就是一种只能走向虚无的生命。
　　也就是说，昨天，师尊给我听的是失去声音的聻，给我看的是失去形体的聻，我能听到和看到他们是因为我也是聻。那么我也一样慢慢走向虚无，彻底消失。
　　可是，我才刚刚感觉到了“活”，那种力量和感受到生机勃勃的感觉真好。
　　我是肯定不会去害鬼的，只能去晒太阳，可是庄主说，我再晒太阳，三魂就会崩溃了，我到底是鬼还是聻呢？
　　在冥界，除了地狱高塔处有太阳，哪里还有太阳呢，要不，我去晒月亮，再去问问师尊行不行。以后，我还是在院子里打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