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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北境收愚徒 ...

  •   离开西兖国前的最后一天,雷雨交加,萧遥终于找到了尔弥镜希望他找到的那个人。然而,他却没有因此而感到惊喜,更贴切地说,是如释重负。本来,有总比没有要好,为什么这么说?大概是因为这个人比他想象的,或者说期待的要过于平常了些——原来是一个厨娘,就是庄王派在他身边照应他一应吃喝的一个厨娘。

      这人出现的有点儿突然,完全出乎萧遥的意料之外。当晚,雷声隆隆,雨还憋着劲儿的时候,这厨娘也不知使了什么招数,竟躲过了侍卫的盘问,亲自端来了饭菜。她自报名姓,邀功似的说这几日饭菜都是她伺候的。萧遥听她声音,先是心里咯噔一下,像被命运之神敲了一记脑门,接着看了眼这妇人,干干净净,虽没有生得如花似玉,却也是个让人看一眼舒服,看两眼放心的厨娘。他瞅了瞅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竹笋鱼羹,酸汤小酥肉,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了她几句。谁知她还不走,毕恭毕敬想要他尝尝品鉴一番。也罢也罢,萧遥正饿着,这汤白肉嫩的,又香气四溢,他便吃了几口小酥肉,又盛了一碗鱼羹,正想再夸上她几句,突然被汤中的鱼刺梗着了喉,咳了几下,忽觉口中填满了苦味,哪里不对,指着鱼羹又气又急,说不上话。

      厨娘扑通跪地,连连磕头请罪道:“大人恕罪,鱼羹中的鱼刺可救奴婢一命,大人恕罪,救小的一命吧。”

      大帐中空气沉闷,过了会儿,萧遥化开了鱼刺,缓过来,满心的委屈,问她怎么回事。

      “庄王想多留大人您些时日,这几日饭菜中都加了他给奴婢的故梦粉,今晚酥肉是最后一剂,吃不死人,只会让您身体不适又眷恋此地不肯离去,”说到这,她看萧遥正要急,赶忙接着说,“大人莫急,那碗鱼羹加了我们大玄术师给我的药,会让您归心似箭,再不想归来,因两药相冲,所以此时您已无碍。”

      萧遥舒了口气,又听她说,“大人见谅,您若不吃,他二人均会知晓,奴婢家有两岁小儿,夫君流放边境,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能将计就计,只是接下来,大人一走,奴婢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了。”说着,抹了两行泪,强忍着不敢啜泣。

      萧遥看着,心里虽有些怨,但想来她也是被逼无奈,亦有可怜之处。他没想到样样贫瘠的西兖国,暗地里投毒下药的功夫却是了得,连他都未曾察觉,传闻西兖国这些年出的玄术师在七国之中也不少,却是明争暗斗,还生出这些个旁门左道,而这西兖国的国君全然不是个良善之主可见一斑。
      “轰隆隆”,又是一阵电闪雷鸣,大帐厚重的帘幕无端由地鼓起来,一闪而过的光透过那缝隙被萧遥一览无余。刹时,他一个激灵,不由得想起了火性之人,这个被夹在其中的厨娘,整日烧火做饭,来得也不是没有缘由,她身上不就带着火性?他盯住她,沉了沉气,复问:“那你这鱼刺演的又是哪一出?”

      “鱼刺乃奴婢有意为之,所下之药无色无味,只有遇血方能被察觉,所以,恳请大人您借鱼刺之名向庄王揭发我下毒嫌疑,奴婢愿意一死以谢罪,如此死无对证,他们不敢深究,大人也可放心离去。只是,可怜我家小儿无人照管,我看大人是心慈面善之人,还请您看在奴婢道出实情的份上,将我家中小儿一并带走,交给我夫君王衡,奴婢便可瞑目了。”说完,将手里攒着的信放于地上,又从怀中掏出一匕首就要自戕。眼看就要刺向心窝之际,萧遥说时迟那时快,屈指一定一摆,一道灵光立马将匕首拍到了地上。

      “你真心想死吗?”

