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线外》鹿尖尖

25、离开未必是一件坏事

　　那天夜里十一点五十五分，孟畅的妈妈抢救无效离开了这个世界，离明天的到来只差五分钟，可是她等不到了，她不会再有明天了。

　　路楠站在孟畅的身后，看着他悲伤难过的样子，一下被带回到奶奶离世的那一天，他也曾这般伤心欲绝，痛哭流涕，所以，这一刻，他能感同身受。

　　路楠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拍了拍孟畅的肩膀，“离开，未必是一件坏事。”

　　孟畅缓缓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路楠视线落在孟妈妈身上，可他看到的身影却是奶奶的，“得知我奶奶去世消息的那一刻，我觉得世界都崩塌了，可是我赶回家，看着她笑着躺在那的时候，我突然就释怀了。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大大小小的毛病层出不穷，记忆里没有哪一天她是不皱眉的，因为疼，可是到底哪疼她也不知道，因为哪哪都疼。可奶奶一直咬牙挺着，就算疼得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可她仍笑着对我说'要活久一点，要陪我的乖孙子呆久一点’。

　　我知道她已经竭尽所能了。离开未必是一件坏事，起码，那个世界不会有病痛”。

　　孟畅：“可你怎么知道没有？”

　　路楠低头苦涩一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奶奶走时是笑着的，所以她一定在那里很快乐”。

　　孟畅转身回头，视线落在妈妈脸上，见她嘴角微翘，跟着嘴角往上扬：“是啊，离开未必是一件坏事，希望那个地方真的不会再有病痛”。

　　孟妈妈的葬礼办得很简单，来的人也很少，准确来说除了逐风踏浪的人之外，别无他人，这让人不得不感到好奇，孟畅的爸爸去哪了？在这座城市他们的亲戚朋友又都去哪了？

　　所有人都默契的选择把这个好奇扼杀在脑海里，但...孟畅自己揭开了这个谜团。

　　孟畅对着厉乘风他们深鞠躬，“今天，谢谢你们来送我妈妈最后一程，也谢谢你们的到来，让我妈走得不那么凄凉孤苦”。

　　孟畅回头望了一眼躺在棺材里的孟妈妈，自我嘲讽一笑道：“我妈年轻的时候爱惨了一个人，为了他不惜和全家人决裂，跟着他四处奔波，毫无怨言，到头来，却在她即将临盆的一个夜里，突然抛下她，一去不复返。所以，我没有爸爸，也没有什么亲戚，就连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 也在我被省队开除后，断了联络。真的很谢谢你们的到来，真的...谢谢...”

　　厉乘风上前一步，拥抱了他一下，轻拍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小声道：“如不嫌弃，以后你可以和路楠一样，把逐风踏浪当成家”。

　　孟畅胡乱伸手抹了抹泪，哭笑着问道：“真的？”

　　厉乘风点了点头，笑道：“真的，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丑”。

　　孟畅彻底破涕为笑，主动伸手去抱厉乘风，岂料厉乘风嫌弃他把眼泪鼻涕擦在自己身上，于是快速往后退了一步，将路楠拎过来当挡箭牌。

　　孟畅发现报错了人后，非但没有将路楠推开，反而更紧紧抱住：“臭小子，以后你可能要更讨厌我了”。

　　“没关系，我已经开始学着喜欢你了”

　　“臭小子”

　　孟妈妈葬礼结束后，在路楠强烈的提一下，厉乘风带着孟畅回了厉家。

　　河伯看着自家小风少爷又带回来一位朋友，又惊又喜，“小风少爷，我这就去收拾客房”。

　　路楠打断道：“不急的河伯，今晚就让他和我住好了，我把我的床分他一半”。

　　厉乘风挑了挑两条好看的眉毛，意味深长地笑问道：“你确定？”

　　路楠非常确定地点了点头“嗯”。

　　“你不是很讨厌他的吗？”

　　路楠回道：“那是以前，我现在正学着努力的喜欢他呢”

　　厉乘风摇头啧啧叹道：“我家的小孩，这么快就长大了”，厉乘风随即侧头问孟畅：“那你呢？”

　　孟畅低头看了一眼路楠，伸手搭在他的肩上，笑道：“我们已经商议决定好了，从今往后我是他哥，他是我弟，我们难兄难弟共进退，别说一张床了，哪怕是草堆，我弟睡哪我孟畅就睡哪”。

