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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幻羽甲 ...

  •   眼看着计划不如预想的成功,憋了一肚子闷气的陆林风,怀揣着从丫鬟那截下的信,一路带风地奔着书房而去。他早就该看到她有阻止他冒险的苗头。

      冒险,对,他女儿就是这么对他说的。他们北魅族深谙生意之道,出钱的,出力的,你缺的救命的龙骨血,他求的害人的枯灵草,凡是能合了双方的意,没有不能接的生意。但像今天陆林风这般以杀人为条件的交易却是族中向来禁止的。

      然而,他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一个。他第一次与左云乔的交易,要杀司上青不是为财,第二次主动找来萧遥杀司上青,确切地说,就是为了报仇。为谁报仇?就是为那个第一个与古陌辰和司上青做交易的人——他的父亲,老庄主陆文谦,而他父亲那时想杀的人恰恰是木思涯。

      事情还得从大战前说起,老庄主夫人一次去山间给练功的儿子陆林风送饭,不幸遇到了蛊雕,恰巧被赶来的空逸救下。她人虽然未受伤,但因受了惊吓,记起些过去的事,打那时起染了病根儿。起初,大家都以为她只是人精神恍惚就没当回事,时间一久渐渐重起来,患病多年,到后来梦境现实不分,半日清醒半日迷糊,有时候像是被鬼魅附体一般不认识了自己,还有几次甚至想要抛夫弃子逃离北魅族。所幸,她并不是北魅族人,单凭一己之力未能得逞。但这却让陆文谦从此陷入了忧思多虑的困境。他遍寻名医术士,试遍了各种灵药玄术都没能让她完全摆脱迷惘症状。

      陆文谦算得上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独自一人承担下了所有的苦楚,不离不弃守在她身边,大有倾尽全族之力的准备。为此,他甚至把探子悄悄安插进了离国,因为拥有灵石却不会玄术的他的夫人自称自己是巽族人的胡话也许就是她的病根儿所在。

      就在他离找到病根儿只有一步之遥时,来了个神秘的陌生人,他说他能治她的病。陆文谦半信半疑,他又说,夫人是被施了换忆之术,忘了原本的自己成了另一个别人,除非受了什么刺激,否则不会变成这般,不治也不要紧,时间长了,迷糊的意识恢复过来,她恢复到以前那个人也就不会再受这种折磨了。陆文谦不假思索地当即问他有何救治之法。他说,他可以把她的心神封住。

      陆林风那时候也已成年,他们父子二人商量,她若变成从前的那个人,那岂不就意味着他们会失去现在这个他们深爱着的人?原来的她不管是谁,如何经风历雨,都没有他们的存在,最后他们一致决定,让她继续忘记就是对她最好的救治。陆文谦查出了她的真实身份,更是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幻羽甲就是陆文谦付出的代价,他看出了来人是离国的心幻师古陌辰,最不该把此物借给八大玄术师中的任何一个,但在看到了他施展的第一疗程就让他夫人脾性如初后,他铤而走险解开了幻羽甲的封印。

      “还有一个条件,”陆文谦交出幻羽甲之前无故提出,“你还要杀了木思涯。”

      古陌辰不问为什么就答应了。而且他也做到了,陆林风母亲的病到死都没有再复发,至于木思涯,虽然不是直接死于古陌辰之手,但作为谋反大头目被以古陌辰为首的巽族抵抗,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算是兑现了承诺。只是他耍了个花招,他把归还幻羽甲的日期一拖再拖,这让陆文谦父子无计可施,只能忍气吞声,毕竟若离族人发现实情,那北魅族的天就要塌。更可恨的是,他们用幻羽甲做要挟,陆林风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他们便会放出消息,说北魅族曾与木思涯联手,是叛乱余党,到那时,他们拿不出幻羽甲,有嘴说不清,那一样也会给族里带来大难。如此,一直选择沉默。

      就在古陌辰去世后不久的那个夏天,老庄主夫人病逝了。陆家人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巧合。心幻师已死,这个被封锁的消息在不够固若金汤的离国结界中奇迹般地没有让七国中人知晓。同年年底,陆文谦突然跌倒摔伤后竟一病不起,也随他夫人而去。临终前,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幻羽甲。

