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雨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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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街角和老小区的墙壁上，沾染了昏黄的光，路上行人很少，有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骑着自行车，逆着身后的余晖从江夏旁边疾驰而过，激起一阵风，将她的校服吹得敞开了些。
五岁的时候，因为江夏想要学画画，唐清晏便把江夏送来了这边最出名的画室来学习，那会儿这条街还不是老城区，每天都格外热闹，来画室的孩子也就格外的多。
几年前城区扩建，热闹的商圈就搬到了现在的市中心，这条街渐渐的就变得寂寥了起来，来画室学画画的孩子还不到当年的十分之一。
但因为这边的烧烤摊很出名，在城区扩建后大部分老板也没搬走，所以这一块儿每天到了晚上，人还是很多。
公交站在这条街外面，加上现在快七点了，旁边几家烧烤摊的烤架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烧烤串，油烟混着烤串的香味一直在江夏的鼻腔周围环绕，加上她还没吃晚饭，所以去公交站的一路上，她的肚子都在饱受煎熬。
没走几步，江夏的意志力还是没有斗过自己的肚子，因为真的太香了，她觉得没几个人能受得了这个香味。
她抿抿唇，将手里的拿着的画卷起来，放进了书包里，担心一会儿吃烧烤会沾上油，弄得差不多了，江夏重新背好书包，然后朝着对面的一家海鲜烧烤大排档走。
没别的原因，就是她觉得排队的人最多的那家，一定是最好吃的。
这会儿马路上的车倒是多了起来，江夏站在斑马线旁边等红绿灯，趁着这点空隙，她低头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七点。
不知道是哪几辆车突然摁了几声喇叭，江夏下意识抬头，果不其然是堵车了，这会儿已经是绿灯，但因为不知道是前方哪里堵上了，一时半会儿斑马线上的车也走不了。
后方的车辆也越来越堵，对面有的人耐不住性子，从车前的缝隙穿过来，江夏却不愿冒这个险。
正当她想着要不今天就算了，反正身后那几家烧烤店看着也不赖，刚要转身，她的视线忽然顿住。
马路对面那家大排档的有一桌客人前，站着一个极为出挑的身影，那人穿着印有海鲜烧烤大排档几个字的围裙，手里拿着类似于菜单一样的东西。
时不时地会低头和客人说几句话，江夏看得正出神，就在这时，老板突然叫他：“时屿，过来拿，十二桌，还有一箱啤酒！”
时屿又低头和客人说了什么，然后跑了过去，回应老板的是男生冷淡又没什么语气起伏的声音：“来了。”
尽管他戴了口罩，江夏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时屿是在这里兼职么？还是这家烧烤店是时屿的父母开的，他只是来帮忙？
时屿提着箱啤酒转身，眼尾就那么不经意一扫，看到江夏站在马路对面看着自己时，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差点撞到了人。
时屿回过神，迅速对客人说了声“抱歉”，客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江夏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她都没有注意到时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看到了她。
他把手上端着的烧烤盘放在指定的客人桌上，然后转头去找老板。
“有同学？”老板听他说完，点点头同意了，“那你去吧，早点回来就行，不然我这儿忙不过来。”
时屿“嗯”了声：“好，谢谢黄哥。”
他转过头，刚才还拥堵的马路现在已经通了，马路对面，江夏仍然在原地站着，像是在发呆。
时屿拿过一旁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解了围裙放一边，然后才朝马路对面走了过去。
等时屿整个人已经站在了江夏面前，江夏才似有感觉般，眼神逐渐清晰起来。
“你怎么……”江夏看向时屿的瞳孔里有些诧异，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你看到我了？”
说完，江夏才觉得自己刚才这话有点傻，没看到她，时屿肯定也不会过来，她有些恼，自己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
“你……”时屿也有点卡壳，手指松开又握紧，像是想起什么，他问，“你的画室还是在这边么？”
江夏歪了下头，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画画的？”
有那么两秒的时间，他真的很想说，他早就知道了。
时屿的眼底闪过一道别样的情绪，他敛下眉，那道情绪又消失不见了。
“下午体育课回来无意间听到的。”时屿回答她。
江夏想起下午确实在进教室的时候和路佳意说过，“哦”了声，没再多想。
想到刚才的画面，江夏忍不住问：“你是烧烤店老板的儿子？”
听她这么说，时屿失笑：“不是，我就是在这里……”打一点零工。
他沉默了下接着前面的话道：“兼职。”
两人一起过了马路，时屿拿出一把干净的椅子放在江夏旁边，自己则随手在一旁拖了个椅子坐下。
这个位置背靠大树，一抬眼就能看到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也没人听得见他们的对话。
