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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珠子 ...

  •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问出来。

      有些意外的,谨神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双眼睛如同漆黑的深夜,静静地望着她。

      “你要拿我出气,要我担这个罪名,那你总得告诉我,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卡洛殇又道,她咽了咽唾沫,眼睛不自觉扫上谨神月穿着纱衣的身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明亮的灯光下,薄而透的纱衣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疤痕,可见,疤痕很大,曾经的伤口很深。

      “只是做了奴隶会被做的事情。”谨神月淡淡地回答道,拉过锦被盖住两人,“睡吧。”

      卡洛殇微微挣动了一下,还欲再问。

      “再不睡,我们就做点别的。”谨神月说道。

      察觉到语气陡然变冷,卡洛殇不敢再动,把脑袋放在谨神月的臂弯里,闭上眼睛,轻轻嗅了嗅那清冷的气息,很快,安然入睡。

      黑暗中,谨神月霜雪般的眼睛微微发亮。

      她看着呼吸绵长均匀,已经陷入沉睡的卡洛殇。

      这人总是能安然入睡。

      任何时候,哪怕是在危险的野外,面临着无数未知的可怕,还是能在需要入睡的时候迅速沉沉睡去。

      幼年一起在外狩猎的每一个夜晚,她都觉得惊奇不已。

      为何这么轻易就能入睡?

      为何不会感到害怕?

      真是让人好奇……

      原本,不应该这样对阿殇的。

      细数这些日子里对阿殇做过的事情,谨神月隐隐觉得有些后悔。

      可她忍不住。

      当她拥有了绝对的力量,能够彻底掌控怀里这个人。

      她忍不住自己的肆意妄为。

      也忍不住想要看看,这个人若是成为了奴隶会如何?

      她真的想要知道,阿殇在绝望的时候,会怎样一步一步的堕落下去。

      会怎样呢?

      那颗总是能轻易安然入睡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阿殇是她的,无论堕落成什么样,都会是她的。

      是她的。

      醒来的时候,谨神月又已经没了踪影,卡洛殇掀开锦被钻进床底,在一堆宝物中摸到了三片冰魄银镜。

      也不知道这三张里面有没有谨神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卡洛殇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只小松鼠从宝物中钻出,此时钻进了她的衣袍里。

      “帮我叼一个。”卡洛殇闭上眼睛道。

      小松鼠依言叼了一个。

      银镜发出微光。

      画面动了起来。

      “此番来,是有事求九州婆婆,不知您可还记得,当时在万幽城强行逼迫我使用的那几颗灵珠子?”谨神月单刀直入的说道。

      “你是想要治愈卡洛殇的法子?这可需要很大的代价。”九州婆婆怪笑道。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谨神月说道。

      九州婆婆眯了眯眼睛,转了转手里的棱角分明的核桃壳,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想要卡洛殇的一小片灵魂,你去帮我从她的灵体上取下来。”

      “我的灵魂不行么?”谨神月问道。

      “只要一小片,除了疼痛以外对她不会有影响,我就给你这个法子,她可以活下去。”九州婆婆说道。

      “为何一定要阿殇的灵魂碎片?”谨神月问道。

      “你大概不知道吧?兽王神有着世间独一无二的纯白之体,她的灵体,可净化万物,不是你们的灵魂所能比拟的。”九州婆婆说道,用手比划道:“我只要小半块。”

      谨神月沉吟不语。

      “如你所知,灵魂是有自愈能力的,半块碎片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当然,会有一点点痛。”九州婆婆继续道。

      谨神月从思考中抬头,目光锐利,“我不信任你。如何能确定,你不会拿这半块碎片对阿殇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这么珍贵的灵魂,谁会去伤害,当然是好生将养……”九州婆婆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说漏嘴。

      “以便攫取更多的灵魂是么?”谨神月立刻察觉,说道。

      “那殿下要不要接受这场交易呢?”九州婆婆桀桀笑道。

      “我用我的灵魂跟你做交易,你只有这一个选择,或者我现在离开。”谨神月声音果断决绝。

      “成交。”

      画面变幻到了一个奇异的阵法上,谨神月被缚在正中,乌黑的长发散落一地,她表情有些不堪,强作镇定地道:“为何要绑我?”

