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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乱。
      很乱。

      那是花涧对后来所以记忆的概括了,他只记得自己呼吸都闷在枕上,像是溺在起伏的海浪中。沈亭文拨开他脸颊边汗湿的发,细碎地吻他,在耳边说着什么。
      左右不过是一些哄人的话。

      窗帘拉着,屋里明亮一线光。花涧撑起身,身上累得厉害,尤其是腿,酸疼。他掀起被子,看见大腿内侧红了一大片,不但没消下去的意思,还隐隐出现了星点淤血。
      床头柜上贴着一张便利贴,旁边还有一支药膏,怎么看怎么奇怪。如果把便利贴换成收款码,或许更能引人遐想、更符合场景一些。
      “早饭在锅里,午饭在冰箱,晚饭等我回来,”沈亭文写,“买了药,记得涂。”
      便利贴后面还划了几划,花涧翻过去,当头一个“爱你”和乱飞的爱心。

      花涧:“……”
      看在练字成效的面子上,他深呼吸数次,好歹忍住了让便利贴和垃圾桶见面的冲动。

      他今天真起晚了,时间已经走到了九点。花涧换上宽松的睡衣洗漱,趿拉着拖鞋下楼。
      早饭放凉了,花涧开火回温,在热饭间隙里给猫猫添了粮。除了起晚这一点,今天与往常其实没有区别,是他喜欢的一如既往的宁静。如果一定要找区别的话,大概是沈亭文与他的关系变了,反映到生活上,是两个人多了许多从前根本不可能有的接触,体验不算太好,也算不上讨厌。
      就是不知道沈亭文的喜欢保质期有多长。

      昨晚折腾那么久,闹得走路都难受,花涧不想穿着家居服去店里,干脆两边一起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无所事事地抱着猫玩了会手机,看了会书,等午饭后睡醒,又自己去沈亭文那边窝着看投影。

      沈亭文回来的时候刚好播到片尾。
      花涧穿着昨天新买回来的那套家居服——浅蓝色的,穿不好很显黑,但在他身上刚刚好——领口半敞,抱着常用来装水果的那只玻璃沙拉碗,蜷膝靠在沙发角落,脑袋半倒在沙发背上,松散又舒展。
      窗帘拉着,幕布反出来的光映在他眼睛里,再遥遥投落到沈亭文眼中,有他无法拒绝的温柔。

      花涧没动,沈亭文便就着这个姿势与他接了个清浅的吻:“怎么在看这个?”
      “能看懂。”花涧说。
      “不是问这个,是问怎么在看音乐剧,”他接过花涧手里的玻璃碗,“喜欢音乐剧的人可不太常见。”
      “重章叠唱,虽然这个词不该用在这里,不过也确实是音乐剧特色之一,不感兴趣可以直接当催眠曲。”

      沈亭文笑了声:“犯困没?”
      “《基督山伯爵》,”花涧答非所问,“相当经典的爽文复仇情节。说回来,你喜欢音乐剧?”
      沈亭文点头:“喜欢过一段时间。”
      “上次听你铃声是《歌剧魅影》。”
      “啊,那段,”沈亭文回忆起来,“没有其他太合胃口的铃声……晚饭想吃点什么?”
      “土豆丝饼不吃了?”花涧问,“我来吧。”

      沈亭文便把碗塞回他怀里,伸手来抱人。

      “做什么?”花涧一惊,条件反射性想躲,险些把手里的碗摔下去。
      他多少是个有手有脚成年人,不至于让别人抱着走来走去。他打掉沈亭文的手,自己坐直穿上拖鞋,将站起身就发现沈亭文用相当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花涧眉心微蹙:“怎么了?”
      “没什么,”沈亭文别开眼,“就是,你的腿……”他欲言又止,“还疼么?”
      “沈亭文,”花涧说,一字一顿,语气平静,有史以来第一次骂了人,“你真是个畜牲。”

      沈亭文:“。”
      他一下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晚上顺理成章没出门,花涧拒绝了沈亭文替他抹药的请求,半靠在床头看书。沈亭文戴着耳机窝旁边打游戏,打着打着就蹭了过来,蹭着蹭着就靠在了花涧肩膀上,这样还不肯安分,贴在花涧脖颈里不停地闻。
      花涧的注意力终于被他不间断的小动作折腾走了:“做什么?”
      “你身上很香。”沈亭文说。
      “……那是沐浴露的味道。”
      “不是,反正很香。”沈亭文伸出胳膊,认真嗅了嗅自己,把手背送到花涧面前,“我反正没有。”

      花涧叹口气,沈亭文借机滚到了他腿上,一脸意犹未尽被药味呛到,又自己爬起来了。
      “确实造孽。”沈亭文评价。
      花涧装没听见,视线回到书上,翻过一页。
      “如果爱,请干净地爱,把爱情献给爱情。”沈亭文盯着书封看了几秒,发出论断,“你爱我应该更多点,比如现在,”他说,“你居然还能做到只看书,不看我。”
      花涧开始不想理他了。