“你想吃什么?”时屿先开了口，“我请你。”
虽然江夏现在确实很饿了，但她也没有占别人便宜的习惯，她摇摇头，笑着拒绝了：“没有，我就是路过这里，然后突然看到了你。”
时屿眉梢轻动：“真不饿么？”
可江夏实在是不会说谎，她犹豫了会儿，在时屿探究的目光下，选择诚实道：“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时屿嗓音里带上了轻笑：“说吧，我请你吃。”
“我可以付钱的，”江夏站了起来，掏出手机，低头去翻微信余额，看见还剩一百多的时候，她松了口气，继续道，“无功不受禄，我可不能让你白白给我花钱。”
时屿却不吃她一套，转身去拿菜单：“说好了我请你。”
江夏想叫住他，时屿却已经走远了。
没一会儿时屿就把店内的菜单拿了过来，他递给江夏，朝菜单支了支下巴。
江夏唔了声，去看菜单上面有什么。
最后挑挑选选，江夏只要了一串少盐无辣的土豆片和一串藕片。
就算是时屿主动请她，毕竟她也没帮过时屿什么，也不太好意思让时屿请自己太多，不然良心会特别过意不去。
时屿自然也是看出来了，知道就算让江夏再点几样，江夏也只会拒绝，他接过菜单，让江夏在这儿等一等他，他很快就好。
江夏点头：“嗯嗯。”
话音刚落，她又叫住时屿：“时屿！”
时屿脚步一顿，回过头。
江夏看着他，用这个距离时屿能听到的声音，说：“谢谢你。”
其实她也不确定时屿到底有没有听到，不过她刚才看见时屿浅浅地笑了下，应该就是听到了吧。
时屿拿着土豆片和藕片，找到黄哥，把东西递给了他。
“黄哥，这两串少盐，不要辣椒，钱就从我工资里扣吧。”
“请你朋友吃的？”黄哥朝江夏那边望了眼，但被树挡着，他什么都没看见，“就请你朋友吃这两串吗哈哈哈哈，行了，别冷着个脸了，这次算黄哥请你俩的。”
说着，黄哥又找他老婆拿了一篮子的烤串，荤的素的各烤了一半。
“这些你俩都拿去吃，”黄哥还有点欣慰，“说实在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带朋友过来。”
时屿一声“谢谢黄哥”在喉咙里还没出来，听到黄哥说的最后一句，担心黄哥会误会什么，立马解释：“没有，她只是路过。”
“甭管是不是路过，至少是你朋友，我说的没错吧？”黄哥觑了时屿一眼，然后笑起来。
朋友吗？好像对江夏来说也算不上。
但时屿这会儿却没吭声，黄哥也就默认了这两人的朋友关系。
没多久东西就烤好了，黄哥让时屿赶紧把东西端过去，免得让他朋友等太久。
江夏刚和江盛发完消息说她要晚点回去，就旁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江夏往旁边一看，果然看到了时屿，她放下手机：“这么快的吗？”
时屿嗯了声，说：“那边有张空桌子，这里坐着不太方便。”
“好。”江夏起身，跟着时屿往那边走。
刚走过去，看着桌上那一盘子的烧烤，江夏傻住了。她不就要了两根串么，但转念一想，或许是时屿自己要吃的，这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时屿像是看穿她在想什么，解释说：“这是黄哥请的。”
“黄哥？”
“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江夏微微瞪大了眼，这老板这么大方的吗！一请就是一桌？！
“不会从你的工资里扣吧？”江夏从诧异中回神，忽然有些不太放心。
“不会的，”时屿先是回答她，怕她多想，然后轻扣了下桌子，问，“想喝点什么？”
“矿泉水就好。”
她今天已经喝了小半罐橘子汽水，所以接下来几个星期她都不能碰任何碳酸饮料了。
“好。”时屿转身朝店里走了进去。
片刻后，时屿就拿着一瓶常温的矿泉水走了出来，放在了江夏面前。
虽然桌上的烧烤很多，但她也不能吃太多，可又担心这样会浪费老板和时屿的心意，要是她哥在就好了，她哥铁定能吃完。
时屿见她吃得慢，且大多挑素菜吃，以为是江夏吃不了油腻的东西，他喝水的动作顿了顿，放下杯子。
“吃不下就别硬撑了，”时屿出声拦住她，“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在吗？我一会儿让黄哥给你打包。”
江夏有些惊讶，她记得刚才时屿好像就吃了一串藕片就再也没动过了。
“你不留一点自己吃吗？”
“你忘了我在烧烤店兼职了？”时屿轻笑，“吃得比这里客人还多。”
江夏又一次被自己蠢笑了：“也是。”
后来时屿还是让黄老板帮她把余下的烧烤串用盒子打包装了起来。
时屿很快又被叫去点单，烧烤架的旁边就只有江夏和黄老板两人。
江夏犹豫了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黄老板：“老板，时屿每天要在你这儿上多久的班啊？”
黄老板被烟熏得身子往后探，听见江夏问他，他想了下：“他每周三到周五来我这里，下午六点到凌晨两点吧。”
“八个小时？”江夏愣住。
“嗐，我每次都让他早点回去，知道他是学生嘛，第二天还要上课，但他不干啊，后来我就说每天多给他两个小时的工钱，让他十一点半就走，他也不干。”
说到这个黄哥就头疼，被时屿的倔性子倔得头疼：“他说拿了多少钱他就得干多久，要搁别人身上，早不知道乐呵成什么样了，下早班还能多拿钱，可他就是不干。”
说到这儿黄哥直摇头：“这孩子，哎，太实诚了。”
江夏一时片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怪今天下午看见时屿睡着时，她会觉得时屿整个人又累又紧绷，在烧烤店工作到凌晨两点，第二天六点就要去学校，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还要集中精力去听课，下课不是在做卷子就是在做习题册上的题，几乎不给自己额外的休息时间。
时屿每天居然就这样过来的吗?
