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双壁》绣色可喰

11、三个少年

　　康因因出了门之后，就下楼打了新的热水，又用木盘装了些吃食，放在门边坐在地上等待，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极其凄厉的惨叫声，像是痛到了极致，忍无可忍才发出的悲鸣。

　　“小月！！”他连忙推门进去，看到谨神月双手被式神按住，九州婆婆的手伸进了她的衣内，“婆婆！您这是在做什么！”

　　九州婆婆好整以暇的把手抽了出来。

　　他冲了过去，夺下谨神月用被子裹住她的身体，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护住了她，说道：“婆婆，您、您放过小月吧！”

　　“她应该感谢我，用了这药，想来她这两天就能痊愈。”九州婆婆挥手散去两个灵力做的式神，往门外走去，说道：“本来，灵体的受损可不那么容易痊愈。你以为，强行突破封印与别人的灵力硬碰硬，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吗？”

　　康因因连忙看了看谨神月，见她只是有些怔然，似乎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本来心存疑虑，却真的看到谨神月第二天便好转。

　　她下了楼，照旧走进厅厨。

　　“喂，你……你这么急着下来干什么？装一装死都不知道吗？思琳琅，肯定是你们脑袋里的愚蠢传染给她了！”一个浅绿素棉袍的少年气呼呼的表情，跟说话的内容不太相符，只见他袖口卷上去了几卷，正对着一口大锅，炖着肉类，他把锅盖上，蹲下身用筒子往灶火里吹了吹气，熟练的忙碌起来。

　　一个紧身蓝袄子的少年坐在桌子上包饺子，那捏好的纹路就像梳子一样整齐好看，他淡淡抬头瞥了少年一眼，默不作声。

　　“王言路，你不要一见到你家殿下就发情好吗？安如云，你是聋子还是哑巴？骂你听不见？”一个身着不知名兽皮的少年在水边清洗着几具动物尸体，还嘴个不停，一边用纤瘦的手掌灵活的转动着匕首，利落的将皮毛剥下，看那肌理的黏连，想来是刚死不久的动物。却不知为何，几具动物尸体的旁边还有一只活着的兔子，带着精致的项圈，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对着那拿着匕首的少年蹭啊蹭。

　　“啧，小灰你一边去！”兽皮少年见那兔子白色的皮毛沾了鲜血，连忙驱赶开它。

　　那厢，王言路突然红了脸，连嘴都不会还了，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更卖力的做起菜来。

　　说是河边，其实是九州婆婆为了方便他们打水洗漱，特意从河里引过来的一条小溪，从地下穿引而来，极为清澈干净，外面的人，只能用下游的水，是他们九州客栈用剩的了。

　　只见厅厨的一隅转动着水车，将流动的水舀进一个大缸，黝黑的大缸顶口边缘有一个半张大的嘴，溢出来的水从那处流下，重新回到溪水里。

　　溪水边还贴心的做了几个木台阶，垫着绒布，防止摔倒。

　　谨神月只扫了一眼，便去搬动那装满了瓷碗的大木盆。

　　“小月你怎么下来了？我找了你半天？你身体好了吗？”康因因跑了进来，见她端着放脏碗的木盆，转头就对那个监管着几个大锅，忙得焦头烂额的少年说道：“王公子你是不是又欺负人了？”

　　“你别嘴巴里吐大粪，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人了？！”王言路一边说着，一边用锅铲把那大锅当成铜锣似的炒的铛铛响。

　　康因因被他的粗鄙吓的一愣，实在难以想象这人就是月都言官世家里的王家小公子。

　　“王家小公子？那是谁？滚出去吧你，九州婆婆没给你吩咐任务吗？今天要是又有客人不满意闹事，我就把小灰炖成金皮萝卜兔子汤！”王言路犹嫌骂得不够，又道。

　　“关我屁事？能不能赶紧上楼吃药治好你这疯病？！”兽皮少年思琳琅咔的一下把手下的尸体砍成几大截，怒道。

　　“谁让你这只死兔子整天在我锅里拉屎拉尿，糟蹋我的厨艺！”王言路铲起一碟菜，咚一声放桌上，不悦地道。

　　“反正是端给外面那群畜生吃的，做那么好干什么，让他们吃屎都便宜他们了！”思琳琅理直气壮地道。

　　安静少年安如云这才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晚上也是要用这个锅吃饭的。”

　　“我不管你是想让他们吃屎还是喝尿，我的厨艺不容有毁！听清楚了，思琳琅，下次再被我看到，我就把小灰的皮毛剥下来做暖手毯！康因因你还不滚？！”王言路说着，锅盖乓的一下盖上，又掀起另一个口锅盖，那木质的厚锅盖看起来比他人还大，他掀着轻而易举像是不费力似的，挥舞的锅铲翻飞，就像他拿的不是锅铲，而是一把龙飞凤舞的剑。

　　谨神月已经搬动着木盆走下了溪边的台阶，蹲了下去，撸起袖子准备清洗碗碟。

　　“小月，你记得不要勉强。”康因因看着谨神月，不放心的说道，着急的看了看门外。

　　谨神月表情麻木地点了点头。

　　康因因这才风一样跑了出去。

　　“要死！那臭小子居然在招待客人的途中跑出来，一会又有人发飙，全世界都别想好受！”王言路说道。

　　“你去下游。”思琳琅说道，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

　　谨神月依言走到下游，将身上的衣袍扯起用绳子扎好，蹲下身开始清洗起来，没一会，双手就冻得通红。

　　思琳琅看了她一会，低头继续处理肉块，说道：“你那些碗这么脏，在上游我的肉都不能吃了。”

