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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白衣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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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旁。
谨神月神色淡然的把石头放在火堆旁,煮汤,熟练的整理帐篷,铺好被褥。她又变回了那个淡然的谨神月,仿佛刚刚那一幕并不存在。
男子在一旁老老实实的摘择着野菜,也不再有刚才癫狂的模样,见谨神月瞥了他一眼,他连忙对着她咧嘴一笑。
“明天我睡醒之后如果还看到你,我就杀了你。”谨神月冷声道,随即靠着火堆旁的石头闭目养神。
“你现在连剑都握不动吧,怎么杀我……”男子一边把香料放进锅里,一边嘟囔道。
“你说什么?”谨神月厉眸一睁,寒气直射过去。
“哎哎……”男子举手做出后倾动作,讨好的笑道:“我是说你现在看起来挺累的,应该不太想做杀人这种麻烦事情。”
谨神月的眸子几乎要将他洞穿。
男子不为所动,拿着木棍搅动那兔子汤,嘴里又蹦出一句,“毕竟强行突破封印,灵体受损,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谨神月冷声问道。
“孩子,你不认得为父了吗?为父知道错了!”男子忽然又痴呆的说道。
“你!”谨神月被噎住,转身背过他,愤然道:“疯子!”
“我是疯了啊。”男子眼神又清明起来,只是满是悲戚,“那孩子死后,我就疯了。”
“你果然是在装疯!”
他明知道他的孩子已经死了,还要来招惹她!
“喝汤,喝汤。”男子给她盛了一碗,自己也盛了一碗蹲在一旁默默的吃起来。
“总之,明天天亮前,你就给我滚!”
“我滚,我滚。谢少侠让我借宿一晚,要是没有这火堆和兔子汤,我今晚肯定要冻死。”男子讪笑道。
谨神月冷然转身。
两人喝了汤,男子主动收拾了汤碗瓢盆,老老实实的坐在火堆的另一侧,拿着一块木头削削削。
他几次想和谨神月说话,但是看着她的背影又都忍住了。
而后又往火堆里加了加木柴,躺下入睡。
半夜,谨神月的眼睛在黑暗中倏然睁开,男子猛的扑向了帐篷中的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抱起,飞跃而出。
轰隆一声。
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落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小心!”在空中,谨神月长发飘舞,喊道,她眸光一转,左右已有数个黑衣人将他们包围。
杀气。
这四周突然涌现了无数杀气。
她心下一凉。
只见男子一手抱着瘦小的谨神月,一手握着一把形状怪异的匕首,一个呼吸间便已夺了数人姓名,带着她突出重围。
“乖孩子,爹爹是不是很强?”男子一边大笑着,一边抱着她继续往前跑。
如果不是现在情势危急,谨神月一定奋力挣开这个怀抱把这人推进河里清醒清醒。
那几个黑衣人只是前奏,左丞相一向不擅长拼刀剑,而是——
“哎哟!”只见男子停了下来,脚下踩了一个阵法,眼见就要立刻发动,“借一下你的小手指!”
只见男子抓着谨神月的手指就割了一刀,流出的鲜血立刻像有生命一般包裹住他们,形成了一个结界,所踩阵法的术法皆被反弹。
用皇家之血抵御部族阵法!
谨神月可以确信这人绝不是普通人了,他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不是偶然,甚至他清楚所有的事情,才会对她说出那些话来。
但是不可能,她被冤枉这件事,连太子党的人都不知晓,唯一知晓的人只有母后,而这人,也不像是火之国的人。
到了安全之处,谨神月一把将人推开,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挑眉,“知道我是什么人又怎么样?反正我又不会是大谨国人。”
是了,一个外族人,甚至不是大谨国人,怎么会知道如此多的事情。
难道左丞相的人为了将她从太子之位拉下来,竟然勾结了其他诸国?!