      他将沈亭文鬼鬼祟祟溜到他衣服下摆的手摘出去,打断他的装腔作势:“后一句是什么?”
      “什么?”
      “如果爱,请干净地爱……”
      沈亭文立刻哑火。

      “你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吗?”好半晌,沈亭文小声嘟囔一句,像是不作真的抱怨,“感觉你什么都知道。”
      沈亭文做起来,又靠回花涧身边。他说话声音很轻,有些像悄悄话,如果再往前凑一些,呼吸恐怕能扫到花涧耳垂。花涧掐着纸页边缘,感觉心脏上攒了一团热意,沉沉地坠着,不知道要往哪里烧。
      他小心用指腹覆住书页上的指甲痕迹,说:“我不知道。”
      “嗯?”
      “《神曲》各版本差距很大,”花涧偏过头,看着沈亭文,“没有原本,又有很多散失,再加上译者语言习惯不同——不过这是绝大部分作品的通病。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念几句。”

      花涧的眼睛很漂亮,很特别,不笑的时候很显锋利,甚至也是因为它,才中和掉脸上一大部分柔和。在平时,这双眼睛中透出的眸光是疏离的。但沈亭文细看时,又总是能透过表面冰封一样的冷漠,在更深处看到一种不变不惊的沉静和包容。
      而花涧此刻看着他的目光与平时还不甚相同,眼尾很微小地弯下去一点,难以说出具体感觉,只知道很喜欢。

      沈亭文把他揽进怀里。
      房间隔音做得好,关上窗便是一方寂静。屋里只开了床头灯,于是显得更加寂静私密。花涧合上书,想了想,轻声开口:

      “……它在我面前不肯离去,
      甚至想把我的去路阻拦,
      我多次扭转身躯,想走回头路。”

      “这时正是早晨的开始,
      太阳正与众星辰冉冉升起,
      从神灵的爱最初推动这些美丽的东西运转时起,
      这群星就与太阳寸步不离。”

      花涧语速很慢,音调又低,萦绕在沈亭文耳边。那些光怪陆离在他声音里活过来,变成流水缓慢漫过河滩时带起的粼粼波光,随着晚风此起彼消,缤纷而安详。
      他不看沈亭文,也不看书,眸光淡淡垂下来,修长的手指压在书封上。时间咬在他唇齿间,被词句丈量。沈亭文满眼却只有他,看松散的发丝,看开合的唇瓣,向啜饮着一杯时光沉淀的酒,意味无尽。

      一段诗到结尾,花涧又偏过头来,一看沈亭文盯着他的脸,就知道他又在发呆。他闷笑一声,说不好无奈还是纵容,将书放到床头柜上,顺手拍灭了等。
      一半床铺瞬间暗下去,沈亭文意外:“要睡了?”
      “十点五十,”花涧说,“该睡了。”

      “已经这么晚了?”沈亭文讶然,总算想起了花涧的作息习惯。前两天折腾太过,睡的时候早就超了时间,沈亭文心觉愧疚,说句晚安,也按下开关。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黑暗,他摩挲着把枕头拉近些,又摸摸空调被,找到边缘钻进去,然后隔着轻薄的睡衣捞到了人。
      花涧体温略低,沈亭文嗅着,又想起来一点什么,在他后颈轻轻叼起一小块皮肤,用牙尖磨着。在花涧暴起揍人之前,委委屈屈开口:“不行,我睡不着。”

      “去隔壁玩。”花涧说。
      “我不玩,”沈亭文又亲了亲那块可能已经被咬红的皮肤,轻声辩解,“我念的至少是情话,你敷衍我。”
      花涧想把他扔出去。

      “念两句吧,”沈亭文不依不饶,“不然我今晚真要失眠了。”
      花涧狠狠叹口气,他翻过身,扣住沈亭文的手。刚刚还不肯安分的人就像突然被揪住后颈皮的猫,一下子安静下来。黑暗中,两个人几乎呼吸相闻。
      “……我还是念《神曲》了。”花涧说。
      沈亭文应声。

      花涧便隔着黑暗看到了他的轮廓。
      沈亭文捉住他抬起的手,轻轻放到了自己脸颊上。

      “……她对我说:‘在不幸中回忆幸福的时光,
      没有比这更大的痛苦了;
      这一点你的老师一定知道。

      假使你一定要知道
      我们爱情的最初的根源,
      我就要像一边流泪一边诉说的人那样追述……’”

      花涧闭上眼睛,声音逐渐轻下去。沈亭文给他掖好被角,手指轻拂过鬓边发丝。
      他睡着了,呼吸平稳,安安静静。

      “另一个那样地哭泣,我竟因怜悯而昏晕,
      似乎我将濒于死亡;
      我倒下,如同一个尸首倒下一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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