      “既然要撕裂你的灵魂,多少会有点痛,怕你忍不住乱动,放心,很快就好。”九州婆婆用玉蝶装着一些魂灵珠,蹲在谨神月身旁,枯槁的手按在谨神月的胸口上,开始撕取魂体。

      不忍卒看。

      卡洛殇闭上了眼睛。

      可谨神月是个打死也不肯叫唤的,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来,在施法的巨大声响里,连那剧烈的喘息声都被掩盖。

      灵力碰撞的声音渐熄。

      卡洛殇睁开眼睛。

      只见谨神月脸色苍白虚弱,眼睛半阖,那头秀美的长发和一丝不苟的白袍已经都乱得不成样子了。

      十几颗魂灵珠变成了黑色,九州婆婆替她装进锦囊,放到她手中,她一言不发地抓紧了锦囊,起身,离开。

      银镜熄灭。

      卡洛殇令小松鼠将这三片银镜咬碎,被这段画面震撼地五味杂陈,她也不敢去看谨神月其他的记忆了,本也不想这样去偷窥她。

      只是那黑色的魂灵珠太过蹊跷。

      死宠骤然出现。

      实在令人不安。

      怎么这样?

      为什么要这样?

      谨神月为什么要撕碎自己的灵体来给她做药?而且还和九州婆婆做那样的交易。

      这是一只小美人鱼的故事吗?

      可就算是那只蠢笨的小美人鱼,也只是用自己的声音交换了双腿,没有用灵魂啊!

      小松鼠咬着银镜,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卡洛殇用手捧住那些碎片。

      不明白。

      谨神月不是讨厌她吗?不是在生她的气吗?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阿殇,没有那么痛。你只要想,它是我的一部分。”

      呜呜。

      她又冤枉了谨神月。

      她以为那些珠子只是折磨她的一个手段。

      分明,虽然每次使用之后她虽然都痛得死去活来,但是精神都明显好转,她却从来都没想过那颗珠子不是什么床底玩具,是她的药。

      分明,在谨神月的各种安排下,地狱之力的发作时间都缩减了许多,她还是认为谨神月在折磨她。

      一直在害怕、躲避。

      谨神月对她的想法都心知肚明,可还是沉默着,忍着灵体被撕裂的疼痛帮她上药。

      她把那些碎块都装进锦囊里。

      “咚咚,世子大人,麻烦出来一下可以吗?我们必须确定你人在。”有人敲了敲床,还开口模拟了下床被敲击的声音。

      听声音,不像是侍女侍从。

      一人一松鼠从床底钻了出来。

      “不是我说,教主都赏你什么宝贝啊,全都要塞进床底去,你就算是放在寝殿桌子上摆着,又有谁敢进来拿?我就没见过人把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都塞进床底去的……”

      卡洛殇朦朦胧胧中看到两张略微惊愕的脸。

      一个五官棱角分明,剑眉入鬓,鼻梁高挺,皮肤是阳光的小麦色。

      一个眉目如画,脸如玉琢,白皙俊美,带着些许女气。

      正是思琳琅和王言路。

      “你哭……什么?”王言路愣了一会,白皙的俊脸略显不耐,“教主那么稀罕你,要不是你不肯顺着,至于每天都被打得鬼哭狼嚎吗?你不是殇国世子吗?就这么笨?识时务些,伏小做低都不会吗?你反正都傲不起来了,还不肯认清形势,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没看到她都哭成这样了吗?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思琳琅忍不住打断他的连珠炮。

      思琳琅鲜少对他语气这么重。

      他噎了噎,随即气得双目圆瞪,吼道:“我没同情心?好啊!思琳琅!你是活佛!他么的救世主是不是?!好!你既然这么有同情心,我走!”还没说完就愤然拂袖,脚步巨响地大踏步走出去,最后一句从外殿穿空而来。

      “你自己一个人好好安慰安慰她吧!!”