“该死!”大谨有危险!谨神月转身就想跑,却被男子拦住。
“你不用乱想,我对你们大谨内部的争斗没有兴趣,也没有参与。”男子摊手道。
“你!”谨神月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想往皇城跑,我劝你最好不要。”男子无奈道。
谨神月闻言一窒,垂手颓了下来,是了,她刚刚想做什么?想回京城报信?且不论她能否回到宫内,现在皇权的至高统治者根本不信任她。就连太子党羽对她也已经是失望至极,除了无法参与政事的母后,还有谁会信她?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她差点忘了,无论是谁人的计谋,都是因为父皇对她的不信任,才导致的她被废。她根本没有回去的资格,也没有回去的意义。
男子见谨神月不发一言,低头不知在想什么,那纤小的身影看起来落寞神伤。
他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他张了张口,又犹豫了半饷,最后还是说道:“你也清楚,越是接近皇城,就离那些人的势力范围越近。哼,恕我直言,你的那个蠢父皇,根本保不住你。更不要说,他现在连你身陷险境都不知道。”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握了握拳。
复而抬头,对着那个沉默的少女道:“我不是大谨人,你可以先去我那,至少离开了谨国境内,会更安全些。”
谨神月目光冷厉的看着蹲下来与她平视的男子,讥讽道:“我又如何知道你是什么人?又是什么目的?就算我不落入左丞相的手中,也不过是从一个敌人手里,落入另一个敌人手里罢了,有什么区别吗?”
男子看了看这个需要自己蹲下来才能平视的少女,眼底的悲伤一闪而过,他叹了口气,盘腿坐了下来,说道:“我是西夏人。”
“为了将我从太子之位拉下,他们竟然不远万里和西夏国结盟么,真是可笑!”谨神月愤然拂袖道。
谨国百年基业,如今最大的威胁就是邻近的两国,也就是火之国,以及水燕国。
水燕国自从被殇国重创之后一直内乱不断,火之国又是母后的母国,她前后思量都想不到究竟是哪个国家,没想到,竟然是与他们有着一海之隔的西夏国!
男子又看了她一眼,垂眸继续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并不知道你们宫墙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是我猜的。”
“猜?”谨神月眯了眯姣好的眸子。
男子看着她,沉静了半晌,眼底尽是欣赏,“天地双壁之一的谨国太子谨神月,自幼便声名远扬,连遥远的西夏国,也听闻了不少太子殿下年少的事迹,奉为神话。被先帝看重,一出世便立为太子,小小年纪便拥有无双剑技,惊人的治世才能。”
“说重点!”谨神月咬牙切齿。
男子抱以一笑,“如此清高自傲,才绝天下,又党羽无数的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会因为皇帝将一个私生庶子迎进宫内,就自乱阵脚,做出毒害皇子这种事情来?”
谨神月眼神黯了黯。
“况且,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立你为太子是先帝遗诏,先帝不过是为了扶持你,才把现在皇帝拱上帝位的不是吗?”
“你那日对我装疯卖傻究竟是什么目的?”
“我只是……”男子神色黯然,“我只是看到你,想起了那孩子罢了……”
谨神月静静的听着。
“那孩子叫风忆宸,她一出生母亲便死了,所以我给她取了这个名字。作为一个储君,如果没有母族的帮扶,那所走之路一定会十分艰难。所以在她六周岁的时候,我将她交给了新立的皇后抚养。我知道这跟生母抚养并不是一回事。但是只要新皇后没有孩子,就会对她视如亲自,况且她生母已死,皇后再怎么样,也不会去伤害她。没想到居然发生了那种事……”
说到这里,男子抬头看着谨神月,湛蓝的眸子深邃幽远,这个眼神让她感到有些害怕,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她的灵魂,看穿了她。
“那日是她母亲的忌日,我醉酒于宫中庭院,她穿上了生母的衣物,将我压在地上亲吻的一幕正好被皇后撞见。”
谨神月倒退了一步,瞳孔骤缩。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皇后重罚了她,杖责鞭笞之后关进了地下水牢里,待我整理好情绪去寻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水牢关了整整三天没有进食,奄奄一息。她问我,母后可是想杀她?不管我如何安慰,从她的眼神里我也可以看出来,她坚信她的母后想杀她。这件事,为后来的事情埋下了伏笔,也是我冤枉她最主要的原因。”
提及往事,男子的表情苦痛悲切,好一会,才压下心绪继续讲述。
那只是一个看似十分平常的一日。
他下了朝,便起驾前去观星楼,准备与皇后共用午膳。下了轿撵之后,门外没有侍从,他觉得有些奇怪,却不曾想到,走进去之后,他会看到一个让他至今都陷入梦魇的一幕。
侍卫和宫人们都倒在了血泊中,而他唯一的皇女风忆宸,手握沾染了鲜血的银光匕,长身玉立于大殿之中,而她的身旁,是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不知生死的皇后。
自皇后上位之后,一直温文尔雅端庄大方,用女子的柔情慰藉了他常年枯寂的心。而为了风忆宸,皇后多年没有子嗣,他一直心存愧疚。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悲愤交加的吼道:“逆子!!滚出去!!!”
