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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太后之秘 ...

  •   皇宫深渊从来不是一个女人对爱情痴心妄想的终结,至少在韶太后的故事中,她做了个典范。

      她自诩为浴火的凤凰,能够有今天的尊贵,自有她毒辣狠绝的手段。她以前所求不外乎母仪天下,如今在她眼里不过而而,三族的臣服算什么?她要付出一生的幸福为世人,可世人于她而言又有何相干?

      从前,皇宫是囚禁她的牢笼,她只是一只想飞又飞不出去的雀,现在,她凤袍加身,来去自如,却再也没有了那个心系之所让她安稳落地。

      过去,是回不去的过去。她坐在出宫的凤辇中如是想着,心念之中不悲不痛,不热不冷,只有空。
      她刚刚去见了被幽禁的巫女,看到了她留在桌案上的旧诗。

      “寒辉舞清剑,孤风碎花笺,
      琴音思离合,草字落悲欢。
      独去青鸾绝,孤影白鹤怜。
      青丝无以续,自此不相见。”

      巫女名为青鸾,同她自幼一起长大,她们无话不谈,亲密无间。长大后,两个皆因神的旨意,一个成了巫女,一个做了妃子,巫女要为皇族通灵引路,妃子要为皇族繁衍子嗣,她们都是王的女人,殊途同归,她们互为依靠。

      这次出宫前她去看她,原本是想要去看她最后一眼。因为她的过失,新的巫女就要被外人抢了,万不得已之下,巫女的死可以为她驳回一局。然而,看到这首旧诗的那一刻,她有些心软了。

      想当年,她刚入宫那会儿,心中仍放不下旧情郎,唯有此诗聊以慰藉,却不小心落入园中被尚王发现。后宫之中竟敢有人写下这样一首相思情诗,简直是对王上的大不敬。尚王那时尚未有子,嘴上不说心中却大为不快,魏王后掌管后宫之事,明察秋毫,为去尚王心病,决议整顿后宫,欲严查此事。韶太后那时也不过是一介嫔妃,她自知大祸临头,便去求问巫女青鸾。青鸾因是巫女,可免于死罪,便以诗中“青鸾”之名替韶妃担了罪,也因此遂了她自己的愿,被尚王冷落,一心一意做她的巫女。

      不过,也恰恰因为这首诗,韶妃才不得不向她坦白入宫之前,她逃到和渊外的那段旧事。

      玄尚238年是个多事之年,夏仲义王的大婚如同一轮红彤彤要吞人的火焰,它直入万里高空,往后余人余事都如它四散乱跳的火舌般成一发不可收拾之势——火幻师木思涯生了反心,司上青设计谋害了形幻师容子胥,涂千里受牵连被赶下山。大千世界,万千变化,这缘落那缘起,命运的书写是环环相扣的不生不灭,有人走,自有人来。就在平衡就要被打破之际,年轻的韶妃诞下了皇子孟熹,于是她的人生轨迹才不再无人问津。

      如此一来,在义王大婚之前,韶氏之女因不满赐婚逃出和渊的举动在此命运之网中可谓也有些分量。那就将故事再往回看看,回到玄尚237年的冬天。那时,离族韶氏一门听到消息,家中长女要被赐婚,会在义王和震族火幻师之子中选其一,没落的韶家一个个坐立不安,派人去宫闱打探,却没得到确切的消息,是福是祸皆在皇族的一句话,他们不免担惊受怕。然而,作为韶氏长女的韶玉瑶向来离经叛道,要为整个家族着想嫁给谁她都不愿意,嫁到和渊之外,她心中就更觉得委屈。于是乎,她偷偷溜出了和渊,决计去把不想嫁的那个夫君杀掉,或者取了他的灵石,那样皇族没得选,便会将她许给义王,这样总好过嫁到外族。

      成功躲过尔弥幻境守兵的韶玉瑶其实也是第一次逃出和渊。广袤的密林中虽无野兽,却也渺无人烟。她在林中迎着日头走,背着日头走,走了半日累得腿酸脚麻也没走得出去,有些气急败坏,正欲坐下来歇息,忽听得附近有刀剑之声。她定了定神,屏息凝气靠着不算高深的御灵术感受到了一股怒气,心想,好歹是个外族人,总该知道出去的路,便起身去查看。

