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线外》鹿尖尖

14、未来可期

　　一大早，路楠就被厉乘风从热乎的被窝里给拎了起来，这两天他忙得全身都快散架了，本以为昨晚熬一个大夜将东西七七八八都归置得差不多了，今早能偷懒睡个懒觉的，结果…

　　果然还是自己想得太美了，这是现实哪是梦啊…

　　路楠无奈半坐起身，边揉眼边打了一个哈欠：“大叔，您这是又有什么吩咐啊？”

　　啪~一下，一个双肩包直接砸在他脸上，瞌睡虫瞬间溜得无影无踪。

　　大叔可能是嫉妒他年轻长得又好，下手真是一点也不含糊。

　　“简单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和你自己，十分钟后出发。”

　　“出~发？去…去哪啊？”

　　厉乘风停下脚步，侧回头望着路楠说道：“J市…你家。”

　　“J~市？我家？”路楠懵怔了半秒，丝丝苦楚涌上心头，大叔可能不知道，他已经…没有家了。

　　“奶奶死了以后，我已经没有家了”

　　所以，他才会格外珍惜此刻能寄居在逐风踏浪的这个机会。

　　厉乘风眉头皱了皱：“废话少说，快收拾东西。”

　　路楠偷偷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望着路楠求证问道：“真的要去吗？”

　　厉乘风一脸严肃：“你看我像是个会讲笑话的人吗？”

　　“哦～”

　　路楠从J市出来以后就没想着再回去，所以这十分钟他单静坐在床上发愣就花了八分钟，然后起来洗了把脸，空手下了楼：“大叔，我…我不想回去，我…我也不想再见那些人。”

　　他的那些姑姑叔叔都讨厌他，恨不得他早点死在哪？最好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他们眼里，而他…同样也讨厌他们，不恨只是讨厌，因为毕竟他们还是奶奶的孩子。

　　“那你是打算，一辈子都当个没有身份的人了？”

　　“呃…？”

　　大叔的意思是...

　　厉乘风望着眼前这个满身是伤却又倔强的少年，褪去了冷漠，放缓了语气向他走去，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别多想，带你回去只是帮你补办个身份证，我可不想到时有人查过来，说我用黑户。”

　　“身！份！证？”路楠立马阴转晴，原来大叔还记得自己告诉他的，他什么都被人拿走了，除了自己和妈妈寄给他的那封信，什么都没有了，当然连带着唯一能证明他在这个世界上身份的身份证一样，在那一天都不见了，仿佛也是在那一天，他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了，上帝要抹去他在这个人间所有活着的证据，所以从那之后他就像一个丧尸一样游荡漂移着，直到遇见了大叔，他给了他一个无比温暖的“家”，他还要给他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开始？！

　　“嗯，大叔，你再等我两分钟。”

　　路楠快速上楼回房，随意拿了一身换洗的衣服塞进了书包里，然后匆匆下楼，可是到了楼下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厉乘风的身影，正当他四下张望搜寻的时候，陈阿秀走了进来，看着像寻宝一样连沙发底下都不放过的路楠问道：“小楠，你这是在找什么？”

　　路楠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不知为何竟有种做贼心虚的错觉，连忙回头摇手：“没…没找什么呀，哦，那个…大叔，阿秀奶奶你有见到我大叔吗？”

　　陈阿秀禁不住笑了一下：“你大叔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那？”

　　不对，陈阿秀这两天老是听路楠叫厉乘风左一声大叔右一声大叔的，中毒式的莫名被带跑了偏，她觉得有必要这时纠正一下这个孩子的叫法：“小楠呐，小风少爷其实比你大不了几岁，这以后啊，你也别老一声大叔大叔的叫他，把人都给叫老了。”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一看到他那占满半张脸的胡子，我就忍不住想叫他一声大叔，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秀奶奶你有见到他吗？”

　　路楠知道厉乘风没啥耐心，所以该不会等不及他，自己先走了吧？会不会再回来直接把他扫地出门？

　　“哦~他在车里等你呢，你快点去，跟着小风少爷回家好好和家里人道个别，这里放心吧，有我在呢。”

　　“嗯，那阿秀奶奶我先走了，你也知道的，大叔这人等急了很吓人的。”

　　陈阿秀望着路楠匆忙奔跑出去的身影摇了摇头，想来，路楠对厉乘风还是不了解的，因为在她看来，她的小风少爷何其温柔善解人意。

　　路楠跑出去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只有一辆炫酷的牧马人停在那，有点不敢相信这车会是大叔的，毕竟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大叔带他坐过最好的车就是公交车了。

　　他还记得有一天深夜，连公交车都没有了，大叔舍不得打车钱，所以他俩一人扫了一辆单车，骑行了整整七公里，他清晰的记得，大叔不愿意打车的原因是：“没钱。”

　　所以，一个连打车钱都没有的人，怎么会有加油的钱呢？路楠胡乱抓了抓脑袋瓜子，感到不可思议。

　　厉乘风按了一下喇叭，随后摇下车窗探出脑袋不耐烦地朝他吼道“臭小子，你是准备自己11路回去嘛，还不赶紧过来，难不成还要我八抬大轿请你上车？”。

　　路楠这才认清了现实，原来省个几次打车钱就能凑齐一次加油费，哈哈(?ω? ) ~?