宫人们蜂拥而上,“快宣太医!宣太医!!”
他当时满眼只看到浑身是血的皇后,根本没去看那孩子是什么表情,更没有想到,在日后的某一天,他会在这间房子里发现她与另一个用剑高手打斗的痕迹。只知道在一片混乱之中,他抱着皇后,那柔软的身体却逐渐冰凉,终于还是在太医赶来之前气绝了,连一句话都没有给他留下。
得知储君风忆宸逃出宫外,他愤怒的下达了皇城最高暗影去追杀她,他只是气昏了头,却没有想到真的有一天,他看到了那孩子的尸体。他以为那孩子会恨他的,会含恨而终的,却没有想到,他看到那孩子死去的面容,那么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不愿意醒来而已。
“她跟你一样,年纪小小就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实战无数,底下还有一批对她忠心耿耿的精兵,只要她想,没人能轻易取她的性命。”男子痛苦的闭上眼睛,猛吸了一口气,道:“我想,她是失去了求生的意志,所以才……”
谨神月忽然身体晃了晃,昏了过去。
“太子殿下!”男子连忙接住她,只见少女双目紧闭,额头冷汗不停滴落,触手之处,尽是火热滚烫,“殿下!殿下!”
# # #
再次醒来的时候,谨神月看到了破落的房顶,以及火堆噼啪的声音,她动了动,只觉得浑身酥软疼痛,又冷又热。
“你别动,你发烧了。”男子走过去,用竹筒给她喂了水,说道:“你好好休息,暂时不会有危险。”
“你是西夏国国君风兮寒。”谨神月声音沙哑。
如果只是结盟,国君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到这个遥远的国家来,不管这人是什么目的,至少,不会是结盟。
“我只是个傀儡君王,国内的事情,我都已经交给左右丞相和内阁了,我现在嘛,只负责游山玩水,英雄救美。”风兮寒笑着回道。
“两国距离如此之远,结盟根本毫无用处,料想西夏国的人也没有这么蠢。但是想让我去西夏,做梦。”谨神月说道。
“你还是不相信我吗?”风兮寒挑眉,“跟我待着总比被你那个什么左丞相的人抓住好吧?你放心,虽然我说英雄救美,但是你这个美人也实在太小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咳咳……”谨神月倒提了一口气,忍了又忍,终于低声咳了起来。
“你,你怎么样?”风兮寒露出担忧的神色。
“咳,包裹里,有药。”谨神月说道。
风兮寒没有顾忌这么多,连忙去翻她的包裹,“找到了,我去煎。”在废旧的破屋子里找了一个罐子,认真清洗之后煎煮起来,“说起来,那个殇国的小世子对你还不错啊,你怎么不去找他?兴许他会帮你的不是吗?”
想到卡洛殇,谨神月的眸子柔和了一些。
“他这次在谨国边境发放救济物,就是为了你吧?他肯定是知道你在梧桐山才这么做的,那个外人眼中冷冰冰的战争兵器,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风兮寒一手拿着破蒲扇,一手撑着下巴,满脸调笑的看着谨神月。
“战争,兵器……”谨神月低声重复了这几个字。
“你不知道吗?这是现在各国对他的印象,卡洛一族的战争兵器。年仅七岁就被投入战场,第一场战,就是大捷,真让人吃惊,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就能手握红缨枪直取敌将首级。”风兮寒说道,露出些许神往。
谨神月的眼睛亮了亮,“她还有别的什么传闻吗?”
