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双壁》绣色可喰

9、九州客栈

　　万幽城北面是一座高耸入云，横亘万里的雪山；西面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江；东面越过梧桐山，便是帝国战场殇国，此处常年战乱，即使侥幸逃到此处，也会成为灵力碰撞之下的肉泥；而南面，是唯一的城门。

　　城门的那处，亦不会是自由。

　　翌日。

　　谨神月冷冷的看着紧闭的城门，眼底幽深如潭水。

　　“走吧，小月，这边。”康因因拉着她道。

　　即使穿过了那道城门，她也无法回去，自由没有意义。

　　“看，快到了！”康因因指着前方。

　　是一座巍峨的雪山，长鲸白齿，峥嵘奇险。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都让人望之兴叹。便是这座雪山，隔绝了各国大军的入侵，保了大谨千年的兴盛。

　　而她原本，也是守护大谨的一份力量。

　　“好看吗？”见她沉思，康因因没有上前去打扰，好一会儿，才道，风雪中，他的眼睛澄澈纯净，仿佛刚出生的小鹿。

　　谨神月被这双眼睛治愈，她点头道：“谢谢你带我来。”

　　声音如皓雪初融，清灵冷冽。

　　少年不禁呆住了，这么长一句话，她对他说了这么长一句话……

　　“怎么了？”谨神月疑惑地道。

　　康因因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你喜欢的话，我有空就和你一起过来这里看雪！”

　　“不用了。”少女却再次垂眸，眼底仿佛带着无尽的伤痛，手腕上的黄金卡洛之锁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

　　谨神月走进柴房，拢了拢凌乱的发丝，将劈好的木柴一根一根摞在怀里，穿过走廊走向厨房，却听到嘈杂的宾客声中传来细微的哭喊声，她正欲寻声过去，坠子突然发出了白色的光，伸出灵力构成的银色细链将她定在原地。

　　原来这个坠子，并不是隐身符，而是灵力施展的媒介，制作坠子的人通过它像控制傀儡一样远程操控他们。

　　谨神月早便知晓，却不知，阻拦她是为何意。

　　“官人们，你们就放过因因吧……”康因因衣衫不整的在地上爬动着，周围无数双手都在恶意的触碰他的身体，他似乎是在地上找些什么东西，双手在地上摸索着，有时被人故意在他手上踩上一脚，他也只是吃痛缩回，不一会儿，又继续寻找。

　　“别找了小世子，让大爷好好看看你！”

　　两人将康因因的手架了起来，露出他被泪水浸湿的小脸。

　　“哟康小世子，怎么弄成这幅可怜的样子了哈哈哈哈……”

　　“求、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呜……”康因因试图讨饶，一双手用力钳住了他的下巴，他痛的说不出话来。

　　“康大将军可曾想过有这一天，他从小宠若珍宝的小世子，像现在这样，给我们这些他看不起的小兵当成狗一样戏弄。”

　　“哈哈哈哈……”

　　“别、别说父亲，你们要说，就说我吧……”康因因挣扎着说道，声音微小颤抖。

　　“掀了他的牌子带上去乐呵乐呵吧，各位，哥几个就先上楼了！”

　　众人阴冷的笑着，目光又盯上了其他端着盘子的人。

　　他们，都是被放逐的公子小姐们，昔日的贵族。

　　谨神月紧紧的握着拳头。

　　她明白了，为什么在这样风雪永冻的一座死城里会有客栈，都是什么样的人，不远万里来到这里落脚，冒着被魔物啃食吞食的风险，去吃这里的酒菜。

　　“咯咯咯……”九州婆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发出声带撕裂般阴森刺耳的笑声，她干枯嶙峋的手指从少女脸上雪白的皮肤滑到她的颈项，用暗黑的指尖恶意的戳弄着，“贵族皇子脸上耻辱的表情，便是这里最上等的菜肴，咯咯咯……”

　　“既然如此，那这道最上等的菜肴，你为什么不送上去供人观赏玩弄？”谨神月冷冷地问道。

　　九州婆婆眯了眯眼睛，像是没想到眼前这人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半晌，那干枯的，满是风霜刻痕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殿下，你可真是有自我毁灭和堕落的潜质啊。”