　　路楠快速奔跑过去打开副驾驶坐了进去，连气都顾不上喘，直接好奇地侧头问道：“大叔，这是你的车吗？真酷炫。”

　　厉乘风侧头望了他一眼随后发动车，不做任何回应，这很大叔。路楠吃瘪，只好收起好奇，安分地坐在那。

　　嗯…借的，这车一定是大叔借的，就像大叔借钱开逐风踏浪一样。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大叔为了他，这下算是下了血本了，他以后一定得好好表现以此来弥补，不，是孝顺大叔。

　　厉乘风瞄了一眼身侧的小孩，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莫不是饿昏了头在胡思乱想？

　　“饿了吗？后面有吃的。”

　　路楠虽然有点饿，但还是按下了馋虫，在负债累累的情况下能省一点就省一点，摇了摇头道：“不…不饿。”

　　可惜，身体却是诚实的，适时响起的呼噜声，让他恨不得立马原地刨个洞钻进去。

　　厉乘风浅笑了一下：“饿就说，我待你很苛刻吗？”，咻地一下，犀利的眼神对上路楠的眼，路楠吓得一不小心把控不住，让馋虫都偷跑了出来，肚子咕咕直叫个不停，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

　　厉乘风：“我平时对你很苛刻吗？后面有吃的，自己去拿”。

　　“哦”路楠快速倾身向后拿了那一袋零食过来，随手拿了一个面包啃起来：“好吃，呵呵…真好吃。”

　　他很想要告诉大叔，大叔对他很好，真的很好，一点也不苛刻，他多么想，就这样一辈子都能待在大叔的身边，替他一起还债～

　　嗯，他还年轻，只要肯努力，不管大叔借了多少钱，他总能还清的。

　　“以后想什么就说出来，我不喜欢表里不一的人，知道了吗？”

　　“蒽…知道了。大叔，我想一辈子都守着你。”也不知道大叔到底背了多少债，一辈子能还得完吗？要不再相约个下辈子？“大叔过奈河桥的时候我会偷偷把孟婆汤倒了的，下辈子，下辈子也守着你。”

　　人生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变相表白，害得厉乘风心晃颤了一下，导致于车子也跟着晃颤了一下：“咳咳…以后，这种话还是给我憋在肚子里。”

　　“哦~”路楠委屈的噘了噘嘴，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说的想说就说，怎么一秒就翻脸不作数？

　　连开了五个小时后，路楠终于又回到那座他曾经生活了十九年的城市。

　　只是他并没有一丁点的快乐，反而是畏惧，由心底一阵阵涌上来席卷全身的颤意。

　　厉乘风将车子停在了一家饭店门口：“别傻愣着了，下来吃饭。”

　　“哦~”路楠解开安全带跟着下车望了一眼那饭店，随即快步向前拉住了厉乘风：“大…大叔，这家挺贵的，我们换家吃吧。”

　　“很贵吗？”

　　路楠连连点头，贵，简直是贵死了，他来过一次，是大堂哥高考完谢师宴的时候奶奶带他来的，那回可把大堂哥威风嘚瑟的豪言壮语道：“别说今天这8888一桌饭了，以后等我大学毕业了，我请你们去吃88888、888888一桌的…”

　　“那就对了。”

　　呃…什么操作，一个连几十块打车钱都不愿意掏的人，今天这是吃错药了吗？明知道很贵，居然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副轻松自若的样子大步往里走，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债多不压身？

　　路楠怕厉乘风一时心血来潮反应过来后哭相太难看，所以在事情没有酝酿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时，他得赶紧拦截住：“大叔，走吧，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牛肉面馆，既便宜又好吃，真的，我在这土生土长了十就年，敢打包票，那家牛肉面馆真的是整个J市最好吃的，不对，是全中国最好吃的，怎么样，大叔你心动了吗？”

　　厉乘风停了下来，路楠以为他心动了，立马眉开眼笑：“大叔走吧？”

　　“我…”路楠一脸期待的等待他要听的答案，可…厉乘风却邪魅一笑，望着他说道：“不喜欢吃面。”

　　“那饺子，馄饨，包子，炒菜，对，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炒菜…”

　　“到了。”

　　“蒽？”正当路楠疑惑的时候，厉乘风正在和包厢门口的服务小姐确认：“你好，我是预订c501的风先生。”