“你想知道他的事情,怎么不去直接问他?”风兮寒目光狡黠的看着她。
“我……”谨神月说道。
“呵呵,他呀,传闻还是不少的。比如你知道的,你们被并称为天地双壁,就是因为在外界的传闻中你们关系不错,所以取了个名字,把你们绑在一起,民间还有不少关于你们两的话本,哈哈,老百姓们真是有想象力。”风兮寒说道。
“在别人看来我们关系不错?”谨神月有些愕然,印象中,卡洛殇每次来找她几乎都会吵起来甚至是打起来,一旦打起来,就不顾后果,所到之处瓦硕横飞、鸡飞狗跳。她们一个剑镇月都,一个枪扫四国,根本没人能拉的住。
“难道不是?”风兮寒也有些愕然,他看了看谨神月的表情,随即明白了什么似的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们不是经常一起去狩猎吗?如果相互讨厌又怎么会相约一起去狩猎?况且,他不是常常去皇城寻你,你不都出来见他了?如果关系不好,只需要闭门不见就可以了吧?”
“一起狩猎是为了促进两国之间的交流,她是殇国使臣,我没有不见的道理。”谨神月掩唇淡然道。
“哦~~~”风兮寒特意拉长了这个声调,随即道:“你说是就是吧。”然后又卖力的煎药。
“她还梧桐山吗?”谨神月问道。
“你说那个世子啊,据闻他已经往西北战场赶去了,以卡洛之子的不败神话,相信不久之后就会传来捷报吧,不过这一次,恐怕是极为凶险啊!”风兮寒说道。
谨神月蹙眉。
“你也知道,谨国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些个国家就像是狼闻到了肉一样齐聚而来,殇国一旦被破,便可长驱直入攻入大谨。水燕国甚至出现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天才君主,未及弱冠,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平定了四部叛乱,解决了水燕国多年内战,稳住了局势,如今甚至与邻国比克米什联盟,集结了军队扎营于西北穹庐山下。”风兮寒说道。
“恐怕不止吧,东国、北蒙、南阔……这些豺狼岂非个个虎视眈眈?该死……!”谨神月蹙眉闭了闭眼睛,指尖用力到发白。
“你还是安心养伤吧,虽然破开了封印,但是你灵体和全身脉络都受损严重,一时半会是无法使用灵力了,若是乱来,你这身体,可能就要彻底毁坏了。”风兮寒说道。
西北战场早已厮杀多时,遍地尸骸,漫天哀嚎。
“世子大人!”炎秀大惊,红缨枪挥舞连杀数人,前去接应被重重包围的卡洛殇。他们找错了主将的位置,没能杀死主将,卡洛世子还因此身受重伤。
水燕国果然是有备而来!
打着水燕国的旗号,实则各国高手齐结!
炎秀赶到世子身旁,捏碎了一颗治疗石,绿色的荧光点点扩散,他自己身上的些许擦伤瞬间消失了。
卡洛殇捂着无法愈合的伤口,心中一沉,这灵气,果然是谨国的灵气!
连谨国人也在其中!
该死!
“谨国的援军还没有来吗?”安冉掩护着前锋军后撤,喊道。
“咳咳,谨国的援军是不会来的。”卡洛殇伏在檀郎身上,掩住口中的鲜血,说道。
“该死的外族人,世子大人,我们殇军是否后撤?”
卡洛殇蹙了蹙眉,此时若是后撤,这些敌军就会通过殇国与谨国边界这块奇险之地,直达谨国脆弱的邑城。
“那边是什么人!”突然一声断喝。
一辆马车直冲两军腹地,在卡洛殇一行面前刹马而停。
卡洛殇敛眉冲进马车内,冷声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卡洛元木二话不说抓住了她的手,一道耀眼的白光瞬间亮起,仅仅一瞬,卡洛殇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便全都痊愈了。
卡洛殇瞪了他一眼,迅速转身出了马车,狠狠甩了西绸一个巴掌,说道:“把你们族长送回去!西绸!若是再敢让他进入战场,唯你是问!”
“是,世子大人!”