      卡洛殇爬起来,抓着锦囊摸了一把眼泪。

      这是哪里来的两个活宝?

      “你也没说他什么,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她悠悠开口道。

      思琳琅叹了口气,坐在一旁扶额,无奈至极。“知交是这样的。”他说,“也许是因为互相太在乎了,旁人看来极小的事情,对彼此来说都很重要,轻易就能互相伤害。”

      卡洛殇感觉心口好像被狠狠插了一刀。

      很小的事情,都能激起这么大的波澜,那她,她对谨神月说的那些话,那样三番两次的冤枉谨神月……

      是了,她在话本上读过的,情人之间,即使是个很小很小的误会,都会让对方十分难过,委屈许久。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道:“我要换衣袍了,你出去吧。”

      香烟氤氲之处,一名老妪斜在红绸勾丝软榻上,两个相貌清秀的少年执扇缓缓的扇着。

      此处从无外人踏足过,但是外面却响起了不徐不疾的脚步声,和玉佩轻扣的声音。

      “九州婆婆,别来无恙啊?”卡洛殇掀开帘子,一身白袍,手执玉扇,神采飞扬。

      “兽王神大人似乎恢复的不错。”九州婆婆说道。

      “这可不是得仰赖婆婆的好法子?”卡洛殇虽是笑着,眼睛里却尽带冷意。

      “看来您已经知道了,但是老身可没有破坏规矩,一切都是谨神月自愿的。”九州婆婆说道。

      “规矩?我这里可没什么规矩。”卡洛殇低头把玩着玉扇,不冷不热的说道:“本世子做事,一向随心所欲。”

      “兽王神的意思?是要替谨神月毁约?”九州婆婆说道。

      “毁约算不上,就是条件改一改。我用十万灵魂,换小月一人的灵魂,如何?”卡洛殇说道。

      “兽王神大人虽然厉害,却不懂灵魂收集之术,也无法收集灵魂,如何替老身拿来。”九州婆婆说道。

      卡洛殇邪性一笑,说道:“我当然有办法让九州婆婆自行取下这些灵魂。我知道婆婆的这个术法,需要自愿,或者是等价交换。我可以在等价交换这一条件上,让九州婆婆可以施展法术获取灵魂。”

      九州婆婆眼珠转了几转,笑道:“原来如此,不愧是兽王神大人,那老身就静待大人的佳音了。”

      卡洛殇摇了摇头,说道:“我当然不会让你继续把着小月的命脉。现在,就在这里,立刻,把你们这份契约之线斩断,我要亲眼看着。”

      “这与毁约有什么区别?”九州婆婆说道。

      “十万灵魂我会一个不少的给你奉上。还是说,你要我现在就动用兽王神之力将你处死?如此的话,十万灵魂也省了。”卡洛殇负手道。

      “老身明白了。”九州婆婆说完,虚空捏了一条线,掐断。

      卡洛殇抓住那线,细细的感知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说道:“可能我表现得不够明白,或者说的不够清楚,。”卡洛殇一边冷眼看着九州婆婆,一边用兽王神之力,将自己的声音传送到了所有动物的脑中,“那个叫谨神月的小教主是我的,谁也不许碰,这一次,只因是她自己傻乎乎地找了你,又是自愿交换,我就大方地不跟你计较了,但是,如果有谁敢打她的主意……”

      这个上古神明露出邪恶的笑容:“我就带它到十八层地狱里去转一转。”

      手上一震,那线瞬间消散了,卡洛殇这才掀帘走了出去。

      动物们:???谨神月是谁啊???小教主又是谁啊???关我们什么事???

      正趴在草地上睡的,树上打瞌的,水底闭腮沉着的,还有各种雏窝里打盹的动物们都惊了一惊。

      谨神月?

