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总裁如何被妖怪附上了身》风木之之

32、老罗（上）

　　赴完杰克森的约，叶寒穷回到了华远。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灯早已熄得差不多，唯有金融部角落的一盏灯还亮着。

　　虽说老罗嘴上说着方案不急，但小程可不敢往心里去。万一叶总追究下来，最后背锅的还是小程。这种暗亏，他已经吃过好几次了。

　　要不是老罗总是压制着他，他何苦在初级经理的岗位上一呆五年。

　　小程聚精会神写着融资方案，一时没有发现身边站了个人。

　　“还没下班？”

　　小程回头，见是叶寒穷，慌忙起立：“叶总，您怎么在这里？”

　　叶寒穷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没提融资方案，只是问：“要不要一起吃个夜宵？”

　　小程哪敢拒绝，跟着叶寒穷进了休息室。桌上已经摆好了外卖，是隔壁一家粤式酒楼的点心。

　　写方案写得废寝忘食，此时被食物的香气一刺激，小程立刻胃口大开，大口吃了起来。

　　叶寒穷刚吃完晚饭不久，不太饿，只是一勺一勺舀着双皮奶吃。等小程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小程，我们聊聊。”

　　新任总裁上任后，小叶总和老罗都不太服从调遣，小程已有察觉。叶寒穷一开口，他战战兢兢，以为总裁是要兴师问罪，做好了挨训替老罗背锅的准备。

　　没想到，叶寒穷并没有提锡瓮项目的融资方案，而是聊了一些日常工作的琐碎。

　　比如“平时工作负荷如何？每天几点下班？”
　　“工作多久了？”
　　“公司有没有什么不足，你有什么改善的建议？”
　　……

　　一开始，小程还有所保留，捡一些无关紧要的回答，但说着说着，心口的怨气就冲破了牙关。

　　从小程的话里坏外，叶寒穷倒是掌握了一些额外的信息。

　　老罗有个钓鱼的爱好。每天早上四五点，他就去郊野公园，和一众退休的老头抢好的钓点。一坐就是五个小时，等到了办公室，都快中午了。吃个午饭，他躺在办公室的沙发里补个觉，醒来往往已是下午三四点。

　　到了这个点，普通员工的血槽都已经空了大半，正要靠下午茶回点血。老罗睡饱了，精神抖擞，端着一杯枸杞茶，开始巡视工位。员工只好老实回到工位上继续苦干。

　　老罗一边巡视，一边在心里琢磨。下午五六点是他灵感的高发期。想到一个什么主意，他便心血来潮组织个会议。开会既没主题，又没大纲，员工被他圈在会议室里搞头脑风暴，一呆就是两个小时。

　　等老罗觉得差不多了，员工早就被熬得头晕脑胀、满腔怨气。

　　时间一久，员工就学乖了。老罗钓鱼，他们摸鱼；老罗睡觉，他们喝下午茶；老罗巡逻，他们开始工作；老罗开会，他们神游天外。

　　整个部门倒也其乐融融。但是小程不喜欢。坐在这里温水煮青蛙，在一个只爱钓鱼又爱磋磨人的手下混日子，他觉得不值。

　　叶寒穷叹道：“华远是需要做些改变了。”

　　他问：“你愿意帮我吗？”

　　小程点头。他已经看开了，既然他适应不了环境，不如去改变环境。如果失败了，大不了辞职走人，另谋出路。

　　~

　　刘圆圆正打算睡觉，门铃响了。开门一看，又是叶寒穷。

　　最近，刘圆圆的心都系在了顾君远上面，粗略一想，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见叶寒穷了。

　　他信步走进了客厅，观察了一番：“你室友不在？”

　　虽然老家的经济条件一般，但苏茜工作了一年，攒了钱，足够她换一个更大更好的房子了。于是，苏茜趁一个项目刚结束，没那么忙的时候，搞定了搬家。

　　刘圆圆点头，神情落寞：“她刚搬走不久。”　

　　叶寒穷：“挺好。”

　　客观来讲，确实挺好。如果苏茜不搬，刘圆圆也打算拿到奖学金后，换一处房子，至少白甪可以自由一些。

　　为了顾君远，白甪又失去了一条尾巴，这两天精神不太好。

　　见叶寒穷来了，他躲在团团身体里，不想现身。

　　直至叶寒穷问：“还欠你十七顿火锅呢，今晚要不要销一顿？”白甪立刻飘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叶寒穷。

　　叶寒穷点了一家高档餐厅的港式打边炉外卖套餐。餐厅直接专人专车，将火锅和食材送到了樱桃园。

　　氤氲的白汽中，叶寒穷的脸色难辨。

　　刘圆圆试探：“听说你当总裁了？”

　　“嗯。”

　　“好玩吗？”

　　叶寒穷想到华远的一摊子事，心里烦闷，胃里堵得慌。但这一点也不影响白甪进食的节奏。

　　他新上任总裁不久，攒了满腹的话，很想找人说说。但想了一圈，都不知道该找谁。今晚他离开华远，不由自主来了樱桃园。

　　白甪吃得太专注。直到桌上的碗盘皆空，锅底都捞完了，叶寒穷才把嘴巴的主动权要了回来。

　　明知道刘圆圆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能给什么建议，他还是说了。

　　他说了锡瓮项目的资金缺口，说了金融部的老罗，说了他想要改革华远的决心。

　　刘圆圆听完，说：“其实你就是想要找个由头，换掉老罗呗。”只要老罗一走，就像一团乱麻找到了线头，后面的事情就好捋了。

　　她眼珠一转，狡黠的笑着说：“或许我和白甪可以帮你找个由头。”

