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双壁》绣色可喰

87、质子交换

　　“现在开始举行殇国和灵国质子交换盛大仪式！”

　　随着铿锵一声遥远的撞钟声，司仪高声向天下宣告。

　　神台之上，两国之首分别站在两端遥望。

　　底下的民众愣愣的看着，他们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战神是灵国质子的事实。

　　盛装的卡洛殇垂眸，伴随着鼓乐缓缓的走了过去，华衣飘带在空中飞扬。

　　灵国王子东寻殿下也跟着走了过来，他一直看着卡洛殇，甚至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顿了顿，“世子姐姐？”

　　卡洛殇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走到灵女王的跟前，默默站在一旁。

　　灵国王子站在卡洛族长的身旁，依旧灼眼朝她张望着。

　　“交换仪式成功！宴会开始——！！”

　　美酒葡萄，佳肴盛宴，比起质子交换这样重大的事情，民众们更醉心于这场丰盛的晚宴。殇国人民和灵国人民一起其乐融融的享用着各种美食，在多年的战乱中松了一口气，满脸笑容的互相攀谈着。

　　卡洛殇被女官带去褪下了那身卡洛族华服，被换上了灵国的衣饰，然后被女官领着带到宴会中，却没有领她到席位上，而是放置她与宴席中央。

　　她抬眼看去，卡洛族长似乎微微一愣，但是他已经失去了让她坐在旁边的权力，张口之后又默默闭上了，神情似乎有些苦痛。

　　灵女王的席位在右侧，她嘴里含着冷笑，看着卡洛殇的眼神里只有犀利的审视，一个华服的男子坐在她的身旁，在她的耳旁说些什么。

　　卡洛殇似是知晓些什么，她垂下眸。

　　“怎么了夏寻殿下？怎么站于那处，啊，不知道站在哪里的话应当请示你的母皇吧？”那华服男子媚眼一挑，远远地朝着卡洛殇道：“说起来，你今天似乎还没有称呼过一次母皇呢？”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

　　谁都没有想到，灵国竟然在如此和谐的宴会里突然发难。

　　由一个宠君之口。

　　“紫宸说的有理，夏寻，交换仪式已经完成，你是否你现在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一片沉重之中，女王摇着金扇，缓缓道。

　　卡洛老将看着世子孤立无援站在大殿中央的身影，几乎要把杯子捏碎，但是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里，任何行为都有可能破坏好不容易搭建的和平，他不会不明白，是以他也没有说话。

　　世子还是世子，没有惊慌惶恐，也没有手足无措，只是也不回答，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如同一个精美的雕塑。

　　大殿在这样的沉默里，几乎把气氛降到了冰点。

　　“啊哈，是还没不习惯呢，毕竟质子今天才刚刚回归我国。”那名叫紫宸的宠君又接着道：“夏寻殿下今日想坐哪里都可以，毕竟已经是最后一天待在殇国了，我和女王陛下就先行告退啦，诸位随性。”

　　说完便碰珍宝般拉起女王的玉手，颇具情调地在那白皙的手背上亲了一口，恃宠而骄般地吟吟笑着，无所畏惧的模样。

　　女王摇了摇头，金扇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宠君那张俊美妖冶的脸，果真站起身来，随他去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卡洛殇抬眼，看了看这个锦衣华袍，满身珠翠的男子，那人抱以一声轻笑，一双含情丹凤眼扫了过去，三分轻佻两分不屑，还带着那么几分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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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是一架极其华丽的轿子，用一层又一层的锦布装饰着，上面用黄金雕刻了花纹繁复的冠顶，冠顶镶满了珍珠宝石，最顶上一颗夜明珠让人远远看了都觉得极大。抬轿的四人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穿着绛紫锈黑羽线的塑腰套袍，面容清俊，恭敬的立于四角等候。