      然后,一个清晰的人像就直接出现在了它们脑海里。

      总之是个人类的模样,但人类长相都差不多,只能记得是个白袍。

      “你是不是疯了?!今天教主都特别吩咐过了,你就还敢放她一个人在寝殿里??”王言路看着空无一人的寝殿,抓狂地冲思琳琅大喊道:“活佛?你能不能好好做个人?!”

      思琳琅连忙展开追踪术。

      了无踪迹。

      兽王神和上古神兽想要离开一个地方,是不可能被任何人抓到蛛丝马迹的。

      “怎、怎么办?快上报教……呃!”话音未落,王言路就看到谨神月出现在寝殿里,早已吓得发白的脸色此刻铁青了起来,心肺胃都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扯,一口气都停在了喉咙里。

      “怎么回事?”谨神月冷声道,寒冰霜雪般的灵气扩散开来,直逼两人。

      “教主!是属下的失职!属下留守,世子借口更换衣袍,把属下遣出了视线外!属下失职,请教主责罚!”思琳琅挡在王言路身前,单膝跪地道。

      外庭院的响动拯救了两人。

      卡洛殇身后,听雪和屋子里的王言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色,又青又白,畏惧不已,试图用神明的小身影挡住自己。

      思琳琅明显感觉,见到卡洛殇之后,教主身上的寒霜之气退却了不少。

      “还知道回来?”谨神月冷怒地道。

      卡洛殇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说道:“你不在寝殿,我太闷了,想出去走走。”

      寒霜之气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王言路瞪了瞪眼睛,这不是会服软吗?总算是孺子可教,不至于拉着全世界跟她一起陪葬!

      谨神月挥了挥手,几人如释重负般的嗖一声立即消失。

      “你消息还挺灵通,灵脉都碎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管这么多的闲事。”谨神月抓着卡洛殇的手腕,将她一把扔进外殿的织锦地毯上。

      许是地毯上掺了些沙子,膝盖磨破了一处,卡洛殇略有些惊恐地抬头看着谨神月。

      谨神月抚了抚那渗血的伤处,从袖子里取出药倒上去,“不问问我,你那个心爱的侍君子琛,怎么样了?”

      “子琛?”卡洛殇茫然地睁大眼睛。这时候为什么会提到子琛?“他不是在殇国吗?殇国怎么了?”

      “他回东国了。杀了两个亲兄弟,登上了国君之位,上位第二天,就发兵攻打了白衣教。你说,他是为了谁做的这个国君呢?”见卡洛殇模样不似做伪,果真不知,谨神月悠悠道。

      “我去同他说。”卡洛殇想站起来。

      “我已经把他杀了。”谨神月淡然道。

      卡洛殇无辜且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你这个反应真是无趣,怎么说也曾经是侍奉你的侍君,你对他的生死就这么不在意吗?”见她这幅样子,谨神月有些意外地道。

      “你明明没杀他,为什么这么说?”腿上的伤口上了药有些刺痛,密密麻麻的感觉,令卡洛殇抓挠了下地毯,低声道。

      “哼。”谨神月沉郁地道:“这么说,你已经见到他了?”

      这供不知该怎么招。卡洛殇犹豫了一下。

      “你真是本事通天啊,兽王神,他刚刚才被我打退,不得不用传送阵离开,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见的面?又见了多长时间?”谨神月咬牙切齿地道:“看你这样子,恐怕除了见面,还做了其他事情,是么?”

      卡洛殇蓦然瞪大了眼睛。

      这不可思议的眼神就像点燃火药的引线。

      谨神月一向冷静的眸子此刻就像燃起了星火,炽烈的愤怒燎原般轰然炸开,方才平息的寒冰之气猛然张开,骤然灌满了整个大殿。

      突然。

      猛烈。

      变化如此之快。

      短短不过片刻,令人猝不及防,现在的卡洛殇毫无灵力,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如寒风般凛冽的灵气,本能地蹬腿想逃窜。

      纤细的脚踝一下就被抓住了。

      力道之大令她痛得惨叫了一声,顿时忘了身在何处,大脑空白,只不顾一切地疯狂挣扎。

      这无疑只会更加刺激施暴者。

      谨神月双瞳赤红,粗暴蛮横地拉扯她往内殿走去。

      卡洛殇惊慌之中抬眼看到。

      又变红了。

      她不太确定,但是好像,谨神月双瞳变红之后会有些无法自控。

      就像她地狱之力发作的时候偶尔会有短暂的失忆。

      不行,不能这样!