      果然,没走多远,她见一男子在施展玄术,那玄术使得那叫一个杂乱无章,明显是在宣泄怒气。她本着不多管闲事的原则先看了一会儿,吃惊之余,也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憋足劲儿把毕生所学学以致用——将他灵石中的怒气给消解掉了。

      那男子,一身虎纹戎装早已被汗浸湿,他蓦地停下来,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挺直了腰板儿,向她那边看过去。他敏锐的眼光打在她脸上,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那哪里是汗,分明是刚刚他施展的水术把他自己淋了个落汤鸡。刹那间,她又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刚刚玩的是火,劈的是雷,何人御得了相异之术?莫非他是个怪物!她怔怔地盯着他,那样的眉清目秀又让她怀疑是自己判断错误。
      他向前迈出一步,手中的剑光晃在她脸上,她下意识地挡了挡脸,却见他一抬手臂将剑抛向空中,她吓得趔趄着倒退一步,那剑便飞入了他的脊背。他一把抓住她,将她拉回原位,不肯松手,横着眉毛问她:“你是离族人?”

      她不知他如何识破,一时紧张,扯开他手,拉开距离,也开口问:“你又是何人?怎会五行玄术?”

      他轻蔑地撇撇嘴,转到她身前,故意运足了气,毫无避讳地又施了个气术,肩头上云气蒸腾,刹那间衣服便干了,随即又问她:“你逃出来的?”

      韶玉瑶去了他的怒气,却驱不了他的邪气,不敢逞强,沉默片刻,垂眼点了点头。

      他仍不苟言笑,似是故意唬她,喝道:“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告诉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什么秘密?她心中一颤,糟糕,刚刚一时嘴快,把他的本事说破了,好容易跑出来可不能变成自寻死路,她挺了挺腰身,索性说道:“我奉父母之命被婚配才逃出来的,家中让我嫁给大官,我不稀罕,你看……你现在也知道了我的秘密,咱俩……是不是扯平了?”她小心翼翼瞥一眼他严肃的神情,跑出来杀夫可不能告诉他,但秘密也不能胡编乱造,大致是这么个意思,看他四肢发达,也许头脑简单呢?

      “好!”他沉思片刻,又似个头脑冷静之徒,竟还颇有些赞许,“我不杀你,我帮你逃走,但你要发誓永远保守秘密。”

      就这样,韶玉瑶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哪敢卖乖,毒誓发完,她说要去青铭域的苍陵城,他说了一句跟我走,她心中暗喜,紧随其后。

      此后,他还关怀备至,知道她会制香,便引荐她去了香坊做事,时常关照着她。时间久了,他还是对她隐瞒着真实身份。她知道他的秘密,自然不知为妙,更不敢打听他。香坊里认识他的人跟她一样,都管他叫堇爷,她也不知道是哪个“堇”,自以为是锦衣玉食的“锦”,只当他是个豪门子弟学了些偏门,怕是以后也活不久的,便对他投去些许同情,又似乎是有一点爱怜。这样过了半月有余,他的时常出现让她差点儿将正事抛之脑后,时间有限,她的杀夫之计需提上日程,便借着歇息的时间外出打听。

      大名鼎鼎的火幻师之子,谁人不晓,一问方知,木家的公子名为堇寒。倏忽间,她想起了他的剑,那冷如霜的剑与人之血脉互养,那不就是四大灵宝之一的冰清剑吗!那他毫无悬念,正是有可能成为她夫君的火幻师之子木堇寒是也。韶玉瑶内心的惊诧转瞬即逝,她提着刀寻他,却阴差阳错撞到了他的刀刃上,他对她不算坏,她莫名踟蹰着要丢盔弃甲了。

      这一日,他又来香坊办事,她觉得他其实是特意来看她,就装作心不在焉地同旁人说笑。不多会儿,坊主过来叫她,让她跟着堇爷去后面回话。她便心肝乱颤地亦步亦趋地跟了去。

      刚进了屋,他便屏退了下人,开口问她:“你在打听火幻师?”

      韶玉瑶心内乱跳,跟人说话问起火幻师府的事儿,他也许早知道了,但她不能说破,便回道:“听别人说,插了几句嘴。”

      他颇有兴致地“哦”了一声,板板正正地坐下来,作洗耳恭听状,问:“他们都说什么?”