      她哭着摇摇头。一阵沉默,大雨接踵而至。

      “那你就活着。”萧遥确定无疑,这一个小小的厨娘有这分胆色和智慧,尔弥镜啊尔弥镜,这就是那个冥冥中让我称心如意的耿直之人?那看来我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喽。

      萧遥照着她的计划向庄王告了状,庄王怕事情败露,当即下旨要处死这个厨娘。萧遥略施人偶术用一个假人蒙混过关,将其母子偷偷带着一并上了路。又交代雷啸在西兖国的北境找到了她夫君王衡,竟还是个略懂心幻术的人物,只因得罪了权贵才被流放到荒凉之所。这一家子都被萧遥救了出来,他担心以后西兖国主发现真相,便将他们随船带到了罗灜国,又留了些银两让他们在叶州城重新安家立业。该做的他都做了,至于将来,这样的因缘际会之中有怎样的名堂,他也无从知晓。其实何须问尔弥镜,即便没有它那些说辞,难道他会见死不救?

      该来的终归要来。想通之后,他行事说话都自然了许多,没有刻意掩饰什么。在他身边暗地里的无数双眼睛没日没夜地盯着,却根本没盯出一丝线索。哪里来的线索?连萧遥他自己都半清不楚呢!罗灜国最落魄的玄术师在哪?刚到罗瀛国的第一宿,萧遥就苦恼地没睡好。到第二日一大清早,他们就被人迫不及待地请了去。

      进了宫门,入了偏殿,他们的国主翼王尚未到,殿外却站满了人。凌准知这翼王年纪尚小,刚登基不久,怕有何事不妥,便悄悄对殿外的人探了探灵,原来皆是有灵石之人。他低语告之古清浅和萧遥,他们面面相觑着,国中的玄术师都来了,难不成是要给新送来的灵石择新主?可是,按照以往的礼制,送来的灵石要先交由外灵使看护,并用此地之水施两天沐礼,这急匆匆的是要搞什么名堂?

      不多会儿,翼王来了,一众人等行过礼,他身边一内臣走上前来,笑盈盈说道:“得知心幻师、移幻师两位大人到此,我国中众玄术师皆前来拜谒,吾王甚喜,还望有出类拔萃者能得蒙二位垂青,若能得师徒之缘被指点一二,也算是他们三生有幸,于两国中更算是一段佳话……”

      原来,这罗瀛国的翼王是个急性子,等不及新的玄术师诞生,就在几天前便开始召集国中上下的玄术师到此,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拜师学法。翼王随后叫着武灵司一同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操办此事的大臣同萧遥和古清浅一起。古清浅一脸不高兴,萧遥却不在意,他觉得他要找的人马上要自己送上门了,便兴高采烈地跟着他们主事的人去了殿外。古清浅和萧遥走在他们中间,来回巡视了有三四排。虽然这样的安排是第一次,他们并无准备,但怎么也没想到愣是没从这些个青瓜酸枣中挑出半个出类拔萃的。

      古清浅先是伸了伸手,从主事的人手中接过了名册,翻看了几眼。因昨夜秘密去见义王,又没怎么睡好,她此时根本无心挑选,索性让那主事的推荐两个。这一说正和了他心意,主事之人不假思索地就点出了两人,古清浅看也没看就点头同意了。

      “移幻师大人呢?”他以为萧遥也会让他举荐,呲着牙正要从名册中指给他看人选,却被萧遥给推开了。

      “我只收会水术的。”萧遥斩钉截铁,“有几个?”

      主事之人迟疑半晌,笨手笨脚地翻了翻名册,嘴角抽筋儿了一般尴尬地笑笑,“只……只一个。可是,这这这……此人玄术造诣尚浅,恐怕——”

      “哦?”萧遥哭笑不得地又惊又喜,“是哪个?叫出来让我瞧上一眼。”

      他一脸不情愿,瞥一眼名册,从嗓子眼憋出两个字,“茶叶?”没人应声,“茶叶?”萧遥以为他叫错了,看看名册,确实记的是这个名字。“你喊大点儿声。”萧遥有些不耐烦。

      主事的扬起脖子喊起来,”茶叶!谁叫茶叶啊?会水术的!”

