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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立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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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很快就有人用白衣教主的身份攻击弹劾谨神月。
甚有官员拿着民间的话本,绘声绘色的演绎。
说这个白衣少主空降教内的时间,与万幽城被雪崩掩埋的时间如何如何吻合……
殇国世子,就像是当年黏着太子一样,多次与这位教主游历民间……
两人如何有说有笑,宛如一对璧人。
等等。
“无稽之谈。”
陛下只四个字就回绝了所有的“证据”和“猜测”。
毫无怀疑。
看起来,就像是无条件的相信这个回国不久的前太子。
群臣们又打算重新站队的时候。
这位陛下转头就宣布了要立谨爱为太子。
他们以为这就够离谱的了。
没想到朝下,他们听到了一件更离谱的事情。
……
谨王和谨神月回到太和殿的时候,气氛有些沉闷。
这种情势下,连一向巧舌如簧的苏总管,都把嘴巴闭得像个河蚌,滴溜着一双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左边,谨王坐立不安,像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似的,神色写满了不对劲。
右边,谨神月神色自如,端坐于一侧茶塌边,动作仪态无可挑剔地摆弄案上的茶具。
“是了,朕听说,那个殇国的小世子去世了,这件事你知道吗?朕记得,你们小时候关系很好。”忽然,谨王像是没话找话似的说道。
谨神月端茶的手顿了顿,良久,声音略嘶哑的说道:“略有耳闻。”
“她在民间声望颇高,想必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举世皆知吧,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不是早就被封印了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什么意外吗?民间的人是怎么说的?”谨王一脸痛心的道。
“相传她是自尽而亡。”谨神月垂眸,平静的说道。
“自尽?那孩子怎么会?”谨王惊讶不已。
“不知父皇可知她是灵国质子?”
“听说她回了灵国,待在了她生母的身边。”
谨神月点了点头,“相传,她回了灵国之后,女王不满她被封印失了能力,动辄虐待折辱,宫殿日日传出她的哭叫声。”
谨王震惊地道:“这怎么会?那人,不是她的生母吗?”
谨神月眉目不动地道:“卡洛殇从小在别国长大,生性叛逆,与灵国女王没有母女之情,又时常忤逆,没多久,还染瘾淡巴枯,实在难为女王所喜。”
谨王怔愣了片刻,无力地道:“也许……这个只是传闻……”
“毕竟谁也没有见过她的尸体,生前到底遭遇了什么,便无人所知了。”
谨王眼里微微一闪,道:“没有尸体,兴许,她是不是还活着?”
谨神月摇了摇头,道:“不知,不过殇国和灵国皆以举行盛大葬礼,用的是空棺,殇国人说,世子星辰已坠。”
“星辰已坠……那恐怕是……可是,她真的是自尽吗?”
“……传闻最广的,是她从灵塔上跳了下去,灵国多人见证,事后发现,塔上的石阶全是她的鲜血。”
“她在跳下去之前就受伤了?!”
“或许是。”
“怎么会……”他忆起一年前还曾见过那个少女,殇国的战神,她从一匹不知名的神兽上灵巧跃下,虽然被封印,但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神采,那双眸子星辰满目,瞥向他的时候带着淡然的傲气。难以想象,她会在自己生母的国家受尽折辱之后自尽而亡。他挣扎似的道:“也许……也许是什么误会。”
谨神月沉默片刻,道:“既然不日殇国的人会过来,问他们,也许会知道的更多。”
“陛下!!陛下!!”正说着,一名宫女冲了上来,跪倒在地,说道:“陛下,求您去看看谨爱殿下吧,她今日晨起一直哭个不停,现在连眼睛都肿了!小殿下没有母妃疼惜,她,她只有陛下您一个人啊!”