      她记得,每次谨神月暴怒之后,当那赤红从谨神月眼里消失,她从巨大的恐惧中偷偷地去瞅谨神月的表情,总是看到一片深重的悲伤,和十分后悔般的神色。

      她原本不明白为何谨神月会这么悲伤。

      而不是愉悦。

      谨神月一定很讨厌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她一向都是个自持自律的人,她无法放纵彻底。

      彻底的放纵,只会让谨神月更痛苦。

      念及至此,卡洛殇一反平常的挣扎逃窜,扑上去一把抱住了盛怒的谨神月,手臂环住那纤细紧实的腰,脸埋进谨神月料子极好的衣袍里,用细小的声音说:“小月,别生气了。”

      谨神月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眼里的赤色瞬间褪去,良久,她低头看着卡洛殇,“你觉得我对你毫无办法,是不是?”

      作为回答,卡洛殇更用力的把脸埋进谨神月平实的肚子,陷进那柔软顺滑的衣袍中,还顺便蹭了蹭额头上的汗。

      “这一次是你自己回来的,我便不跟你计较。不过,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小看我的手段。”谨神月把卡洛殇拉开,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不会希望我将那些生不如死的手段用在你身上的。”

      卡洛殇露出害怕的表情。

      “乖乖待在这里。”谨神月某里闪过愉悦的光,她用手指轻轻滑过卡洛殇的脖颈,“知道吗?不然……”

      在那手滑到嘴边的时候,卡洛殇伸出舌头趁机舔了舔,随后一脸无辜地看着谨神月。

      “你可真是会啊,卡洛殇。”谨神月眯了眯眼睛。

      就在卡洛殇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谨神月用锁链把她锁上了,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冷战,眼底猛然染上刻骨的恐惧,保持着在地上坐着的动作僵硬得仿若石雕,肉眼可见地颤抖着。

      原本卡洛殇即使是在害怕的时候,也会紧紧地盯着谨神月,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眼里带着畏惧的光,可怜兮兮的惹人疼爱。

      现在眼神却很呆滞,平平地望着前方,让人感觉她下一秒就要癫狂起来了。

      这个反应让谨神月微微吃了一惊,只好解开。

      “教主,已经不宜再耽搁了。”安如云的声音响起。

      谨神月收回手,眸子再次变得冷静克制,低头吻了吻僵硬不动的卡洛殇,转身,出去。

      卡洛殇以为自己会被锁住,谁知这么轻易就被解开了。

      她仍是在刚才的状态里呆愣了许久。

      才恢复过来。

      再抬头已经不见谨神月,只看到一张见过的俊脸从单膝跪地的恭敬模样起身,像是看什么令人嫌恶的东西一般,站在那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

      呵。

      “你是那个什么,五色王?”卡洛殇姿势不雅地坐着,抬头看着他问道。

      不予理睬,安如云甚至懒得再看她一眼,直直地看着前方。

      “上次,是不是因为我,教主罚你了?”卡洛殇唇角一勾,问道。

      原本她还以为不是她的关系,但是现在她不这么觉得了。

      安如云冰冷的眸子这才倏然斜睨了过去,看到卡洛殇胜利般的笑容,心里升起一股怒火,咬牙切齿地道:“你不用得意的这么早,教主只是把你当个小玩意,区区奴隶,连侍君位份都没有,可见你也不得宠。”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也不知为何这么无聊,竟要与一个废人做这些无用的口舌之争,若是因此受惩,更是百害而无一利。

      没想到的是,卡洛殇听到他的话之后居然噎了噎,闷住了。

      此番是他言语上获得了胜利,还没等他暗自得意多久,就听到了布帛撕裂的声音。

      卡洛殇在撕自己的衣袍!

