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随风亦然》七道落影

7、第六曲

　　黑色的手机静静的躺在地上，吕亦然捧着手机的说明书认真的阅读。时不时的将目光挪向地上的手机。
　　他在等，等电话。
　　从医院回到家中以后，他一直在等。他原本不知道期待是什么，但这一刻他却沉浸在期待中，幸福却又心焦。
　　手机铃声大作，震动了整个房间。他慌慌张张拿起电话，按下绿色的键。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手机那端响起。
　　“噔噔噔噔，我是李乐琛。”李乐琛那欢快又充满朝气的声音传入他耳中。隔着手机他都能感受她那动人的温度。
　　“嗯，我是吕亦然。”他笑着回答道。
　　“你听到我的声音好像一点也不高兴似的。”李乐琛有些不悦的说道。
　　“不…不是…我…”
　　“我开玩笑的啦。”李乐琛咯咯笑着，笑声很好听。
　　两人开始畅谈起来，虽然基本上都是李乐琛再说，吕亦然在听。她那充满欢愉的语调像音乐一样传入他的耳中。他含笑倾听着这美妙的声音，听她说到儿时好玩的事时，也忍不住笑了。
　　她与他很不一样，她的人生像是一幅色彩瑰丽的画，五颜六色、炫目夺人。而他的人生，仿佛从未拉开帷幕一般，寂寥的、静谧的，没有一丁点光彩。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未活过。他心底深处澎湃的感情在这女子动人的叙说自己的那一刻往外喷涌。有那么一刹那，他想将心底的话大声的说出来，想将这激流而出的感情告诉电话那一端的女子，想要自私的获得她的感情。但是，这样的念头转瞬而过，像波涛汹涌的海面突然平静下来一样，静得仿佛从未汹涌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湿热的泪水从眼眶中滑落。生命是美好的，只是在此之前他没有享受过真正的生命，享受了之后，他真正不舍起来。可他无能为力，人是无法与命运抗争的。电话那头的她看不到他的黯然神伤。

　　晨曦初上，李乐琛一夜未眠，此刻更是精神极佳。她盯着窗外的蓝天看着，觉得天从未像此刻一样美丽。自从他来过以后，她便将家里的窗帘都拉了开了。从前她觉得窗外的光太过刺眼，现在却觉得世界一片美好。
　　一阵悦耳的旋律自她脑海深处悠扬的飘了出来。她兴奋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拿起一张纸和一支笔，埋头写了起来。那旋律在她脑中一遍一遍奏起，她凝神细“听”，想要抓住每一个音节。她写着写着，突然想到什么，有起身往琴房奔去。起身时，不小心撞到了床脚。也顾不上疼痛，她快步奔到琴房，冲了进去。
　　她的琴房很小，琴房内放着一架钢琴。学钢琴是五年前的事，五年后的她已经弹得一手好钢琴了。她飞快的在钢琴旁坐下，将刚刚在纸上写下的音符用黑白相间的琴键演奏了出来。
　　“咦？调不对，重来。”她想着，降低了一个调又弹了一遍。乐声悠扬、欢快，仿佛一个精灵在琴键上跳动一样。她自信满满的奏了下去。接连而来的音符在脑中涌现。她那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交错欢舞，一个接一个的音符在她的指下倾泻而出。
　　她弹了一遍又一遍，在脑中深深记住之后，用笔写了出来。然后她又跑到客厅，抱起那把木吉他，弹了起来。木吉他略微有些暗哑的声音将这首原本很欢愉的曲子演奏得十分哀伤。
　　她微微抬起头，支颔想了片刻，然后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爸爸，我是琛琛，这是我的新号码。”她欢快的说道。
　　“怎么？钱又用完了吗？”电话那头的父亲冷冷的问道。这样冰冷的语调击痛了她的心，但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我想学小提琴。”她说道，语气里有着期待。
　　“哼，学了架子鼓又要学小提琴，你还有什么是想学的？”父亲不悦的说道，语气很不耐烦。
　　“爸爸，我想学。”她加强语气又说了一遍。
　　“我会找个人去教你的。”父亲没好气的答应了下来，挂掉了电话。
　　李乐琛哀伤的看着自己的手机，随即摇了摇头，又用吉他演奏了一遍那个新想出的乐曲，然后满足的笑了。
　　她用手机将这段节奏欢快，却略带哀伤的曲子录了下来。然后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出了门。她想见他，想让他听听这个曲子。