      “司上青来找过我,我把能开出的条件都……都给了他,想要换回……幻羽甲,”病榻前,他忍着疼痛使出最后的力气抓着儿子的手,声音颤抖,“可是,他说,幻羽甲被我们自己人,取走了。你,小心……有诈……追查……下去……”他又交给他一个锦囊,嘱咐他若日后族中有难,无计可施到万不得已,再打开来看。此后,他再来不及说些别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便撒手人寰了。

      陆林风派出了族中的几个高手还有玄术师秘密追查了这件事多年,为此错杀了多人,增派了在外的探子,一心扑在这上面,甚至都无暇顾及出走的陆芙蓉的哥哥,也就是陆家的二公子,结果不但没能查到线索,还惹来了族人的不满。就在他意识到一切都是被司上青蒙骗了,愤恨着他们其实是想继续将幻羽甲据为己有的时候,也开始怀疑这其中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而后,木堇寒找了来,没有任何条件就归还了幻羽甲。这在谨小慎微的陆林风眼里简直太过简单,甚至一度怀疑过幻羽甲的真假。他更没有资格去试探他的目的抑或立场,要知道,木堇寒可是陆文谦条件中要杀了的木思涯的儿子,他不能也不敢信任他。尽管他在大战中临阵倒戈,亲手弑父,但他的父亲只有他杀得,别人哪怕动过这样的念头,他恐怕也轻饶他不得。所以当他问及是不是他父亲陆文谦将幻羽甲交给司上青时,他必须咬紧牙关死不承认,一口咬定是族里出了乱子被贼人盗去的。他猜他不可能知道真相,更不会去相信,陆林风谁都惹不起,拿回了幻羽甲后,关起门来,行事待人都不张不扬,以为木堇寒会再有什么行动,却并不见有何风吹草动,至今他也不知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这便是事情的始末,陆林风虽避开了介入其中,却都了如指掌。他几次三番都想要打开他父亲留下的那个锦囊,但此事似乎已经转危为安,便忍住心中的好奇没有去看。唯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他父亲为什么要用杀木思涯作为一个突然的附加条件。那时候,木思涯在七国的势力躁动不已,大变动的风声正紧,若说他父亲预见到了他的谋反,用这个条件试探并牵制古陌辰也不是不可能,但杀他的风险又让这个理由显得牵强。好在幻羽甲归位北魅族,这场风波也算暂时平息。左云乔的造访却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他去的那日是在陆林风见了木堇寒五个月之后。左云乔身着深色金缘直裰,一晃身亮出了腰际的软金鞭,他自顾自地在明亮的会客厅中近似荒诞地站不住脚,横鼻子竖眼地问这问那,难掩深藏已久的压抑和不堪一击的暴戾,这让陆林风很难相信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当年那个跟在火炎君身边叱咤风云的金幻师。垂垂老矣的他开口闭口都无从掩饰他被害的耻辱和怨恨,以及多年躲避真相置身事外的荒凉内心。

      “木堇寒为什么找你?离国有异动?还是……还是有人要害他?”

      “是不是巽族造反了?你告诉我,我可以给你金山银山。”

      “不行,你一定要帮我找来木堇寒,我要见他!”

      陆林风对于这个余生凄苦却想要在暮年之际自我救赎的老头的请求只能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急昏了头的左云乔须臾间改了主意,“那你替我杀了古陌辰和司上青!”

      于是乎,他将古陌辰、司上青两人合谋造反的秘密和盘托出,他捶胸顿足,陷入到滔滔不绝语无伦次的忿骂中,这让陆林风不仅确信了这个秘密的真实性,也让他无意间发现了另一个秘密。

      “噬心针!用我的两根指骨,以形幻禁术淬炼,没入血脉,催命破灵,想让人何时死便何时死!”他把那双少了两根手指的干巴巴的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突兀而沧桑,“五年前,司上青到七国巡查,不久我就感应到骨针噬心的血腥之气,今年初,另一支也见了血,他们一定是杀了重要的人,他们又开始行动了……”

      就在那一刹那,陆林风不禁想到了他父亲,之后他说的一切都变成一片空白,只有那个时间点在他头脑里嗡嗡作响,与他父亲见完司上青后突然病逝的时间不谋而合,他顿觉天旋地转。也许木堇寒所说不假,他们早就将幻羽甲丢了,不知落入谁人之手,为了斩草除根才会对他父亲动手?