“朕这就去看看。是朕疏忽了。”谨王说着,起身便往还明殿走去。
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谨爱压抑的哭声。
“小爱?”谨王低声唤道。
那幼女一身月白长袍,哭得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惊恐无比地抱着自己。
看到他来了,一下就扑了上去,哭喊道:“父皇父皇,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父皇怎么会不要你?”谨木从侍女手中接过湿帕子替她擦拭,温和的说道。
“就是啊,”一旁的贴身侍女帮腔道:“奴婢就说陛下肯定不会不要小殿下的,一定是太忙了。”
“可是、可是父皇从来没有这么多天都不理小爱,也不来小爱宫中,也不传小爱一起用膳!”谨爱哭着说道。
“往日陛下都是陪着小殿下用膳的,这些日子来,小殿下茶饭不思的,昨日还感染了风寒。”那侍女又道。
“是父皇疏忽了,你皇姐姐受了重伤,父皇这几日都在陪你皇姐姐,可是生父皇的气了?”谨木说道。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皇姐姐刚刚才回来,父皇多陪陪她是应该的,我只是、我只是害怕……害怕父皇会不要小爱。”谨爱抽抽噎噎的说道。
“真是胡思乱想,父皇怎么可能会这么做?你是父皇心爱的孩子,父皇怎么会不要你?”谨木笑着说道。
他拿出一张圣旨,“你看,这是你册封为太子的诏书,等过些时日,神台之上受万民瞻仰之后,你就是真正的太子了。”
看着那张圣旨,谨爱却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来。
甚至还有些惊恐。
明明父皇那么多次,想要立她为太子,都失败了。
却在真正的太子回宫之后,力压群臣得以宣旨。
这更是让她不安到了极点。
之前,她还怀疑,那回来的神月殿下不是真的。
现在她相信了,只有真正的神月殿下,当年受万民敬仰百官爱戴的太子殿下,才有这样的力量,让群臣哑口无言。
她怕极了……
“可是、可是父皇曾经那么喜爱皇姐姐,还是将她赶出了宫去,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小爱也会被……”谨爱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说道。
谨木脸上的笑容一僵。
“父皇,小爱一定会做个乖孩子的,你不要、不要赶小爱走!我一定不会做坏事的!我发誓!如果我做了坏事,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所以所以,不要赶我走……” 谨爱抓着他的衣裳,脸上全是恐惧,连哭都忘了,恳求道。
“小爱!小爱!嘘,嘘,别说了,父皇不会这么做的,父皇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你不相信父皇了吗?”谨木轻轻的拢住她挣扎的手脚,说道。
“父皇,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做坏事的!真的!”谨爱说道,在他怀里抬眼看着他,寻求答案。
“父皇相信你。小爱一定不会做坏事的,就算做了也……”谨木摇了摇头,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他终究不是圣人,无论如何,他没办法因为任何原因再次惩罚自己的孩子,让她们带着这样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口回来。
这种事情他不会再让它发生了。
无论如何。
都会不让它再次发生了。
此时当然仍旧是没人注意到窗外的谨神月,和屋顶上的三人。
“教主大人,那副模样真的很像一个反派啊,不是我说,别人父女两这么温情,她就一脸阴沉的偷偷站在那看,很恐怖好不好?”王言路说道。
“教主……不是反派吗?”思琳琅问道。
王言路噎了噎,连忙抬头看了一眼安如云,然后跟思琳琅耳鬓私语起来。
五色王瞥了他们一眼。
两人立刻噤若寒蝉。
“反派与正派,不过是人们根据自己心中的喜好定义的罢了。我所护之物即是正确,我所爱之人即是正义。”五色王安如云说道。
“哇哦~!”王言路鼓掌道:“不愧是教主座下最得宠的心腹,果然不一般。”
思琳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就说,你本来能力应该在他之上的,在教主面前处处都被打压一头,拿你当成牲畜,就是因为你觉悟不够。”王言路对思琳琅说道。
思琳琅嘴角抽了抽。
安如云看了思琳琅一眼,后者立刻举手做投降状,表示无意于争斗。
“他不一样。”安如云说道。
“他怎么不一样?”王言路问道。
“他想护之人跟我不一样,自然不一样。”安如云说道。
“哦~”王言路点了点头,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红如霞,原本贴着思琳琅坐的,偷偷挪开了些。
说话间,谨神月已经离开了还明宫,三人飞身跟了上去。
太和殿内。
苏总管殷勤的侍候着谨神月批改奏折,殷勤的有些狗腿,他笑着说道:“哎呀殿下许久不曾管理朝政,如今也是半点也没有生疏,啊如鱼得水,这字,也是龙飞凤舞颇有殿下的神采。”
谨神月淡淡的看了苏总管一眼,说道:“多年未见,苏总管这张嘴是越发会讨好人了,难怪能把得了势的吴总管给挤下去,莫非父皇也吃你这一套?”