      “王公贵胄,玄门之主,能说什么?”说到这,她忽然也有探一探他的心思,便大起胆子,问,“倒是那木府的少主,却比他父亲还要名声在外,叫我看,定是个欺世盗名的狂徒。你看着也是这城中有头有脸之人,就不认得他?”

      他不怀好意地笑笑,反问她:“你对他如此在意,却是为何?”

      她犹豫片刻,咬紧牙关,断不能把真相告诉了他,族内有可能将她赐婚给火幻师之子的事是未宣的机密,即便再给她一千个胆子,她也不好随便跟人乱说,万一再把她逮回去,那更是前功尽弃,便摇摇头说:“你不认得就算了!”说完转身要走。

      “我的秘密在你手里,你有何惧?”他语气古怪,明显占了上风,“你不就想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木堇寒!我这么帮你,你说你还有什么秘密不肯告诉我!”

      他居然承认了!她僵在原地,心里慌了,这是要明着逼问她了?难不成赐婚的风声已经传到了火幻师那里?她转过身,发现他连屁股都没抬一下,心里更没了底儿,便抬高了嗓门儿说:“没有!你若怕连累,那……那我走便是。”

      “你不能走。”他语气温婉。

      她也没真打算走,舒了一口气,庆幸着没被他诈出来。

      他抬眼盯着她,用下巴指了指眼尾扫过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她挪步坐过去,忽闪着眼神,感觉再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你家里来人找你了。”他忽然很平静地说。

      她腾地抬起头,一万个疑问涌到嘴边,却结巴了起来。

      他继续说着,“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找到我们府里,你要说我是狂徒,那是因为你打听的还不够仔细,反正,不管怎样,我也打听了打听你。”

      “我有何好打听的。”她低头嘟囔了一句。

      “只许你打听我,却不许我打听你?”他怼过去,她不敢吭声,他站起了身,“听说,你们离族韶氏好歹也是世家大族,这些年却畏畏缩缩,老的少的都不思进取,恨不得远离朝堂回家种地,皆因家里出了个女娃,出生时有凤鸣回响,以此两位老灵司都说,此女孤凰命,将来只可许配给有王气之人才压得住孤,担得起凰,是不是?”

      她撇过头,不应他,他继续说:“其实,这本不是件坏事,可是,就这话说得着实不够严谨,这有王者之气的人,要娶她是不是也要小心思量?王上肯定是不要她的,哪个想做将来的王敢要了她吗?这要是嫁不好,那可是要招来杀身之祸的。”

      他说完,看她果然心虚地不吭一声,自鸣得意,清了清嗓子,问她:“你跟我说实话,那女娃是不是就是你?你要嫁的大官,是不是王上的那个弟弟,义王?”

      她抬眼看他,他没有生气,反倒有些欣喜,她气急了,直截了当回他说:“不是!我才不要嫁什么义王!”话刚出口,她才惊觉说漏了嘴承认了身份,不能再矢口否认,气得直跺脚。

      木堇寒起身哈哈大笑起来,却不忘火上浇油调侃她道:“你不愿嫁给他这个未来的新主,难不成想去伺候王上那个病秧子?”

      “你!你实在可恶!”韶玉瑶生了真气,心里想什么便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我要嫁的人是你……”
      木堇寒发觉自己话说过了,以为又听错了话,随即问了句什么。

      她及时更正,气他说:“我……我是说,我也可以嫁给你爹,去给你做后妈!他横竖是你们震族的王,我这个孤凰估计也担得起!”她说着,一边花拳绣腿地上来教训他。

      他躲闪着,喊起来:“快住手!快住手!你这是居心叵测!居心叵测!要不得!要不得!害人害己!”

      她停下手,推了他一把。他不明白她为何发这么大脾气,哎了一声,又说:“我……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嫁到木府,我们木家跟你一起都要遭殃的!”

      韶玉瑶打人把自己打醒了,她惊怵地看向他,刹时红了眼圈,她没有辩驳,拔腿跑了。

      命运真是待人不公!韶玉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为情所困变得哭哭啼啼。她的泪都是怨。她如何不知自己就是一枚棋子,若真要把她嫁给木堇寒,那么,别有用心之人便能成功借她办成两件事:为了现在蒙蔽火幻师,也为了将来用“王者之气”为由除掉他。所以,她注定得不到幸福!他言下之意也断然不敢娶她!那到底该怎么办?一不做二不休,为了自己,还不如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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