这人真是……
黄哥还打算说点什么，但蓦地看到小姑娘皱着眉，“时屿周一周二还有周末还会在其他地方打工”这句话马上就被他吞了回去。
他觉得这种事还是时屿亲自告诉这位小姑娘比较好，毕竟是时屿的隐私，时屿估计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妹子，你是他朋友吧，劝劝他吧，让他别因为这点钱，把他自己都给熬坏了。”
“老板！串还没好吗！”隔壁桌忽然有人喊。
“九桌是吧！”黄哥拿过盘子将烧烤串放了上去，“来了来了！”
江夏忽然叫住他：“黄哥，我给你把这一桌的拿过去吧。”
黄哥笑笑：“这多不好意思。”
“拿来吧，你还请我吃了那么多烤串，也不能让我白吃吧？”江夏抬头笑了一下。
“行吧，”黄哥把盘子递给她，“那谢谢妹子了。”
江夏摇摇头，然后端着烧烤盘朝刚才喊人的那桌走去，她把烧烤放在桌上，礼貌地招呼他们：“久等了，哥哥姐姐你们慢慢吃。”
时屿还在等客人的菜单，闻声，下意识转头。
只见江夏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时屿匆匆看了她一眼，担心江夏会看出点什么，又很快瞥开，等他犹豫着再次看过去时，江夏已经不在那里了。
烧烤店外，江夏接过黄哥给她打包好的烧烤，说了声谢谢。
“你是我见过的他第一个朋友，没想到还是个小姑娘，”黄哥又给了江夏一瓶饮料，“带回去喝吧。”
江夏刚想拒绝，黄哥就已经将饮料塞进了她书包侧边的杂物袋里。
“谢谢”二字还没出口，就听黄哥忙道：“哎，就别跟我说谢谢了，甭客气。”
“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黄哥顺口叮嘱了一句。
江夏：“嗯，知道了。”
她转过身，又朝时屿那边望过去，时屿好像在写什么，很认真。
江夏不忍心打扰他，等他抬头，江夏才喊他：“时屿！”
时屿回过头。
“我走啦，”江夏拿出手机，朝他示意了一下，“我打到车了，就先回去了！”
时屿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他沉默了下，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最后只说了句：“好，注意安全！”
江夏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了。
坐上车后，江夏没忍住拧起眉，车上怎么会有一股酒味，虽然很淡，可江夏还是注意到了。
“师傅，你这车上怎么有酒味？”
司机解释：“上一单接的也是刚吃完烧烤的，几个人喝了好几瓶酒，没酒味才不正常吧。”
“哦。”
江夏想打开车窗，却发现车窗摁不下去，想是车窗可能坏了，便没再去试着弄。
出于好心，江夏提醒坐前方的司机：“师傅，你这车窗可能坏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又盯向前方，这车到底要堵多久，他不耐烦的按了下喇叭，然后才慢吞吞道：“是得去维修一下了。”
车正要启动，忽然，江夏旁边的车窗被人敲了两下，车窗隔绝了声音，但隐隐约约还是听见了时屿在说什么。
“江夏，你有东西忘拿了。”说着，他举了下手上的课本。
江夏第一反应是她刚才有把课本拿出来吗？
然后对上了时屿的眼神。
时屿在外面皱了下眉，江夏慢半拍的脑子这时才反应过来了什么。
她转头对司机道：“师傅，你开下门，我拿一下我的书。”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两下，最后摁开了锁。
下一秒，时屿拉开了车门，江夏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时屿从车上拉了下来。
时屿将江夏护在身后，看着里面的司机，语气格外冷淡：“我已经报警了。”
作者有话说第5章 雨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