      安如云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她想干什么,怒道:“说不过我,你就要使这些卑鄙下作的手段吗?”

      正在琢磨怎么撕得更好看更对称的卡洛殇百忙之中抬头,露出了一个孩童般恶作剧的笑容,然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大喊道:“救命啊——!!!非礼啊——!!!来人呐——!!!”

      伴随着霹雳啪啦东西翻倒的声音,少女叫得声嘶力竭,然而外面的动物们只是转头往声音方向看了一眼,继续吃草的吃草,喝水的喝水,打瞌睡的打瞌睡。

      安如云却吓得头皮发麻,差一点就想冲过去捂住她的嘴,直接把她捂死。

      “我道歉!对不起!我错了!”被吓得魂不附体的五色王连声道,见卡洛殇终于不叫了,问道:“你想我怎么样吧?”

      卡洛殇好整以暇地拉起滑下肩膀的衣领,说道:“看你什么都不会无趣的很,就耍套苍问给我看吧。”

      安如云忍得额头青筋直跳,“苍问是大谨皇家剑法,不是供人赏看的杂耍!”

      “不肯就算了。”卡洛殇一点也不勉强,歪在榻上,拨弄桌上的插花,无所谓地道:“我也不乐意看你耍的,免得污了我的眼睛。反正,小月会耍给我看,她都给我看了好几次了。”

      安如云气得浑身发抖,这次被她赢了,不知如何反驳,也不能反驳。

      这时一个模样清秀可爱的少年闪身走了进来,他看起来纤弱小巧,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及腰青丝用绑带简单束了一半,身穿上等白袍,上面用鎏金银线细绣了一只张牙舞爪腾云驾雾的貔貅。

      想必就是四主之一的貔貅主。

      卡洛殇记得,他和那个翼王是一对双胞胎来着,一模一样的粉雕玉琢。

      两个都是老臣了,曾经是侍奉已故的老教主的床奴,因受宠先后被封了翼王和貔貅主,一人送了一座宫殿。

      他们的年龄也跟相貌相去甚远。

      那老教主喜好他们柔软的身肢和美貌,给他们使用了邪术,让他们的身体永远停留在了十三岁。

      听说,这反而方便了他们完成潜入暗杀任务。

      这样的年龄再配上这样的俏美单纯的外貌,最是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是极好的杀人利器。

      貔貅主走进来之后先是狐疑地看了安如云一眼,又看了看衣衫不整的卡洛殇,抬手就要放灵啸通知教主。

      刚一抬手,安如云就眼疾手快地将他的手打了下来,道:“此时教主不能分心!待解决了那些人,教主自然会立刻传送回来!”

      “教主说了,无论这个人发生什么,都必须立即通知她。”貔貅主从袖子里伸出一根白葱般细小白嫩的手,隔空指了指卡洛殇,说道。

      “不要与我争执,貔貅主,若是这个人趁机逃走了,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安如云道。

      “可是……!”貔貅主秀美的眉毛蹙起,正欲还说些什么,胸口挂着的宝石忽然亮了起来,他一惊,用手握住,不禁道:“糟了!”

      卡洛殇正觉得挺有意思,伸长了脖子去瞅。

      忽见一股灵力引起的狂风大作,伴随着浓重的血腥气,一身形小巧、白袍绣翼兽的少年从殿外雷霆万钧般的骤然闪现。

      貔貅主慌慌张张地对来人道:“哥哥,对不起!我,我一时情绪激动,感灵石就亮起来了!我不是故意的!”

      翼王顶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沾着血的模样令他显得有些冷酷,许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眼里还带着弑杀之气,他凑上前闻了闻双胞胎兄弟,又亲了亲那双小巧的双唇,淡然道:“你没事就好。发生了什么?”

