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双壁》绣色可喰

16、繁华盛世2

　　卡洛殇如入无人之境的越过重重宫墙，踏进东宫太子殿。

　　首先看到的就是桌上一方显眼的棋盘，旁边还有一株成了精的丹红仙草，刚刚长出一点鲜红的小顶花，一片叶子卷着放在顶花下端，像人类托腮般的模样。

　　它面前是一个白玉棋盘，玛瑙黑子莹润光滑，水晶白子玲珑剔透，都干净地一尘不染。

　　那株小丹红看到她，激动地直摇晃。

　　卡洛殇看了它一眼，赞叹道：“诶，哪来的个这么神奇的小东西，哦？还会下棋？”她随手抓了颗棋子拈了拈，放在一个位置，那花扬了扬叶子，隔空用灵气放了也放下一颗棋子。

　　小精怪棋子下得还不错。

　　卡洛殇不善此道，看着棋阵，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小丹红得意极了，赤红的小顶花转向自己的主人，花叶乱扬。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宫殿的卡洛殇，谨神月不知道该是气她毫无礼节不待召就私自入宫，还是该气她胆大包天擅闯皇宫，把此处当做无人之境？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认识了一天，谨神月却觉得自己简直对卡洛殇已经了解透透了，直觉她这个人，不管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什么德行，都让人见怪不怪。

　　“你来做什么？”谨神月眉毛都不抬，继续看着手上的书册。

　　卡洛殇似乎是没想到谨神月对她的私闯皇宫无动于衷，这么一副淡然不愠的模样，挑了挑眉，当下起了戏谑之心，只想把这人惹得气呼呼的才好。

　　不过眼下，还是先取得些许信任，把人气炸毛的事情可以慢慢来。

　　眼咕噜一转，她毫不客气的坐在一张椅子的扶手上，说道：“我思前想后，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跟你道个歉？”

　　谨神月闻言瞥她一眼。

　　“我倒不知道你这么喜欢你父皇，只顾着比试，没想到落了你的脸面。下次我可以故意输给你，不过之后，你可得陪我好好的玩一场。”卡洛殇说着，好整以暇大大咧咧的歪躺在谨神月平日坐的那张纯金的浮龙戏珠椅上，手枕着脖子，邪笑道。

　　谨神月朝那扔了一本书册，卡洛殇就腾的弹跳了起来落到了另一个座位。

　　谨神月道：“你觉得，父皇还会让我们两比试么？”

　　卡洛殇无奈地摊了摊手：“这倒是。”又探起身，道：“那我们自己比试？我们那两下，也没能分出胜负来。”

　　“不比。”谨神月又认真的翻看起书册来。

　　“哈，你是不是怕打下去，你就真输给我了？”卡洛殇挑衅道。

　　“这是什么？”卡洛殇在人宫殿胡作非为，看到了一个花纹繁复的小盒子。

　　“不许动！”谨神月罕见露出了愠色。

　　卡洛殇马上就猜到了，勾唇笑道：“是几日后你父皇的生辰礼物吧？”打开一看，“日落帝国的不谢花，确实是个有趣的东西，不过大谨的皇帝，恐怕自幼就见惯了各式奇珍异宝，你这个东西，怕是无法引起他的主意。”

　　谨神月看着卡洛殇，眼底露出些许不自信。

　　“我倒是有个好办法，他肯定觉得惊喜万分。”卡洛殇见状附在谨神月耳边说了几句。

　　谨神月闻言一震，侧头看了看卡洛殇，寒星般的眸子左右转动，“我一个人做就可以了，你为何又要参与？”

　　卡洛殇随手摸了摸旁边一朵艳灿灿的丹红仙草，漫不经心的道：“好玩嘛，再说，你觉得你一个人做的效果，会比起我们两个人做好？”

　　谨神月扫了一眼她正在摸花的手，说道：“你若是敢破坏父皇的生辰，我定不会轻饶你！”

　　“放心，只要你答应日后放开手脚跟我大战三百回合，我一定包你满意。”卡洛殇张狂地笑道，那话简直就像是在说，我一定能大胜你三百回合。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天元盛典是纪念大谨的开国之日，凤舞槐花落御沟，终南山色入城秋，自然是香车宝马，歌舞升平，群雄凯宴不停杯，但今年的庆典却比往年要更为豪华，不仅因为当今圣上的生辰宴便在设在几日之后，还因为，炙手可热如日中天的殇国一行前来祝贺。