卡洛殇红缨枪一投,杀出了一条直线的血路,让马车直接冲了出去。
这一战,殇国重创,失平城。
这个末代卡洛之子开启的不伤不灭神话就此陨落,众国终于知道,原来这一位来自地狱的修罗同样会受伤,一时之间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谁能灭了殇国,不仅有机会获得殇国背后各国的丰厚领土,还能开启百年神话。
谁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仿佛妖魔丛生的树林,暗枝疏影之处。
有一个缠满了青藤的牌匾。
魔宫。
谨神月刚跨上最后几节台阶,就看到这两个字赫然立于之上,像是怕死了别人不知道这里有个魔头居住。
“那是,初代的喜好,你看这牌坊也旧了,你回头推了爱改什么字改什么字吧。”风兮寒说道。
白衣教,魔修门派,专门做杀人放火的勾当,说好听点就是专职做暗杀,在世界各个大国都有遍布势力,只要肯花真金白银,没有他们不能杀的人,甚至包括各国君王,但杀君王的价格过于昂贵,还不如发动战争,是以鲜少有此事发生。
“从今日起,这人便是你们的少主了。”召集了众人之后,风兮寒宣布道。
教众们顿时议论纷纷,其中不少人看着谨神月,眼神不怀好意。
风兮寒当场斩杀了几人。
“你所指的放任国君不当,外出游山玩水,便是去当白衣教教主?”谨神月冷冷的看着,问道。
“只是顺便,顺便。其实,也不是我的本事,是属下太过得力。”风兮寒说道。
“教主,万万不可!此人来历不明,恐其心有异,会对我白衣教不利!农夫与蛇,养虎为患,不知教主是何处拾得这人,在未查明此人心向何物之前,断不可信任!”一名身穿白金袈裟的光头和尚说道。
“悟明,退下。此事本教已经决定,不容有异,违者格杀勿论!”风兮寒说道。
此话一出,勉强压过了一片异议,众人皆沉寂了下来,不多时便领命散了。
这样来历不明的一个少主,又灵力微弱的半残废模样,自然是无法服众的。
这段时间,教主外出云游多日未曾归来。
谨神月走在廊中,忽然有墨汁从楼上倾撒了下来,滴答飞溅,她虽然急急避开,但还是溅了一身,黑色的墨点在白衣上迅速晕染了开。楼上传来一群人的嘲笑声,明显是故意。
谨神月只看了那群人一眼,便转身离开,找了一块清池洗了洗手上和脸上的墨汁,一身白衣却是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了,只好就这么一身往修炼场走去。
无论走到哪,都有一群人交头接耳的对她指指点点。
每日皆是如此,她也习惯了,脏了衣服还是没脏衣服,都没什么区别。
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抓紧时间修炼和想办法恢复堵塞的灵脉。
“什么少主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物,长得跟个女人似的,怕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看他模样小小,还细皮嫩肉的样子,没准真是女人呢!”
“想知道他是不是女人还不简单,剥光了他的衣服不就知道了?”
修炼场内,一群人不怀好意的大声讨论着。
已经有胆大的人朝谨神月走去。
她从旁边的武器架中选了一把红缨枪,捏在手中,侧着身,看也没看那人,直到他到达了红缨枪的攻击范围,她才红缨枪一挑,将人挑翻在地上。
刚才那群人见状马上就围了上去。
只一击,谨神月就感觉到整个手腕都在脱力颤抖,便扔下红缨枪,拔出了匕首,一连刺伤好几人。
突然,迎空一个巨大的金锤将她猛的掼到身后的墙上,她登时口吐鲜血。
“是左护法大人!”
被砍伤的几人纷纷用了治疗石,见到悟明出手,又惊又喜,教主不在,教中官职最大的就是左右两护法。
一身青衣手握玉笛无声站在一侧的那个男人,便是右护法弥生,他既无出手之意,也无阻止之意,众人摸不清他的想法,心里都没底,此刻左护法悟明来了,众人都被壮了胆,看着谨神月的眼神愈发的不怀好意起来。
谨神月从墙上摔落在地,勉强从怀里拿出一颗治疗石捏碎后就立刻站了起来,咬着牙,眼底似有熊熊烈火。
“这么弱,也配做我们的少主?”左护法悟明不屑的说道。
此处是以暗杀闻名天下的白衣教里最好也是最大的修炼场所,万镜山,在这里挑战自己的镜像,身法会快速得到飞跃。
能来到此处的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百里挑一的人。
即使如此,他们也需要在这里等候,按照官职分先后进入镜像迷宫内修炼。
自从这个“少主”来了之后,不光循序最先,而且还霸占很长的时间,导致其他人无法进入,众人早已心生不满。
“既然是少主,还跑来这里占位置。”一人说道。
“受伤了就赶紧出来换下一位,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受伤了还躲在里面不肯出来,白白浪费了时间。”五色王座下,一个白衣别着红色绑带的人说道。
“也未必能受伤,说不定是这少主太弱了,他的镜像也跟着弱呢!当然可以杀半天都不出来,既然这么弱,还进什么镜像迷宫啊,在外面练练枪法不就成了,你看他看他刚才使的那一枪,软弱无力的。”
“就是,教主不在,没人给你撑腰,今天你是进不去镜像迷宫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即使是没参与的人,投向这边的眼光也只有冰冷和不屑。
谨神月握了握匕首,一步步朝镜像迷宫入口走去。
“喂!你没听到吗?!”