　　谨神月专心洗碗。

　　王言路嗤笑一声，说道：“谁不知道你思公子什么都要争上游啊，只是洗个东西而已别搞这么多事了吧？”

　　“啧，王言路你是不是有病？！我都不屑搭理你！这肉你没份吃吗？！”思琳琅吼道。

　　王言路正欲还说些什么。

　　只听谨神月淡淡道：“知道了。”声音不大，一时之间厅厨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噗噜噗噜的炖肉声，还有安如云拿木蒸笼时擦动的声响。

　　又过了一阵。

　　“安如云，你饺子包子做好了就帮我起菜端过去！”王言路说着，用大铲子将两处炉火里燃烧的木块铲到另一处。

　　安如云依言起身帮忙，将盘子一一摆在木托盘上，小心盛好之后放上点缀，端了出去。

　　王言路扔下铲子，下台阶帮忙洗起碗来，见谨神月已经洗好了不少，惊讶道：“想不到太子殿下居然还会洗碗？”

　　不仅洗的很干净，而且她还会提前准备一个空木盆，将碗全部过水之后再细细刷洗，速度极快。

　　“言官王家和思姓武家人都是中立派，缘何被贬到此地？”谨神月问道。

　　自她夺得剑圣称号回朝以来，就发现政权早已动荡不安，左右丞相各分两派是从先帝在世的时候就开始针锋相对的，如今更是势同水火。

　　□□见太子回朝，士气大增，连拔了□□好几颗棋子以儆效尤，□□也不甘心奋力反扑，也抽走了□□不少棋子。

　　而她更像一个中立派，设立新职首辅之位帮处理政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哈，说他是中立派，只怕是没人信，左狗不过是说了一句‘太子随剑圣修行，不过是玩心未敛，想要出宫玩乐，置大谨社稷不顾’，他就写了八万八千八百字的文章去弹劾这群乌合之众。上至左丞相，下至小小的一个侍读学士，统统被他不带脏字的骂了个遍。按他的话说，就是平日里抄书都抄不出那么长来，也不知道怎么能写的出那么长的文章，堪比老太太的裹脚布！”思琳琅说道。

　　“什么八万八千八百字？你去数了吗？你是有多闲？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写了多少！”王言路说道。

　　“你不知道？只怕你连自己写了什么都不知道吧？”思琳琅说道。

　　“那也比你好吧！还往人左丞相头上射一箭，你要杀倒是射准点啊，都射人家马车顶上的旗那，你这脱靶脱的也太夸张了吧？还说是什么月都九岁就百步穿杨的神风小将呢，呕，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个称号的，我听了想吐！”王言路说道，仿佛真的不太舒服的样子，放下碗扶住一边的墙。

　　“我真的求求你了，你有病就早点去治！别在这叽叽歪歪，厅厨这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谁说我是要射左丞相了，你当我是什么，当街杀人的恶徒吗？我瞄准的就是那个旗子！”思琳琅说道。

　　“我没法跟你说了，看到你这张脸我想吐的不行，我要出去吐一下。”说着王言路当真扶着墙走了出去。

　　今日并没有放客人进来，似乎是个难得的休息日，式神们都聚在小院里谈笑，九州婆婆赏了王言路些许灵力，让他在庭院开了个小结界，点了几处篝火，温度聚在里面暖和非常。

　　还未睡醒的式神们打开窗户，睡眼朦胧的往下观望。

　　安如云甚至拿着一根树枝舞起了剑，虽然没有了灵力，但是一招一式都像是精心捶打过，甚是好看，阵阵生风。

　　谨神月安静看了一会，说道：“你刚才那一招，左下破绽太大。”

　　“左下？”安如云愣了愣，一般来说，剑士过招，攻击一般不到下盘。

　　谨神月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是她认识某个一招一式都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小世子。

　　明明是个锦衣玉食，高高捧着长大的邻国世子，却活脱脱像个无赖，打不过的时候连脸皮也不要了。

　　扑下去就直攻下盘，要么就是跪着横飞一剑。

　　对手杀她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她下跪的速度。

　　谨神月捏了一根树枝攻了上去，她当然不打算学卡洛殇那样没皮没脸的下跪，两招之后俯身反手一挑，将对手的树枝挑飞，说道：“刚刚如果用了灵力，你已经死了。”

　　确实，灵力会将攻击范围延长，而且打击性更大，大谨的灵力会让对方的伤口无法愈合，若是大范围出血，很快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就连治疗石都救不了。这也是大谨千年强国屹立不倒，至今都为各国所忌惮的原因。

　　能在大谨出兵之后仍能存活下来的国家，只有殇国。

　　但那昔日长诗一战，也让殇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安如云呆呆的看着右手，他被教导视剑为生命，任何情况下，就算是手断了也不能放开剑柄，从来没有人并且还是在两招之内将他的剑挑飞。

　　虽然他沉郁了很久没有练剑，手上的也不是剑。

　　“练这个还有什么用？”王言路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