　　各国的使臣正觥筹交错，谈笑晏晏，忽听得金鸣敲响，便知道，大家期待的重头戏来了。

　　“诶听说，这支舞，是由太子殿下亲自去舞的？”

　　“没想到，太子殿下除了会舞剑之外，还能如此曼妙的舞动。”

　　只见台上现出两个少年身形的舞者，皆带着面具，穿着丝绸罗杉，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哦？这哪一位才是太子殿下？”

　　“想必另一位就是殇国世子吧？这才两天便关系如此之好，真不愧是天地双壁。”

　　谨木果然露出吃惊的表情，转头看着卡洛族长，对方抱以一笑。

　　只见两少年舞毕，一齐走至殿下，一样的身段一样的步伐，除服饰略有不同以外，还各自端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陛下，盒子里装了太子殿下送的生辰礼，但只有其中一个盒子里才有礼物，另一个盒子是空的。”苏总管忍笑道。

　　谨王闻言，眉眼一弯，绝美的俊容露出笑容，他走下去，从一个少年手上取下盒子，也不打开，弯腰平视着她面具下的眼珠子，笑道：“太子有心了。”

　　“切，不好玩！”另一个少年自行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桀骜不驯的脸，正是卡洛世子卡洛殇。

　　谨神月眸底光华流转，好一会才道：“能博父皇一笑，是儿臣的荣幸。”随即也取下面具，是一张冰雪般傲雪凌霜的面容。

　　“看来太子与卡洛世子相处甚好，朕就放心了。”此时的太子敛了一身王者之气，有点像个单纯开心的少年，他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发顶，却担心破坏她精致的发饰，终于还是收手忍住了。

　　“是。”谨神月回道，忍不住看了卡洛殇一眼，见对方一脸被酸到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

　　这一笑，万籁俱静，犹如冰雪初融，莫说卡洛殇，连谨王都看呆了，他还从未见小月如此笑过。

　　事后，谨神月自然如约答应了卡洛殇的对决，还顺带多答应了些其他条件，带了精兵陪她去东海群岛上狩猎。

　　只是情况，与卡洛殇设想的不太一样。

　　比武大会上，谨神月只是防守，不曾出击，这一次，她出手了。

　　“啊——！！！”卡洛殇从空中抛落至地面，艰难的爬起来道：“不算不算，我的地狱之气还没有召出来。”

　　谨神月眯了眯眼睛，“这已经是一百零八次了。”

　　“咳咳。”卡洛殇站了起来，眼见手上的地狱棱又变回了普通长枪，歪嘴说道：“我的地狱之气是后起勃发的嘛，不然为什么我上战场总要带军队去，其实他们本来都是多余的……”

　　谨神月打断卡洛殇的吹牛，“我没有时间等你的地狱之气后起勃发，相信你的敌人也不会。”

　　“呵呵哈，真不愧是谨国剑圣，可真是傲气啊。”然后她头一甩，毫不在意的傲然道：“总之，这把不算！”

　　耍赖耍到这份上，谨神月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示了。

　　确实，大谨的剑圣之力对上地狱之力可谓是天克，一方靠快制胜，一方则需要凝聚混沌之力。

　　卡洛殇手脚功夫也不差，若是对上一般人，她可以躲闪对方的动作一边凝聚混沌之力，但是对上谨神月这样的谨国剑圣，就捉襟见肘了。

　　这算是略胜一筹吗？谨神月心想，她又想起那日卡洛殇释放的纯黑之力，若是当时卡洛殇全力以赴，自己是否真的能抵挡得住，那浓黑邪恶的力量？

　　两人正准备再来一架，忽然之间气温骤降，地动山摇，空中也纷纷扬扬下起了雪雨。

　　“嗷——！！！”一声鸣叫惊天动地。

　　是冰雪王！

　　来了么？卡洛殇沉眸，将手上的长枪化成地狱棱。

　　谨神月踏前一步走到卡洛殇身前，回头看她一眼。

　　卡洛殇点头，两人齐齐冲了上去。

　　两人追拉砍刺，灵活的身形在冰雪王的攻击下跳动着，谨神月更是承担了大部分的攻击，剑花流转，优美异常。

　　一个破绽间，卡洛殇手持地狱棱，挟裹着浓黑的地狱之气，化作一道黑色剑柱直接将冰雪王当心洞穿，然后在空中一个帅气的转身，红缨飞舞——

　　落地摔了个狗吃屎。

　　“啊呜！”卡洛殇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的走向谨神月，脸上表情极其委屈。

　　谨神月瞥了一眼她拐伤的脚，道：“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吧。”说完便取了冰雪王之心，动手去做雪屋。