      远远的,角落里这时才有个人战战兢兢地擎了擎手,“属下荼叶,荼……荼叶!”他往前挪出一步,有些结巴地重复了一遍名字,“不……不是茶。”

      在场的人哄笑起来,萧遥一个移空幻步瞬间挪到了他身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壮硕的汉子,说句话却扭捏如此,这么不受人待见,落魄落魄!他顿时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就他了!”

      古清浅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地看着萧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连她自己都没把这当回事,看他选的如此随意,不像是事先知晓什么,就这么过去了。两人又敷衍了一会儿,这才抽身离开。

      临别,古清浅叫住萧遥,悄声说:“太灵司到了,今晚昏后,到武灵司住处。”未等萧遥多问,古清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什么话,今晚见面再说。”

      当晚,几个重要之人一同去拜见过了义王,无非是例行公事。义王以暗中观察七国为由,交代好自己的假身份,让他们不得对外透漏半点风声,随后便让他们散去了。萧遥心里总觉得蹊跷,想要返身再去探个究竟,转念一想,义王刚来,他还是悉心观察再做行动为好,便安安分分地回了房间。

      自这一夜起,每每夜空中一道飞驰而过的兽影掠过后,所经之处,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就如同得了嗜睡症,纷纷熄灭灯火,沉沉睡去。待到夜深人静,人们都被锁在不同的梦境中时,那只身形庞大如梦魇的兽载着义王和心幻师便停在城楼之上,静静等待。

      暗夜中,渐渐多了开门声,拖曳的步伐声,撞翻了的水桶声,几声狗吠,古清浅施展的沉睡术和蛊心术,让他们中的一些人在睡梦中得到指令,梦游一般赶往城楼。幼时的木堇荣因常住和渊皇宫,因此年龄是个模糊的概念,义王粗算起来,他如今大概也在二十八九岁上下。于是乎,这些被古清浅心幻术召唤来的年龄相仿的男子聚在城楼前,乖乖地撸起左边袖子,高高举起,被凌准带来的御灵使一个个仔细检视。一夜又一夜,一城接一城,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左手臂有火灵印的人。

      以古清浅的修为,纵使有义王亲自为她调息理气,也经不住这样的灵力消耗。连着几天下来,他两人皆有些吃不消,日日来报的暗探,又总是同一句话,“萧玄主跟新收的徒弟荼叶在一起。”

      义王总是同样的问题问回去,“去了哪里,还有谁?”

      来人回:山涧河谷,酒馆茶坊,馆驿后园,皇宫武场,不是有一大帮侍卫围着,就是有好奇的官员跟着,偶有单独两人时,也不过是一起舞刀弄枪,纵水施术,甚而有一日从日出静坐到日落,没有异常之举,未见异常之人。可是这个不起眼的小玄术师,要不是跟他们要找的人有什么牵连,萧遥怎么会如此尽心尽力?底细查过了,却找不出一丝线索,这让义王越发多疑,越发没有头绪,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兜兜转转,你躲着我,我躲着你,这样的游戏赌的不是输赢,是时间,与他们比,他有的是时间,可是这件事,他耗不起。

      “有没有一种可能?”古清浅把义王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也许木堇荣学会了御灵,毕竟他也是个离族人。”

      这正是义王最怕的,学会御灵,那他就能够想方设法躲过玄术,但即便木堇寒帮他觅得御灵术真谛,想要无师自通操控灵石、抵御玄术控制仍堪比登天。他吩咐古清浅和凌准:“盯紧萧遥,同他接触过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木堇寒有没有告诉他都不要紧,他死了,新的移幻师出现,这个人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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