　　轿子外面一圈，是灵国的护卫，摆着独特的阵型，站了足足三圈。

　　原本卡洛一族安排的护卫被挤到了最外侧，他们尽职的摆好了阵型，却一脸愤怒，看到世子，他们好像看到了希望，都纷纷看向卡洛殇。

　　卡洛殇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躬身进入轿子。

　　忽然眉头一凝。

　　重重的侍卫中，卡洛殇看到了那抹从小到大都依赖着的身影。

　　清夫人正远远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是带着急切，又像是带着愠怒。

　　“你们说过不会把阿殇送去灵国，为何食言？”

　　那日，她怒气冲冲地质问大长老，得到的回答，却是卡洛殇自愿前去，还说了，那样的一句话。

　　“不可能，阿殇怎么会这样说？”她不可置信。

　　但是阿殇……就算她已经被封印，天底下又有谁能勉强她？更何况，只要她表现出一分的不情愿，那个白衣教主都绝不会放她走。

　　卡洛殇越过众人，朝她清夫人走去，清夫人却突然决绝地转身，背对着卡洛殇。

　　“阿清？”族长微微怔住。

　　卡洛殇脚步一顿，黑曜石般的眼珠轻微晃动，她几乎露出了被抛弃般的神情来，盯着那背影看了良久，没有再上前一步。

　　“改日，我跟阿清过去看你。”族长有些不忍，说道。

　　卡洛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回身掀帘上了轿子。

　　举轿之人扛着轿子一跃而起，跃入了空中，又平平稳稳的落于地面，很快又一跃而起，只是三两下，便离卡洛群院远了。

　　随行的护卫也紧跟着轿子，队形不乱。

　　民众没看到过如此华丽又快速的轿子，纷纷侧目，只看到轿中之人被灵国和殇国的护卫重重保护着，他们没看到的是，在最外围，还有一群魑魅魍魉跟随着，它们的主人。

　　兽王神。

　　仅一日，便到达了灵国。

　　下了轿子，卡洛殇看到的是一个华美的宫殿，两旁的假山怪石嶙峋，上面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清澈的水流从上面缓缓流下，发出好听的声音。

　　宫门敞开，两侧的侍从们衣着也不凡，脸上挂着假笑。

　　“恭迎夏寻殿下。”一群人躬身。

　　她缓缓走进去，两侧张开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又帮她关上门，却没有跟进去。

　　殿内是各种繁复的摆设，每一样都价值不菲，橘黄色的烛光中，灵女王在上侧些靠在华服男子身上，声音邪魅：“夏寻，回来了？”

　　卡洛殇对这个称呼还不习惯，愣了下，回道：“是，陛下。”

　　两侧没有随侍，烛光把她独自一人的影子拉长。

　　“你看，她果然不愿意叫你母皇。”男子吃吃笑道。

　　女王走下来，轻轻的撩动卡洛殇的头发，抚摸她的颈侧，就像抚摸一个孩子，声音却残酷：“是时候叫母皇了，夏寻，我容忍了你，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

　　卡洛殇垂眸默然不动。

　　男子吃吃笑道：“她不愿意呢，陛下，她可能觉得清夫人才是她母亲。”

　　话音刚落，卡洛殇脸上就多了一道被指甲扎伤的口子，她吃痛蜷了蜷手指，抬眼平静的看着女王愤怒的容颜。

　　“我讨厌你的眼睛！”女王骤然发怒，一掌掴下用了灵力，力道四散把两旁的摆件都震碎在地，卡洛殇也被这力道掀翻在地。

　　“咳咳咳！”卡洛殇刚想爬起来，又是一脚踹到了她肚子上，灵国善用灵力直击灵体，女王动了真怒，每一下的力道，连她也承受不住。

　　她的惨叫声甚至泄露到了窗外，卡洛族的护卫忍不住就要冲进去，被灵国人拦住，“阁下还是不要乱来的好，这里是灵国境内，已经不是你们殇国了。”