　　“药吃完了？”夏泽秋医生是吕亦然父亲的好朋友。父亲死后，夏泽秋总是变着法子关照他和母亲。医院的工作也是夏泽秋介绍给他的。对他，他心存感激。
　　“嗯。”吕亦然点点头，神情有些恍惚。
　　“怎么了？”夏泽秋柔声问道。他太心疼这个孩子了，心疼得不忍让他痛苦的活着。
　　“我…我可以恋爱吗？”吕亦然轻声问道，语气里有着道不尽的期盼和哀凉。
　　夏泽秋震惊，瞪大双眼看着他，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听董护士长说上次有个女孩来找过你，是吗？”他问道，心中高兴，但更多的是难过。
　　吕亦然微微颔首。
　　“你喜欢她？”他又问，声音有些颤抖。
　　吕亦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喜欢你吗？”他镇定了一下自己，又问道。
　　“也许吧。”吕亦然说着，泛起一丝苦笑。
　　“她叫什么名字？”夏泽秋一点一点的问着。
　　“李乐琛，音乐的乐，王字旁的琛，是个很可爱的人。”他说着，不经意的露出了心中的情意。
　　看到他那个充满生气和柔情的笑容，夏泽秋深吸了一口气，甚感为难。
　　“我不可以喜欢她吧？”他听到吕亦然喃喃问道，他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慢慢褪了颜色。他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自己。不，他是在劝服自己不去爱那个女子。
　　“我希望你去爱一次。”夏泽秋叹了一口气，虽然对不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但他仍然想要为吕亦然自私一次。
　　“我不能喜欢她吧。”他又说了一遍，起身拿着药往外走去。看着他萧索的背影，夏泽秋心疼得不得了。上天怎么可以那么残忍？这孩子的母亲怎么可以那么残忍？

　　出了医院大楼，吕亦然缓缓往前走着。他突然想起与她相遇的那个晚上他要做的事。这件事拖了太久了，也是他应该做的时候了。他想了想，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一抹倩影就在这一刻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原本悲苦、无奈的念头瞬间消失。他冲来人笑了，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欢愉之情。
　　“你又来了。”他笑道。
　　“怎么？我不可以来吗？”李乐琛嗔道，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弦。
　　“不会，我很欢迎。”吕亦然说道，笑容在脸上漫开。
　　“把你的手机拿给我。”她命令式的说道。
　　他乖乖掏出了手机，放在她的手心里。凝视着她拿着手机认真捣鼓的样子，他从心底笑了出来。她带给他的震撼已经超过的想象，超出的负担，但是他却无力后退。
　　“好了。你按这个键就能听歌了。”她说着，笑得可人，“里面的歌可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还有一首我自己作的曲子，你要认真听哦。”
　　“谢谢。”他温柔的道着谢，笑容如微风一般和煦。
　　李乐琛有些痴了，看着他的笑容也笑了。
　　“我今天不用上班。”他说道，深深的凝视着她。
　　“真的？真的？那我们去玩吧。”她兴奋的跳了起来，握住了他那双戴着手套的手。
　　“你想去哪里玩？”他柔声问道。
　　“看电影、逛街，去哪里都可以。”她说道。而他皱起了眉。
　　“你不喜欢吗？”她噘起红唇，略带不悦的问道。
　　“我…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回答道，眉间也有着无法忽视的失落。他并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
　　“这样啊…”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那就去我家玩吧，我们可以租碟，还可以玩电脑。”她说着，拉起他的手往前走。
　　他任由她拉着，她的手很温暖，让他的心变得无比温暖。她应该是很爱热闹的，却愿意为了自己牺牲这些兴趣。他很感动，任由自己一点一点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