说道吴总管,苏总管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说道:“呸,那个狗东西算什么!”又陪笑起来,说道:“殿下不知,那个得了势的狗嚣张的无法无天,除了那日对着殿下出言不逊,还欺辱到了皇后娘娘宫里的人身上,纤纤侍女拼死告了御状,老奴也趁机把他对着殿下出言不逊,想要逼迫太……殿下跟他下跪的事一并跟君上说了,君上听了圣颜大怒,嘻嘻嘻……”
谨神月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苏总管真是老奸巨猾,颇能掌握出手时机啊,不愧是侍奉了两朝的元老。”
“老奴身子骨还硬朗,还能侍奉三朝呢!”苏总管喜道。
“你啊!”谨神月摇了摇头。
当太子的时候,谨神月有监国之职,朝中一应大小都是需要她点头的,奏章自然也少不了要批阅。晕倒在太和殿之后,谨王便让她在此处安置了下来,自然的重新担任了批阅奏章的职责。
她确实处理的得心应手,底下批注神月二字,搭载着太子月的威名,呼啸着在官员之中传了开去。
当太子的时候,她打下了不少贪官,如今下面的人听到她的名字仍是心有余悸,救灾的粮款不敢再私吞,一应下到了百姓手中,生生止住了灾情的扩散,稳住了不安的民心。
“陛下回宫——还明殿下驾到——”
听到这两声通报,苏总管的脸色立即变了变。
谨神月则毫不意外的抬头搁下了笔,站起身迎了出去,“父皇。”
看到她,谨王不动声色的放开谨爱的手,说道:“小月,朕……”
“说起来,儿臣已经在父皇宫中叨扰多日,不知是否安排了合适的宫殿安置?”谨神月问道。
“朕倒觉得没有什么不便之处,是了,你母后的凤宫还在,你可以先去住一段时间,之后再做安排。”谨王说道。
他虽然说了要修缮太子殿,却迟迟没有安排宫人前去,也没有解开结界。
“陛下,这恐怕……”苏总管讶然道。
“母后的宫殿?”连谨神月都微微吃惊,问道。
“你小时候也住过的宫殿,应该也习惯,你母后已经……若是那宫中无人住,以后也会荒废,你不喜吗?”见谨神月低头不语,谨王问道。
谨神月这才抬头,淡笑道:“既然是父皇的安排,儿臣遵旨便是。”
看着谨神月走进凤宫。
三人在屋檐目瞪口呆。
“该不会——”王言路蹲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惊,反手抓住了身后思琳琅的衣襟,把他名贵的衣袍全抓乱了,脱口说了三个字之后就像一只呱蛙一样突兀的闭上了嘴。
“该不会什么?”回答他的却是安如云,他手指把屋檐上的绿瓦都扣出了痕迹,转头一脸阴沉的看着王言路,杀气都泄了出来,大有王言路要是真的说点什么,说完就把他当场斩杀的气势。
思琳琅一脸惨不忍睹地用手死死的捂住王言路的嘴。
“不是、唔、你们听过这种事吗?”王言路这次是真的不吐不快,挣扎着扯开思琳琅的手,说道:“就算他不想让教主回太子殿,那也可以去别的宫院,为什么非要是凤宫啊,那个宫、皇后渗在地上的血都还没有凉透吧?”
“如果他真的知道教主的心思,还让她入住凤宫,那是不是……?”思琳琅也忍不住说了一句。
“闭嘴!”想到那个可能性,安如云感觉心脏都要炸裂了,一刻都不肯错过的仔细盯着谨神月的表情。
“你说的心思,是哪个心思?”王言路好死不死又加了一句。
安如云的脸色已经堪比地上的墨玉石了。
思琳琅觉得,他要去学个封口术,不伤人只让人没法说话的那种,否则他就算是把王言路掐死,也阻止不了他说话。
“教主的行动变慢了。”屋顶上的安如云突然说道。
“废话,她在下面走路,又不用飞来飞去,当然慢了。”王言路说道。
三人停在凤殿房顶,王言路能坐就绝对不站着,又躺了下去。
“我是说,教主的行动变慢了。”安如云说道。
“你是说,教主的行动变慢了?但是她现在才刚刚重伤微愈……”思琳琅说道。
“什么行动变慢了?你们怎么这么无聊?”王言路说道。
没人理他。
“教主重伤,可以吩咐我们行动,但是迄今为止过了这么多天,教主都没有联系我们做下一步行动。”安如云说道。
“许是因为现在谨王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怕露出破绽?”思琳琅说道。
“不可能,区区一个毫无灵力的谨王,根本无法阻碍教主放出消息。况且,现在谨王已经不在教主身侧,却仍是没有联系我们。”安如云说道。
“你是说……?”思琳琅问道。
“你是说她不想复仇了?岂有此理?!”王言路这才反应过来,怒气冲冲的道。
“有这个可能。”安如云说道。
“不行!绝对不行!她如果放弃报仇了!那我现在就要去暗杀掉那个该死的左丞相!也不行!我要他身败名裂!”王言路满脸憎恨的说道。
思琳琅叹了口气。
“静观其变吧。”安如云说道,他一直观察着太和殿内的教主,眸子深沉如海,“教主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他看到了她的挣扎。
她已经挣扎了许久,那位世子的死终于击破了她最后的保护甲。
那层保护甲早已在漫长的流放生涯中薄弱消融。
她曾是谨国的信仰,是所有剑士心中的梦。
那一年,金月长袍的小太子在神台上的一式晨起花落。
看过的人一生都不会忘记。
无论生死、沉沦亦或飞升,他都会追随她。
母后的宫殿,她幼年确实住过些时日,谨族灵力过于强大,有时难以控制,太子殿被她拆毁了许多次,每次,她都得以去母后宫中小住几日。
凤殿的宫中庭院有两颗伽罗花树,与太子殿的那两颗一模一样,此时正是落花季节,漫天落英。
她站在树下,任落花拂了一身。
回忆纷踏而至。
无数次,她曾在这样的飞舞的花瓣之中练剑。
日复一日,仿佛时光已然停止,永远不会向前。
***
“既然如此哥哥就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滚去母妃那!来人!”
***
忽然之间,一个本不该有的记忆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伴随着额间细微的刺痛。
她还没来得及体会发生了什么,宫沿的另一侧传来了吵闹声。
她转头过去,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那人,蓦然瞳孔一缩。
虚空中。
一根金线崩然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