几个别着各色绑带的人将谨神月团团围住,见她脚步不停,一人率先握着短刀冲了上去。
各国都有结界,使用灵力会迅速暴露自己的位置和身份,所以在白衣教,一向都是以身法著称的。
谨神月侧身躲过一击,反手就是一记直抹对方脖子,顿时鲜血四溅,左翼又冲来一人,她只移动了半寸,红绑带的刀就捅进了绿绑带的人身上,而后毫不犹豫头也不会的手握匕首向后一划,“啊!!”身后突袭的黄绑带被砍伤,虽然堪堪躲过没有受致命伤,伤口也不浅,他急急后退,捏碎传送石之后坐在地上惊犹未定。
五色王在王座上托着下巴看着,此时捏了一个飞镖,用了灵力朝谨神月射出。
三四人借机而上,谨神月躲闪不及,被射中小腿跪倒在地,不一会,她就被砍中了十几刀。
他们不要她的命,这十几刀都极浅,只是为了羞辱她。
很快,她便有些衣不蔽体,手腿都露出了满是刀伤鲜血的皮肤,白衣早已被染成了红色,如同困兽之斗般,她眼神赤红的死死看着眼前的敌人。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少年的利落脆喝响了起来。
只见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漂亮的眉眼如精雕的美玉,白得耀眼的白袍上纹了一只翅膀大张的巨兽。
“翼王!”
“翼王大人!”
几人见了少年吓得面色一变,立马行礼,袖口上打了颜色绑带的人则退回了五色王身后,其他人则散开。
翼王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看着谨神月,蹙了蹙眉,说道:“你……早点搞清楚情况,教主不在的时候,你就不要来这里了。”
谨神月回看他的眼神毫无温度。
此时镜像迷宫突然快速跑出一人,谨神月见状,立刻闪身进了迷宫,没说一句废话。
迷宫内立刻就出现了一个镜像,同样是鲜血淋漓衣不蔽体,她看了微微一愣,眼底波光涌动了片刻,一刀砍了上去。
治疗石是疗伤圣品,但是用过之后需要好几天才能再次使用,等她出了迷宫的时候,差点就因为失血过多昏过去,所幸教主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带回了寝室。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在剥她的衣物,心中一惊,翻身躲到一侧,怒道:“滚开!”
“醒啦?真可惜。”风兮寒左手拿着一块碎布,右手无奈的摊开,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在给你上药,你现在用不了治疗石,只能使用普通的药物了。”
“不用!”谨神月咬牙切齿的道。
“不上药,你明天怎么去万镜山?你也不想别人来碰你的身体吧?反正你上次昏倒的时候,我就已经什么都看过了。不是我想看,是你这个人,受了伤都不会吱声的,我怕我去救你,结果你还死在我救的途中了,这才忍不住确认一下嘛!我保证绝对什么都没做,除了摸一下,嘻嘻……”风兮寒说道。
“你!咳咳咳……”谨神月抓着床榻扶手,鲜血还在滴滴答答,她感觉到一阵阵晕眩。
“我不摸,怎么知道你身上肋骨有没有断,我可是个君子啊,你不要动不动就怀疑我,这样小人之心,不好吧?快躺下我给你上药,耽误了明天修炼,你又少一天,不知是谁心里急哦!”风兮寒手上拿着药瓶,晃了晃,说道:“还是说你想让别人给你上药?你身上那些伤,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了吧?”
谨神月咬了咬牙,犹豫一阵,躺了下去,说道:“如果你敢乱来,我就杀了你!”