　　厉乘风视线落在河伯身上：“还没听见吗？”

　　河伯笑道：“是是是，几位少爷，那你们慢慢聊，我先去睡了”。

　　河伯刚上楼就被厉老太太一个眼神使唤到了她房间，厉老太太坐在摇摇椅沙发上，仰着头望着他问道：“小风又带人回来了？”

　　河伯知她想问什么，笑着回道：“对的，挺年轻的，估摸着也就二十出头，不过身高起码得有1米9，长得特精神，一看就是块运动的好料。”

　　厉老太太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板着一张脸，故作不耐烦道：“你这人怎么上了年岁，就爱叨叨个有的没的，一说还没完，我就问你是不是，你回答我是或不是不就好了，白费那么多口舌，你不嫌口干，我还嫌听得累呢”。

　　河伯立马笑着配合道：“是，怪我”。

　　厉老太太伸出一手挥了挥：“知道就好，不早了，快去睡吧”。

　　河伯悄身退下，轻轻带上门。

　　厉老太太起身去床头拿了大儿子厉泽明的照片，信步来到落地窗前，从内眺望夜空，“他终和你一样，放不下。”

　　喜欢的事情，怎么轻易说放就放下呢？所以，既然放不下，那就继续坚持吧。放弃的理由千万种，可坚持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喜欢。

　　厉老太太望着那颗一闪一闪的星星笑道：“如果你在天有灵，请保佑他能继续闪闪发光”。

　　路楠带着孟畅回了自己房间，满心欢喜的向他介绍屋内陈设，孟畅除了“哇，不错”之外，就剩“哇，喜欢”。

　　孟畅坐在床头，试了试弹性，满意地笑道：“那我是不是和你一样，也能拥有一个这样的独立房间？”

　　路楠点头笑道：“当然啦，这个家很大的”。

　　孟畅起身来到落地窗前，叹了一声笑道：“是啊，这个家真大”，可是，他又能呆多久呢？

　　路楠见他情绪低落，走过去小心翼翼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不早了，收拾收拾，睡觉吧”

　　路楠见孟畅重展笑颜，偷偷地松了口气，笑着伸手指向一旁：“卫生间就在那边，你可以先用我的”。

　　孟畅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谢谢你的大方慷慨，哥哥我会铭记在心的”。

　　路楠望着他憨笑着。

　　厉乘风回房发现沐浴露没了，在储物室翻了半天没找到，不好打扰河伯和家里的老人，于是只好开车出去买。

　　结账选站错了队伍，半天都一动不动的，在他前面的一个阿姨火了：“前方搞什么搞啊，我小孙子还等着我买奶粉回去喝呢，饿坏了，你们能负责吗？”

　　前面的人跟着附议抱怨：“就是啊，半天了，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收银小姐姐见排队人群逐渐暴躁，跟着也暴躁了起来，望着前面那个二米多的大高个，不悦道：“你想好了，到底要怎么结吗？”

　　高个男子：“不好意思，麻烦再等等，我朋友立马...”

　　“我和他一起的，结吧”，厉乘风不急不缓将购物篮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收银小姐姐没好气地怒瞪他一眼，随后拿起一样样快速扫码。

　　高个男子则万分感激地看着厉乘风，凑近他小声地说了好几声“谢谢啊”。

　　厉乘风将购物篮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后，发现多了一个蛋，哪来的？余光瞄见那高个男子拿了好几桶泡面，算了，懒得再拿回去了，一起结吧：“麻烦帮我把泡面和这个蛋单独放一个袋子，谢谢！”

　　收银小姐姐不情不愿拿了两个袋子，拍在他们面前：“麻烦，自己装一下”。

　　高个男子特别有眼力见的，立马拿了袋子开始帮厉乘风装东西。

　　“谢谢”

　　“你客气了”

　　结完账出了超市后，高个男子小跑追上来：“今天真谢谢你，要不加个微信吧，我一会儿给你转账”，说完他率先掏出了手机，奈何手机突然死机，屏幕怎么按都是黑暗无边，他尴尬得挠了挠头 ，“真不好意思，要不...”

　　厉乘风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没事的，江湖之大，有缘再见，到时你再把欠的还我也不迟”。

　　高个男子想想也对，他现在穷得叮当响，想还也还不起啊，还是得以后再见了再说吧，“那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

　　厉乘风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

　　高个男子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好人一生平安”。

　　当下，他唯有致于最真诚的祝福，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