      貔貅主脸红了红,呐呐地道:“这、这人衣袍被撕破了,要通知教主,我怕万一,教主迁怒你我。”

      翼王这才把目光放到了卡洛殇身上。

      卡洛殇无辜地摊了摊手,拢着毛毯问道:“哎小不点,你们在跟谁打着呢?东国?他们换新君主了?叫子琛?”

      “你以前的侍君想把你抢去东国。”小不点翼王也不介意,回道:“弱得很嘴巴倒挺能说,在对阵的时候被打得吐血,还要骂教主配不上你。”

      卡洛殇笑了起来,“他还会骂人啊,真是看不出来,以前看着一脸纯良,真是被他骗了。”

      两个绝色少年陪聊了一会就手牵着手去汤泉了。

      被骂了一天回来,可想而知谨神月的脸色不会很好看,特别在知道卡洛殇今日演的那一出之后。

      “说吧,你想怎么出气?”和说话的内容不太相同,谨神月端起侍女送上来的茶水,只闻了一下就砰一声重重地放在桌案上,冷若寒霜,杀气重重。

      吓得那个侍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把脸都埋进了地毯。

      卡洛殇也被那声音吓得一颤,“我……”

      出气?

      我自裁一刀给你出气吧?

      “说啊,既然敢做,现在又怕什么?”谨神月语气不善。

      “我……他,反正他已经道过歉了,就,算了……”卡洛殇有些退缩。

      “一个道歉你就肯放过他?安如云,你说。”谨神月转头,看着地上单膝跪地的属下道。

      “……世子要我剑舞苍问。”安如云道。

      “你不肯?”谨神月压迫力十足地问道。

      “世子又说,不要我污了她的眼,教主已经给她舞过很多次了。”安如云低眉顺目地道。

      卡洛殇一张小脸顿时皱得就像一张晒干的酸菜,又羞又燥地转脸躲开了谨神月投过来的目光。

      她没想到吹个牛皮还能有这样当面捅穿的一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谁知,半饷之后,谨神月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好,我给你舞。”

      卡洛殇吓得一激灵。

      在外面受了一天的气,被曾经是她侍君的子琛指着鼻子骂了那么久,回来之后还舞剑给她看吗?

      实在不敢劳您大驾!!

      安如云跪着的身体明显打了个趔趄。

      卡洛殇瞅了一眼。

      下盘这么低还这么不稳,太虚了一点吧?

      注意到她的眼神,安如云抬眸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对教主恳切地说道:“教主万金之躯,怎可为区区贱奴……”后半句被教主骤然逼来的杀气硬生生吞回了腹中。

      “正好,你剑势偏高,灵气向上而不均,攻势是强,一直以来你都是快狠取胜。剑快而稳,这也是苍问的核心。但你的弱点太过明显,若不攻破,功法是很难更上一层楼的。过来,本教与你练。”谨神月说着,与安如云走到庭中,缓缓拔出黑色的诛魔剑,浓稠的黑色魔气骤然响应,嗡地一声傲然无比地彰显它的存在。

      卡洛殇开心地抱着两个抱枕和一张毛毯,铺在外面的木廊,做好了欣赏的准备,看到谨神月拔剑,她抬手道:“小月小月,我的刻字还在吗?”

      谨神月知道她在想什么,把剑身上的殇字亮了亮,说道:“还在。”

      安如云抽了抽嘴角,够了,可不可以不要再刺激他了!

      屋顶上偷窥的两人,“幼稚!真是太幼稚了!”

      “教主不仅灵力高强,剑术也很是精细,你看,就算不用灵力也几乎毫无破绽。”

      “真的诶,如云好惨,竟然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你很心疼?”

      “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的同情心呢?活佛?”

      “……”

      这个漆黑风高的晚上,就在安如云惨烈的闷哼声中逐渐夜深。

      卡洛殇趴在枕头上,睡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五色王的摔倒姿势都不一样,她把那些痛哼声和噼里啪啦的摔倒声当做催眠乐音,睡得很是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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