　　~

　　老罗休假的最后一天，难得是个好天气，天朗气清、无风无火。

　　他一早就到了老钓点，正准备大施拳脚，却发现位置被另一个老头占了。

　　老罗做领导做惯了，说话口气有些呛人：“哎，那谁，这是我的位置，你让开！”

　　这个钓点其实能容下两人，虽然挤一点，但挨着一起钓也不是不可。

　　先来的老头退休前也是个领导，本想好商好量，把位置让出一半，听老罗这么一喝，来了气：
　　“先到先得，天经地义。你说是你的，怎么没见你的名字啊？脸不要太大！”

　　话刚说完，老头一提杆，一条两多斤重的肥鲫鱼出了水面。他故意将鱼在老罗面前晃了晃，才放入鱼篓，得意洋洋：“今天运气不错，没坐下来一会儿，鱼就咬勾了。”

　　老罗怒气冲冲，心想：这条鱼本该是咬我的勾才对。

　　猛然脑子一发空，老罗鬼使神差的，上前一脚踢翻了鱼篓。那条肥鲫鱼蹦跶了几下，又跳回了水里。

　　老罗感觉今天的手脚有点不听大脑指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但见鱼跑了，他讥笑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抢了也没用。”

　　当天，郊野公园出了一档子新闻：两个钓鱼爱好者因为抢位置扭打，最后双双被警察带走。

　　老罗被老头摁在泥地里滚了一圈，浑身都是泥浆，眼镜腿还被打掉了一只。满身狼狈坐在派出所，等着录笔录时，他的手机响了。

　　小程：“罗总，今天叶总组织金融部开会，讨论锡瓮的融资方案。”

　　老罗心里正烦：“这么点破事儿，也要通知我吗？你干什么吃的？你代表我去！”

　　小程犹豫：“可我做不了主啊……”

　　“方案是你写的，有什么主你做不了？”老罗正心烦意乱，不欲多说，挂了电话。

　　~

　　华远集团，会议室。

　　叶寒穷带着基建部的部长韩松林，一起听了小程汇报。

　　条理清晰、数据扎实又简明扼要，是一场优秀的方案汇报。

　　小程给了结论性的建议：华远为锡瓮项目专门设立一家项目公司，以此为主体进行股权融资，引入社会私募基金投资人。

　　韩松林问：“那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小程又拿出两份资料，递给叶寒穷和韩松林，说：
　　“这是两家私募基金的资料。一家是普胜投资公司，一家是长存投资公司。这两家都是成熟的大型私募基金，资金充裕，但对投资收益率的要求较高。”

　　韩松林：“你们金融部过往引入最多的私募基金是共赢，为何这次不考虑它？”

　　小程沉默不语。但原因叶寒穷心知肚明。

　　共赢的总经理和老罗沾亲带故，老罗有项目就偏好给共赢。但和普胜、长存相比，共赢并无明显的优势。

　　叶寒穷这几日找小程要了不少资料，专门研究统计了华远最近三年的融资成本。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与同业平均水平相比，华远的融资成本要高出100个BP，每年侵蚀了好几亿的利润。如此，更加坚定了叶寒穷革新的决心。

　　叶寒穷说：“那就暂定普胜和长存这两家。小程，你找这两家做个路演，看一下他们的意向和报价如何。”

　　小程离开后，会议室只剩下韩松林和叶寒穷。

　　韩松林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他看出来了，叶寒穷早就对华远内部的裙带关系不满，已有革新之意。所谓革新，就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第一刀，挥向的就是叶老的老部下，老罗了。

　　他是副董事长韩理州的远房表侄，也算是旧的那一波。也不知道这一番革新之后，他还能不能坐在基建部部长的位置上。

　　叶寒穷看出了他的忧虑，坦言相告：“韩总，我并不排斥内部推荐，只是想清理尸位素餐之徒而已。想必你们基建部在融资这块，也受了金融部不少掣肘吧？”

　　韩松林见叶寒穷目光坦诚、语气诚恳，又想到自己任职十几年，兢兢业业做项目，听到这番话，心中略安。

　　平日因为金融部的低效，基建部的项目经常因为资金问题延误工期。韩松林也隐隐希望叶寒穷的这一刀能来的快点。

　　~

　　老罗因为钓鱼抢位，和一个退休老头打了一架。没想到那老头还有些来历，退休前是华城日报社的社长。

　　打架的后果并不严重，双方都只有些皮肉伤。在派出所警官的调节下，两人当场就和解了。

　　本来就是一件小事，老罗很快就抛之脑后。

　　但前社长回家以后，越想越气。一气之下，给原来的下属打了个电话。第二天，华城日报的头条新闻是：华远集团高官当众行凶，殴打老人。

　　这则新闻一出，华远集团旗下的几个上市公司股票纷纷跌停。

　　当天，老罗连鱼都不敢钓，赶紧销假回了公司。

　　老罗先去了公关部，劈头盖脸一通指责：
　　“出了负面新闻，你们公关部还不赶紧辟谣？公司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公关部主管老秦：“罗总，稍安勿躁。你看，我们部的小安正在写澄清公告呢。”
　　又说：
　　“出了新闻之前，这只是您自个儿的事儿。出了新闻之后，这就是华远的事儿。您还不信华远的能量么？”

　　老罗焦躁不安的心被老秦三言两语给熨平了，回到了办公室，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沙发上。

　　心思回归正轨，锡瓮项目的融资方案出现在了脑海里。他立刻又坐了起来，喊小程进办公室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