　　“流风，不要冲动。”殇国领头人拦住那个护卫，说道。

　　他们终究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昏迷的世子被抱上轿子，送回自己的宫殿。

　　昏迷的卡洛殇似乎是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的一刻，看到的是灵女王，她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很快又低眉顺目的垂下眼帘，微微喘息。

　　没有看漏她一瞬的惊恐，女王邪邪的笑着，声音依旧冷如寒潭，手指反复戳弄她肩膀处裂开的伤口，说道：“没想到，卡洛一族的战神也会如此怕痛，只是挨了几下打，就叫的这么惨烈。”

　　“呃啊……抱歉，让您失望了，卡洛之子也会感受到疼痛。”卡洛殇不躲不避的承受着，面容微微扭曲，胸口剧烈的起伏，“不过，啊！呃……这不是您希望的么。啊……身为女王如此不顾的形象的对我大打出手……”

　　女王的眼神骤然发冷，“不错，这正是我想做的。”

　　“啊——！！”不知她做了什么，卡洛殇只觉得仿佛有一条蛇从她的伤口钻进了身体，疯狂的开始撕裂她，她痛苦的翻滚了起来。

　　女王好整以暇的看着卡洛殇痛苦的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揪起，看着她道：“你也差不多开始学乖了吧？”

　　卡洛殇却突然低声呵呵笑了起来，胸口的震动扯痛了伤口，她微微一顿，却还是忍不住继续笑。

　　断断续续，断断续续，就像一只濒死的白天鹅。

　　“有什么可笑的？”女王眯了眯眼睛，她看着这孩子脸上痛出的细密汗珠，扣着床边的那只发白的手，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她笑成这样。

　　“我笑……咳咳……我笑你……”卡洛殇抬起眼，一反刚刚平静乖顺的模样，那双眸子满是嘲讽和不羁，“你一定很后悔把我送入殇国为质吧？而且还是在完全隐藏身份的情况下，明明万分不愿，却还是要忍受自己的孩子被送入别的国家叫别人为母亲。一切，都是因为你没有力量，太弱小的缘故。甚至现在，当上了女王的你，却连让人开口叫自己母亲的能力都没有，难道不可笑？”

　　“你……”

　　“与其说后悔，你甚至更后悔与卡洛一族生下卡洛之子吧？正是因为来自地狱的诅咒，你也不可能再次拥有孩子。他们与你结盟的时候，一定没有告诉你这一点。哈哈……你以为，你送出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你以为，你还会生出新的皇子作为日后灵国的继承人。但是你没有想到，因为这个诅咒，你没法拥有新的孩子。呵哈哈……啊——！！！”

　　灵女王手掌灵力翻转，看着卡洛殇在地上惨叫翻滚，她眼神如冰，声音也毫无温度：“我做不到？那我们就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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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殇国。

　　明亮的烛光下，清夫人埋首于案上，正在编织一个手环。

　　奇异的黑色草叶就像藤蔓，在红色的光中显得诡谲。

　　一点一点的在纤长的手指中逐渐形成。

　　那些诡异的枝条像是有生命般，十分不满自己被打结的现状，张牙舞爪。

　　尖尖的刺戳破白皙的皮肤，在鲜血中曳动。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卡洛元木从门口走进。

　　清夫人一慌，连忙用布盖住，随即放在箱子里锁好，才回头笑了笑，“我，一下子忘了时间。”

　　卡洛元木虽然感觉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忽见她手指鲜血淋漓，惊道：“你的手怎么了？”

　　清夫人忙把手背到身后，“没什么，刚刚不小心扎到了。”

　　卡洛元木目光深沉，没有多问，道：“上了药之后就睡吧。”

　　他知道阿清的行为越来越怪异，这时候，如果他们两人的儿子在，也许能起到安抚作用。

　　卡洛建安。

　　可不知缘何，那孩子暂时，似乎没有回来殇国的打算。

　　他想起那个漆黑的夜晚，建安被强行送走的那一夜。

　　阿清的撕叫划破长空，“还给我！！把我的安安还给我！！不！！”