　　谨神月的心脏仿佛骤然间被放入了冰冻的深潭里，麻木又刺痛，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眼里混乱的光景已经看不清。

　　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将她推了出去。

　　“这不是太子殿下吗？大家快来看啊，小太子殿下竟然在这里呢！”

　　“哦，竟然是真的！是小太子！”

　　“哈哈哈，没有灵力的太子殿下，连我们都不如吧？”

　　众人很快就围了上来，矮他们几乎半个身子的谨神月很快便被人群淹没，无数双手，已经跃跃欲试。

　　“各位，这个式神，不上牌子。”九州婆婆干枯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没有牌子，意味着不能动她。只能看，不能碰。

　　这个客栈里，有两种式神。一种，是上了牌子的，可以随意触碰，也可以掀牌带上楼。至于代价，自然不是普通的真金白银，但是需要用什么来交换，至今无人知道。只知道的是，这里采用的都是赊账的方式，九州婆婆称日后自会索取。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些人，尤其已经来到了此处的，更是不会在意代价是什么。

　　另一种，是不上牌子的。只可以言语羞辱和使用工具，不能做任何肢体接触。

　　这便是九州婆婆的规矩。

　　至于这九州婆婆是什么人，无人知晓，但也没有人敢去惹她。

　　众人的表情微微失望，但很快，就被阴冷的笑容代替，有人率先将茶水泼到了地上，溅了谨神月一身，说道：“九州婆婆，这不算坏规矩吧？”

　　“咯咯咯，众人玩的尽兴。”老妪拄着拐杖上楼，边吩咐道：“至于你，待结束之后，把这里全部收拾干净。”

　　锁链瞬间缩回坠子，谨神月却还是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垂头看不清表情，仿佛没有听到周围刺耳的辱骂声，也没有感受到身上被泼满的酒水。

　　客栈的一角。

　　“别冲动！英高，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觉得殿下会希望被我们看到她这幅样子吗？”一名剑士按住另一个人，声音沉稳地道。

　　“难道就任由殿下这么被这群人作践！你们为什么不带殿下走？！”英高气得浑身颤抖，愤怒地道。

　　“是殿下自己不愿……”苏成说道。

　　更何况，苏毅雪前辈认为，既然殿下认罪受惩，那便不应半途而废。

　　这句话，苏成没有说出来。

　　“就算是强行，也应该将殿下带离这种地方！”英高目眦欲裂地道：“你们这些日子，便都眼睁睁地看着殿下遭受这些？”

　　被那双烈火般的眼神逼视，苏成忍不住低下头，解释道：“卡洛之锁天下无人能解，可靠消息说，也许九州婆婆有办法解开。”

　　“真是够了！你们只想着利用太子殿下！没有灵力，被封印的太子殿下，你们就不需要了，是不是？！”英高忍无可忍地拍案站起，腿一软又坐了回去，立觉不对，“你……！”

　　“只是一点无伤身体的麻药，英高，你太容易冲动，太子党以右丞相为首，决定将太子殿下交给九州婆婆，只要不危及生命，都不能出手。”苏成冷静地道。

　　客栈人群发出一阵轰然的喝彩声。

　　有人射出袖箭，割裂了昔日尊贵小太子的衣袍。

　　此时，小太子浑身脏污，衣衫不整，被割裂的地方露出白皙姣好的肌肤，就像天上洁白的神祗跌落云泥。

　　许是小太子安静不动的样子过于无趣，有人不顾规矩，上前捏住了小太子的下巴，触手滑软，一阵酥麻从手指直抵发顶。

　　“嘶……”

　　“老四，不能坏规矩，不然……”

　　“管他的这么多呢！九州婆婆又不在，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谁会——呃……咳！”

　　有人吹了一声口哨。

　　“很好，我喜欢这么烈的！”

　　谨神月握着带血的匕首，冷冷地看着她面前的这人捂住鲜血淋漓的喉咙，在地上挣扎弹动。

　　“老四！”一人扑到地上，“喀”一声，按碎了一颗治疗石。

　　绿色的荧光飞舞之后，那人喉咙上深深的伤口瞬间恢复了，他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脖子，“呸！要不是这小杂种现在已经没有灵力了，老子就真死了！哥，你——唔！”

　　谨神月动作奇快，谁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这一次，是两道伤口，两个被抹脖子的人。

