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涂末

8、八、跳舞？我超会的好不好！

　　快要过年了。
　　何书生坐在书房里，揉揉酸疼的肩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长久的伏案导致肌肉变得僵硬，何书生按揉了好一会才微微柔软一些。
　　他走到窗前，窗前一只花瓶，里面是盛开的梅花。他嗅了嗅花香，随后轻轻推开窗。
　　夜晚无风，只是温度很低，刚打开窗户屋内暖炉带来的温暖便立刻烟消云散。不过这突然的温差倒是让何书生原本有些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官不好做。尤其像他这样，关心民生，却渴望青史留名的官。为官大半载，该见识到的黑暗也见到了，该被耻笑的天真也被耻笑了，只是，每次看见那些百姓渴望过日子的眼睛时，他说服不了自己撒手不管。于是脏活累活全都扔到了他这里，他没有抱怨。对，仅仅因为他想青史留名而已。所幸，在他日趋疲惫的状态下，江城的民生确实比以往有所上升。只是这个寒冷的冬天，不知道有多少衣不蔽体的百姓会永远留在这里。
　　不够，时间不够，阅历不够，什么都不够。他差的太多了。

　　何书生叹了一口气，坐在窗边的古琴旁。在江城他没有亲人，友人又远在天边，寂寥惆怅时只能弹琴来抚慰自己。
　　这里已经很久没下雪了。
　　琴声铮铮，寂寥之音从指尖流落；音色婉转，哀怨之声鹊起；淙淙流水之音滑落，只能看见高山流水已经远去。

　　檐上踏月客屏息静听，仿若世间最惆怅之事皆在此间。半晌，琴音未断，他却起身，来到院内。
　　银铃乍响，清脆之声划过天际。琴音似乎惊讶一瞬，转而继续和着银铃。
　　院中那人额间银饰被月光称得发亮，好像把清冷月光带到院内；发尾银铃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清脆之声不绝于耳；他挥舞剑柄，身形随着曲调而游走。婉若游龙，皎若繁辰，流风蔽月，朔雪回风。
　　“皎皎贞素，侔夷节兮。帝臣是戴，尚其洁兮。”
　　梦沉书远，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本来半月前我就该到了，结果路上收到山门让我去苗疆送东西的信，这才耽误了半月。”小道士还未换下身上的苗疆服饰，他在院内冲着何书生笑道：“我这身苗疆服饰如何？”
　　月光仿佛在他身上打了个转，从不离去。
　　“道长生的好看，这身衣服是借的你的光，也不错。”何书生推门出去把小道士拉进门，关上窗户，沏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
　　“我也给你带了一身，等你也换上就知道这衣服是不是借的我的光了。”小道士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表面的浮沫，突然放下杯子，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扔给何书生，“喏，你妹妹的喜糖。你回不去，我给你带回来了。吃了就当参加了她的婚礼吧。”
　　何书生怔了怔，无言许久，半晌才抬起有些湿润的双眼对着小道士说：“谢谢道长。”

　　“又一年冬天到了，不知道当初酿的酒怎么样了。”何书生看完妹妹写给自己的信，有些怅惘，“不知我何时才能再看一眼禹城的烟火会。”
　　“你可是要留名青史的人，得等到告老还乡那天吧。”小道士看着几乎被惆怅压满全身的何书生，他说：“至少今年我陪你一起在江城过年，别那么没精打采的了。”
　　他说着便走到那架古琴旁，“来来，让天才道士我给你弹一曲让你宽宽心。”
　　“别！”何书生大惊失色，想要扑到古琴旁阻止小道士。但小道士何许人也，多年的习武已经让他的手出现在琴弦上了，何书生绝望的闭紧双眼，又一次听到惨叫声环绕在自己的耳边。

　　“下雪了诶。”小道士折磨了一会何书生的耳朵，抬头却突然发现窗外有点点碎影，推开窗发现原来是江城下雪了。
　　“江城很少下雪，听说每年冬天只下三场雪，这已经是第二场了。”何书生端着茶杯过来，趁机把小道士的手从古琴上挪开。看着小道士的手被茶杯占据，才缓缓的舒了口气。

　　“我在历练期间看到过一种舞蹈，正是在下雪的天气时跳的。”小道士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翻身跳出窗外，回首对着何书生说道，“来，今天我舍命陪君子，献君一舞宽君心。”
　　如果说刚刚的舞蹈是在说明品行圣洁，细致婉约，那这个舞蹈就充满了磅礴的气息。广阔的祁连山就在眼前，历代的金戈之气韵杂其中，雪山之巅，莲花盛开；天山之下，溪水淙淙。
　　何书生坐在窗前，双手抚琴。流落出的音符不再是惆怅哀婉不得志；高山流水近在眼前，万家灯火也逐一闪现。乐曲高昂，声声坚定。

　　对小道士而言在哪里过年都是一样的。清修之人对家的渴望并没有那么大，尤其是像他这样在外面跑了两三年的少年心性而言，留在江城过年反而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只是时代似乎在震颤。
　　北羌的胡人不止一次的向中原发兵索要粮食与棉花，朝廷多年贪图安逸，武将可用之人并不多。皇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也无济于事，只得一次一次妥协于胡人，哪怕中原人自己都开始食不果腹。外患当头，四皇子从西北领兵去攻打胡人，本来捷报声声传来，皇帝正打算再次安稳度日时，发现四皇子悄悄领着军队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