　　他没有违抗父亲的决定。

　　一直以来，他都像个安静的棋子，隐忍而不动声色的承受所有的枷锁。

　　在一众卡洛之子中坐上世子之位，成为这个，能决定殇国命运的，强大一族的族长。

　　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得到，在看到自己的孩子被送走的时候，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建安送走？

　　明明他们已经提前从灵国手中得到了最后的卡洛之子。

　　随时都可以撕毁盟约。

　　为何还要坚持送建安为质？

　　就像现在，他也不明白建安为什么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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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皇，夏寻姐姐，可是在里面？”门外传来叩门声，是灵国王子，纳美东寻。

　　“咳咳咳咳咳！！”回应他的是剧烈的咳嗽声。

　　东寻闯门而入，便看到卡洛殇口吐鲜血伏在地面，而女王一脸震怒，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母皇息怒！夏寻姐姐初来乍到，不知灵国的礼仪冒犯了母皇，还请母皇息怒！”

　　女王冷冷的看了跪地的少年一眼，走出门外，似是想起什么，转身对东寻道：“你可知三日后，卡洛一族会来此处？”

　　东寻伏地道：“儿臣知晓，母皇放心，儿臣一定不会胡乱说话，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

　　“呵。”卡洛殇发出一声讥讽的嘲笑。

　　女王不再理会，起驾出了宫门。

　　东寻伏地待女王彻底出了宫门，这才起身，朝卡洛殇望去，脸上露出极其惊愕的表情。刚刚来不及细看，如今透过灵眼，他看出卡洛殇的灵体已经被撕裂的支离破碎，几乎都不成形了。

　　卡洛殇靠回软塌，眼睑微阖，像一只破碎的娃娃般无力的躺着，只有那小巧的朱唇仍在动。

　　她说：“我以为你是灵国的太子，原来是灵国的奴才。”

　　东寻的声音仿佛叹息，“夏寻姐姐，你惹我不要紧，但是莫要再去招惹母皇了。”

　　卡洛殇琉璃珠般的眼眸一转，冷冷的看他一眼，道：“你叫的可真是顺口，谁是你姐姐？”

　　东寻恭顺垂眸，“姐姐比我早出生些，我理应这般尊称。”

　　卡洛殇冷哼一声，闭上了眸子，似乎是不想理会，又似是倦极了。

　　东寻担忧的问道：“姐姐可是累了？”不见回答，“东寻这就告退。”他亲自帮她放下了保暖用的火帘，又往几个火盆处都添加了炭火，退至门外，嘱咐左右好生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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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殿宇在烈炎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莲花池旁，一道黑色的身影落下，跪地俯首道。

　　“查的怎么样？”女王将饲料撒进鱼塘，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陛下，尚未查具体，但是有一件事却可以确定，夏寻殿下的灵魂不在阎皇的契约里。”黑衣人答道。

　　“ 不在？那她的灵魂现在是在谁的手上？什么样的契约里？”紫凤问道。

　　“尚未查到。”黑衣人答道，“但兴许，与乱世祸金之日有关。”

　　女王沉吟道：“没错，若说她的星辰是破军，那理应带来灾祸，但是现在看来，她一直在守护殇国，多次救殇国于危难之中，可以说与之完全相反，更像是守护星，不像破军。可查到其他在乱世祸金之日降生的人？”

　　“谨国被废的那位太子，似乎是被隐藏了真正的生辰，根据线报，祸金之日已有婴孩的啼哭声，但是谨国却声称，是第二日才出生。”黑衣人答道。

　　“那位谨国太子生死未卜，可有下落？”女王问道。

　　“属下无能，查不到半点线索。”黑衣人答道。

　　“继续查！”女王道。

　　“遵命。”黑衣人倏忽消失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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