　　服务员小姐姐立马露出标准的微笑：“您好风先生，您的客人都已经到了，祝您用餐愉快。”说完的同时，微侧鞠着身子开了包厢的门。

　　路楠跟在厉乘风后面进去，原来那位服务小姐说的客人是他在路家的那些亲戚，他们此刻一个个见了他立马笑着站起来，就跟演喜剧片一样，各个都是优秀的喜剧演员。

　　“哎呀，路楠，你这几天到底是去哪了，可把你大姑我想死了。”

　　路楠自我怀疑式地笑了一下，此刻这个抱着他的大姑，不就是当天扔他东西扫他出门的第一人吗？他去哪里她真的会在意吗？

　　“对呀，路楠，快快快，快来吃饭，这里有你最爱吃的烧鹅。”

　　“还有你最爱吃的排骨。”

　　“路楠，这也是你喜欢的。”

　　“路楠，堂哥记得你特别喜欢这个随身听，诺~忍痛割爱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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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楠不相信人性会在一瞬之间改变，路楠也不相信他的短暂离开能唤醒他们所谓的良知，所以，所有的这一切的变化绝不是因为他。

　　“大…大叔…”

　　厉乘风先坐了下来：“还傻愣着干什么，盘子都溢出来了还不快坐下来吃。”

　　见厉乘风坐了下来，路楠的大姑父和小姑父立马起身敬他酒：“风先生，那鱼塘的一万块的鱼苗谢谢了，这杯酒我二人先干为敬。”说完俩人仰头一饮而尽。

　　厉乘风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二人觉得可能表达的还不够显诚意，于是又斟了第二杯：“这第二杯我二人也先干为敬，谢谢风先生的慷慨相助。”

　　厉乘风继续自顾着吃菜没有丝毫的回应，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风先生这是…”

　　“哦，别误会，我开车不能喝酒，外加开了五个小时有点饿了。”

　　“这样啊，对，是我们不对，吃菜先吃菜。”

　　他们热乎着开始给他夹菜，可他却突然却又放下了筷子，不失礼貌地笑了一下：“之前拜托的事情，不知道…”

　　“这呢，路楠的户口本在这呢，风先生，给您…”

　　厉乘风伸手接过的同时，拉着一旁低头吃菜的路楠站了起来：“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先失陪了。”

　　“可这桌菜？”

　　“放心吧，这钱结过了。”

　　“那哪好意思呢，今天这顿应该我们请您才是啊，您帮了我们这么多忙。”

　　“我想我可能表达的不够清楚，我说的是这顿饭钱路楠已经结过了。”

　　路楠和他的那帮亲戚，齐刷刷地一脸惊讶地望着厉乘风：“路...楠…？”

　　“我？”

　　厉乘风伸出一手拍了拍路楠的肩膀：“路楠这孩子，未来可期…”

　　厉乘风说完再次不失礼貌地朝他们微笑点了一下头，然后拉着路楠往外走。

　　包厢的门一关上，就能听见里面的叹息和责骂声：“都怪你，都怪你当初为什么在你妈一闭眼就将那小子扫地出门，妇道人家怎么能翻脸不认人这般无情？这下好了，这小子发财了，后悔了吧？”

　　“我哪知道，一个职高毕业的人，我怎么知道才没多久就会…”

　　“唉…就说你们女人鼠目寸光。”

　　“怕什么，不是还有泽楠的嘛，我不信泽楠一个重点211大学的大学生将来会不如一个职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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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乘风听着里面的那些声音，更加确定将路楠留在他身边是对的：“走吧，去你说的那家牛肉面馆。”

　　“可…大叔你不是不喜欢吃面吗？”要说听了那些话不难过是不可能的，路楠微驼着背耷拉着小脑袋。

　　厉乘风一手替路楠撑直了腰板，迫使他昂首挺胸正视前方：“但我没说我不喜欢吃牛肉啊。”

　　(⊙o⊙)…

　　“大叔，你为什么要骗他们？”

　　“我骗他们什么了？”

　　“你说我未来可期，可我…”

　　厉乘风突然停了下来，望着路楠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没骗他们。”

　　路楠呆愣在原地思考厉乘风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未来可期？大叔说没骗他们，那么难道是骗了他自己吗？

　　“还不快点，我快饿死了。”

　　“哦。”路楠立马小跑跟上去。

　　“大叔，我大姑父说的那一万块钱的鱼苗是什么？”

　　厉乘风将手中的户口本甩给了他：“没有户口本怎么给你补办身份证？”

　　“所以说…”

　　“所以说，你只有变强了，他们才不敢欺负你，你刚才也看到了，不过才一万块就能让他们这样。人性虽难改变，但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我…”

　　“相信我说的，我没骗他们，未来你一定可期，到时你想不想回来，决定权在你不在他们。”

　　路楠从厉乘风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份坚定，他不知道大叔那么坚定的相信他是因为什么，但是这一刻他想试着相信大叔说的话：“嗯~不管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我一定会努力的。”

　　努力成为那个会让你骄傲的人。

　　厉乘风欣慰地望着前方，总有一天，此刻站在他身旁的这个小小少年会大放异彩。

　　因为…他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