“好好,这句话我已经听了很多遍了,你能不能换句话说说?”风兮寒一边还嘴,一边上药,动作熟练且快。
包扎完之后,他说道:“其实,万镜山还有其他入口,我明日带你去。”
不用他说,谨神月早就看出来了,她每日去的入口,是中低级教众待的地方。
虽然左右护法和五色王翼王等人都经常在那里出现,但是他们一次都没从那个入口进去过。
从教众中的三言两语里,她也听出来了,那些满含嘲讽的话都在暗示教主对她分明不重视。
谨神月既没问也没应答,合上了眼睛休息。
翌日。
万镜山东侧入口。
一路青苔。
初见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山,下了障眼法,外边云雾缭绕看不真切,走近了看也十分普通,从一处藤蔓缠绕的地方钻进去之后,才焕然一新。
一道道精雕细琢的石壁立于四处,挂了一排排终年不灭的火把,幽深漆暗,地上满是骷髅,还有不少石刻的动物像,但谨神月无心欣赏。
察觉到有入侵者,镜像立刻就出现了,一个是风兮寒模样,一个是谨神月模样,连武器都一模一样。
“怎么样,此处修炼是不是非常不错?”费了一番力气把自己的镜像杀死之后,风兮寒说道。
“行了,你出去吧。”谨神月淡淡说道。
“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虽然以你今日的身体状态大概是无法进入到最深处,但是最里面的那道大门,千万不要打开。当然,以后是要打开的,只是现在不要打开。”风兮寒说道。
谨神月没有理会他,径自走进了道道石壁伫立的迷宫深处。
出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几日,正夜色深重,周围一片凉寒,冷风丝丝渗入的皮肤,削骨一般。
她茫然的走回了白衣教,企图找一个熟悉的身影。
教中多处仍在掌灯,不多时,她便找到了那个人,他正与人交谈。
“这可真是,三尺地狱傲凌霄,让人不得不称绝啊!”风兮寒拍案道。
谨神月推门走了进去。
“我们在聊你的小世子,你来的刚刚好。”见谨神月闭关出来,风兮寒迎上去,笑着说道。
“我的小世子?”谨神月重复了这句,不置可否。
“哦,你那天提起的,小世子。”风兮寒补充道。
“阿殇怎么了?”
“他啊,真是惊了天下人啊。这次可真是不得了,孤身闯入水燕国营帐,斩敌八千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就为了挂一面旗子。”风兮寒越说越兴奋,“这不,这面旗子到现在还挂在那顶上,谁也不敢摘下来,真是让人痛快!”
“是什么旗子,让你们这么痛快。”谨神月想起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脸色也不禁柔和。
风兮寒贼兮兮的看着她。
“上面写了‘狗贼水燕,勾结大谨,皮脸不要,爹妈猪狗’。哈哈哈,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字的旗子,也太孩子气了,真不像一个战神所写!有趣有趣,当真是有趣极了!哦对了,背后还有四个大字,天地双壁。”风兮寒说道。
“为何无人敢取下?”谨神月问道。
“他说上面下了诅咒,谁要敢碰就如旗所写,现在,水燕军只盼望着早点来一场大风把这面旗子给刮下来。”风兮寒忍着笑说道。
谨神月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
“你可是累了,便在此处休息一夜,明日再去找那小世子。”风兮寒说道。
“找她做什么?”谨神月问道。
“她受了重伤,你就不关心?”风兮寒说道。
“受了重伤?谁能重伤她?”谨神月蹙眉道。
“水燕国和谨国勾结,在军中混入了谨国灵师,设陷阱重伤了他,你知道,谨国的灵力会导致伤口无法愈合,他此次受了如此重的伤,各国都按捺不住了。这天下啊,要大乱了!”风兮寒说道。
“既然受了重伤,那她又是如何闯进水燕军帐中插旗子的?”谨神月问道。
“送回殇国治疗之后不知如何了,但是当时大战的时候,都看到谨国的灵师击中了他,胸口洞穿躺在地上满是鲜血,险些身亡。所以她才气不过,治了伤之后就闯营插旗子,水燕军没防备,这才让他扬长而去。”风兮寒说道。
“不要命!”谨神月咬牙切齿的说道。
“哈哈,这有一半,是为着你吧?要不然为何还要在背后写个天地双壁?这下民间话本又有素材了!”风兮寒说道。
谨神月像是气极倦极,靠在塌上闭上了眼睛。
“你好生休息,明日为父带你去卡洛府邸登门拜访~!”风兮寒说着小跑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