      他同意了,他说他会想尽办法杀掉司上青,但只答应杀他一个人,而驱使他做这个决定的不是同情,不是贪欲,而是迟来的熊熊燃烧的仇恨。

      这样的血海深仇在陆家人的心中肆虐着。先是离家出走的陆芙蓉的哥哥陆哓之彻底不知了去向,之后族中渐渐起了变化。风声中夹着暗语,入夜后藏着飞影,陆林风捉到的寥寥的鬼影杀手都没能熬到被他审讯的那一刻便都暴毙而亡,偏偏司上青却一直像个缩头乌龟一般躲在离国不肯出来,这更加让陆林风无计可施到了癫狂的地步。陆芙蓉相信她的父亲不会被仇恨冲昏了头,却还是看着他一步步走向了重蹈她爷爷覆辙的路——她爷爷因为古陌辰,栽了!她爹爹找来萧遥,这让她日日都做着飞来横祸心惊胆战的梦。

      要把移幻师骗走是她第一次违逆她父亲,陆林风也始料未及。他怒不可遏地跨进书房,没等他开口训斥,就听他女儿怯怯地叫了他声爹爹,随后便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看来她也知道自己闯了祸。

      他的火气发不出来,将信往桌上一丢,长叹一口气,重重地坐到了椅子上,说:“你自己看!”

      信被揉皱过,匆匆几笔,信曰:陆姑娘见谅,今晨不能如约而至,皆因昨夜头脑昏沉间未能深思熟虑,才仓促答应,但还请放心,婚姻大事,若姑娘心中无意,小生更不会纠缠,见过令尊之后,自当离去。

      陆芙蓉拿着信,署名是个萧字,悔得肠子都青了,抬眼瞥了一眼她爹,吞吞吐吐地说 :“爹爹,女儿只是信不过外人……”

      “谁让你擅作主张的?该怎么做,我还不如你知道?”他想想她使的这个馊主意就气不打一处来,问她:“所以他见了你容貌?”

      她点点头,明白她爹担心的是她的魅术,“爹爹放心,他当时还迷糊,又是夜里,不会中我的魅术。”

      陆林风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中你魅术的人又不是都会听你的,平添麻烦的还少?你不要再试着插手这件事,记得为父跟你说过的话!好了,你这几日就不要出房门了,一日三餐我让细儿给你送来。”

      “可是,爹爹……”

      陆芙蓉待要再劝几句,反被她父亲一张凶脸给顶了回去。“怎么?还冤枉了你不成?”

      她话在嗓子眼儿打着圈,看她父亲起身要走,一咬牙一闭眼问道:“他要不同意,爹爹真的打算杀了他?”

      “不然呢?幻羽甲的事他也知道些,放他回去透漏口风就得不偿失了!”他转过身看着她,一脸的愁云惨雾,“你不要学你哥哥,主意多不是好事儿,爹爹我自有安排。好在荼叶给来的消息准确,他要是识相,不会不答应。”

      “爹爹,我错了。”她快要哭起来。

      “知错就好,别再胡闹,罚你……罚你……”

      未待陆林风想好怎么罚她,她不敢继续隐瞒,喃喃道:“我……我给他喝了些解梦魇症的呓语汤……”她抬抬眼皮看向她父亲,再不说,待萧遥灵力恢复了说不定真能自己跑了,那她可成了罪魁祸首。

      陆林风心头一惊,差点儿背过气去,打又打不得,怒目圆睁,“你从哪儿来的药方?”

      “是……哥哥给的。”她不敢撒谎。

      “我就知道!”他跺着脚,恨不得现在就揪着他儿子的耳朵痛打一顿,可是他女儿他不舍得打,儿子又跑得远远的,他只能喘着粗气呵斥几句,然后问她喝了多少。

      “就,就小半碗儿。”

      “你……喝了呓语汤,睡觉梦话连篇,锁住他灵力的梦魇要是都这么叽里呱啦地从他嘴里跑出来,那用不了多久,梦魇症可就镇不住被蒙骗的灵力,想要留住他答应我的条件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林风吹胡子瞪眼,扬起的手还是放下了,自己的闺女打不得,他一甩袖子,急匆匆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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