　　鲜血喷了一地。

　　两人双双倒在地上，在血泊中翻滚，不一会儿，便彻底断了气。

　　众人立刻倒退了一步。

　　感觉空气骤降。

　　这就是大谨现任剑圣的实力！

　　就算已经被封印了，光靠一把匕首，也能杀人于无形！

　　“哟！准备好治疗石帮我看着，我去会会！”

　　又一人冲了上去。

　　一道血红银光闪过，谨神月的保持着匕首挥起的动作，猛然顿住，她的身上缠满了灵锁。

　　九州婆婆不知何时出现，拄着拐杖站在中间，看见她，说道：“各位！为了补偿各位官人今天的不快，老身就给各位看一个更有趣的戏吧！”

　　谨神月突然被无形的灵力抓着，腾空浮起，放到了大厅一处看台上，坠子现出的锁链将她张开双手绑在身后的木架，动弹不得。

　　九州婆婆挥了挥手，顿时篝火四起，人生鼎沸。

　　“婆婆！婆婆您饶了小月吧！婆婆！婆婆我求求您了！”康因因衣衫不整地从楼上冲了下来，裸露出来的肌肤布满了青紫的掐痕。

　　他身后几个人，猫捉耗子般好整以暇地跟着他，戏谑地笑着。

　　“婆婆！不——”身后的人抓着他往上拖，他声音沙哑，激烈的挣扎着。

　　“咯咯咯……”九州婆婆转过身，看了看谨神月。

　　“小月！小月你说句话啊！”康因因对着被绑在木架上无动于衷的谨神月喊道。

　　“快开始吧九州婆婆！”

　　“都等着呢！”

　　人群的声音再次将康因因的声音淹没。

　　两个式神端着盘子从楼上走了下来，九州婆婆掀开盘子上的布，是一根根木扣的银针，她捏起两根银针，破空掷去，扎在了谨神月的肩膀和手臂处，随即伸手道：“各位，请吧。”

　　人群开始激烈的争夺这两盘银针。

　　“各位稍安勿躁，银针虽然只有两盘，却不是只用一次。”九州婆婆说道，走到谨神月身旁，一根一根将她身上的银针取下，满意地看着她一言不发，浑身颤抖的模样。

　　康因因吓傻一般，瘫软在地上，被几个人拖走了。旁边几个少年模样的式神亦不忍卒看，悄悄背过脸去。

　　“这可真是让人唏嘘啊。”九州婆婆拔完银针，尖利的手指轻点谨神月满是冷汗的额头，说道：“大谨千年皇族的血脉，不该被一个术士如此简单的束缚住，也不该，被区区一个卡洛之锁封印。”

　　这句话像一根坚硬的刺，缓慢的扎进谨神月的心脏中，麻木的心脏疯狂的挣扎跳动起来，她却只是艰难的喘息。

　　不知拔了几次，九州婆婆把滴血的银针扔在早已经鲜血淋漓的盘子上，说道：“想必各位也腻味了，既然如此，我们就玩点更刺激的吧？在纯洁无暇的皇室之子身上烙上烙印，如何？”

　　闻言，谨神月死气沉沉的身体猛地挣颤了一下。

　　“婆婆！！！”楼上的长廊，康因因探出半个身体，凄厉的大喊道：“婆婆不要啊婆婆！！求求您了婆婆！！！因因求您了！！您把因因的心脏拿走吧！！放过小月吧婆婆！！！”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奴隶刻印，再没有比这个更能侮辱一个皇族了！

　　“一旦刻下去，你便永远脏污了皇族的血液。”九州婆婆声音低沉，仿佛念咒般述说道。

　　谨神月紧握着拳头，闻言浑身剧烈一颤，蓦然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像在漆黑的长夜，走投无路的困兽在群狼环伺中，所发出的绝望而凄恻的低鸣。

　　九州婆婆拿着赤红的烙印，将谨神月的头发撩到她的耳后，像一个慈祥的老奶奶般梳理着，声音却冰冷无比，“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回到了皇城，被那人看到你身上的烙印，会怎么样呢？咯咯咯……”

　　谨神月霍然抬头，眼底锋芒乍现。

　　与此同时，赤红烙印带着刺肤的热度朝她身上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