　　卡洛殇拥有极强的夜视能力，谨神月的听音辨位能力也非常不错，是以这几天两人偶尔也会选择晚上打猎，野兽多选择多，成功率也更高。

　　刚刚两人打架，纷纷屏退了左右，这时谨神月也没打算召侍卫仆从们回来，自己动作麻利的切割大小均等的冰块。

　　“你还会造雪屋啊，切的还挺整齐的嘛。”卡洛殇一瘸一拐的帮忙。

　　“第一次做。”谨神月淡然回道。

　　卡洛殇以为她这个意思就是做的不好看，或者漏风也不要怪我，没想到盖上最后一块冰砖之后只感觉这个雪屋立刻就暖和起来，左右两边还有一个可以随意拆卸的砖块可以打开天窗查看外面的情况，她惊叹不已，“哇哦！天才之名真不是盖的。”

　　谨神月正准备去捡拾柴火，就见卡洛殇的仆从送来了柴火和药物，闪身退回风雪之中。

　　刚刚也并未见卡洛殇是怎么召唤的。

　　两人在雪屋里升起火，谨神月若有所思的看着卡洛殇扒开靴子上药扎绷带。

　　注意到她的眼神，卡洛殇说道：“放心吧，这点伤，明天就好了，不影响狩猎。”

　　谨神月把冰雪王之心拿出来，递给她。

　　“哦，你拿吧！”卡洛殇不在意的道，穿上靴子。

　　谨神月不收回手。

　　卡洛殇也不多推辞，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说道：“那好吧，那下一个是你的。”

　　雪屋外传来声音，卡洛殇爬了出去，再钻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大大的厚毛毯，还有一个毛绒毡子，她边铺边道：“小月快过来，这边铺了毛毯暖和。”

　　是卡洛族的侍从给她送来了入寝所用之物。

　　“你的侍从，还挺机敏聪慧。”谨神月撇了撇嘴，终于还是坐了过去，手掌贴着火。

　　“其实按他们的身份是委屈了他们，但我的侍从是前任族长和长老们决定的，从小就侍奉在我身边了。”卡洛殇整理着床褥。

　　谨神月自小离家拜剑圣为师，在严酷的教导下，远离宫城，多年都不曾带侍卫仆从。回到宫殿之后，她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底下的人都诚惶诚恐，先帝给她指派的几个贴身侍卫，早以无法对她察言观色，与普通宫人没有区别。

　　“委屈？”谨神月淡然问道。

　　“他们都是分家之子，是卡洛一族的子孙后代。自三代以后，所有的分家之子，除了极个别出类拔萃的被挑选为战场前锋以外，都要入宗家之子的殿内为奴。”卡洛殇说到这里，微微叹息。

　　“嫉恨是一股可怕的力量，宗家之人就不怕遭到反噬么？”谨神月看着卡洛殇，平静的面容下也微微有些惊讶。

　　卡洛殇苦笑了下，“卡洛一族拥有纯黑之力，可以直接感受到恶意，只要分家之人露出邪念，不管有没有动手，都会被直接诛杀，甚至他的父母，同一脉的兄弟，都不会被幸免。如此一代又一代的血液清洗之后，留下的，都只有极尽忠诚之人。”

　　“养狗也不过如此。”谨神月忍不住道。

　　卡洛殇只是苦笑了下，不再说话。身为殇国战神的她又何尝不是，卡洛一族养的一条忠犬呢？

　　谨神月似乎洞察了她的想法，说道：“你如何能跟他们一样？你以后，会成为卡洛族长不是么？”

　　“小月……”卡洛殇难得不再笑，定定的看着她，眼底似深潭般幽深，又似熔浆般热烈，良久，她才道：“你不知道么？卡洛之子，是没办法活到成年的。”

　　谨神月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裂开了一道口子，她看着卡洛殇露出的悲伤面容，眼底闪烁。

　　“所以我，不会成为卡洛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