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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天亮了,失踪的闺女回来了,出去找的儿子失踪了。

      两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这最后一窝生出来就是给他添堵的!

      千万程顾不得骂千秋雪,正准备再撒人出去找的时候,千宏锐回来了。

      浑身脏兮兮,头发乱糟糟,颧骨上还有一块淤青,袍角也扯破了个口子。

      送他回来的是一队穿着夸张的蓬松团领衫,腰带扎在肚子上面,戴着坠有孔雀翎的夸张直檐大帽的护卫,他们的服饰和大晖服饰很像,却又更夸张,更显出一股子小家子气,这个打扮千家简直太熟悉了,千万程和子女们驻军平汉城,平汉城北靠浦宿部南临朝宣国,这种打扮就属于大晖藩属国朝宣。

      为首的人却穿着白色的方领锦袍,玉带端端正正的扎在腰部位置,没戴巾,半扎了发髻,散着微微打卷的黑发,这是典型的大晖普通贵公子的打扮,而他的脸好似上等白玉洁白无垢,不同于大晖的凤眼,他的凤眼更加眼尾上吊,单眼皮遮盖了大部分瞳孔的光亮,让本来应该年轻直率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千督师。”他汉话标准,折扇在手中一转,已率先作揖,“朴成秀见过。”

      “哎呀,王世子殿下,不敢不敢。”千万程急忙将一行人让进去。

      千秋雪顾不得纳闷,落在一行人最后,薅住弟弟的耳朵先一阵好拧。

      姐弟俩在最后面无声的打闹,前面千万程已经把朴成秀领进了客厅。

      朴成秀是朝宣国王的独子,是正式经过大晖册封的王世子,此次大晖出兵帮朝宣打跑了倭国,朴成秀作为朝宣特使就随着大军一起入朝谢恩。

      原来千宏锐想到了姐姐有可能在张府,却又没那个本事翻墙也没那个胆量叫门,正徘徊犹豫着就撞上了一路跟踪而至的倭国间谍,据朴成秀讲,朝宣使团这边一直在跟进倭国间谍的调查,正带人追捕呢,就误打误撞从倭国间谍的手里把千宏锐救了回来。

      千万程一阵阵后怕,等不及朴成秀离开就指着千宏锐一顿臭骂,千家常年帮朝宣抵御倭国,早已是倭国的眼中钉肉中刺,千万程本来是不怕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有能力自保,偏偏他忘了元京还有个最小的儿子,干啥啥不行惹祸第一名!

      正骂着,瞥见一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千秋雪,气不打一处来,千万程又把女儿一顿臭骂。

      ——女儿也是,干啥啥都行,惹祸却仍然第一名!

      当着外人不好意思明着说千秋雪彻夜不归,骂完了千万程就急忙感谢朴成秀,言下之意就是谢完了您赶紧走吧。

      没想到朴成秀笑眯眯的说道:

      “啊——既然千督师要谢谢我,不如请千小姐带我在元京玩玩吧。我第一次来这里,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介绍元京风光呢。”

      “这——”千万程有点犹豫,幕僚此刻没在身边,他一个武将打嘴仗的话脑子总要慢一些。

      果然还没说话,朴成秀就继续说道:

      “阿一古(朝宣语气词)——其实我也想拜托千督师的公子们,可是三位大公子都有官职,平时忙的很,小公子又……年纪尚幼,这不是千小姐最有时间嘛,况且我和千小姐也都是熟人了。”

      他好像忽然发现了千万程为难的脸色,惊奇道:

      “不是千督师说要好好谢谢我吗?我不给千督师谢谢我的机会,会让千督师很为难的吧?”

      话都赶到这份上了,千万程不答应就说不过去了。

      千秋雪对朴成秀的印象很一般,谈不上喜欢,当然也不算厌恶,她就是本能的想躲,毕竟地位越高的人越麻烦,而她一向最怕麻烦。

      可这次她躲不开,只好对笑眯眯的朴成秀挤出个难看的笑脸,然后赶在千万程处置自己之前说“我要回房睡觉”。

      千万程深知自己闺女是什么德行,幸亏她能力强,大事上也一点不糊涂,这次只好又把她放过去。

      千秋雪这一觉睡到吃午饭,吃完午饭她想起还有事,刚出门就被千宏锐冲上来又搂住了腰。

      千秋雪站住,翻白眼看天:

      “干什么?”

      “姐,你去哪儿玩?带着我,我怕一个人在家,爹想起来昨晚又要打我。”

      “烦不烦啊你,我有正事!”

      “姐,我可是为了找你遇险的——我遇险了啊!——为了找你!”

      千秋雪再次翻白眼:

      “画蛇添足,谁需要你为了我……算了,跟着吧。”

      千宏锐爱当跟屁虫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他们刚出生就这样。

      “姐,你要去哪儿?肯定是去找睿寰吧,”千宏锐围着千秋雪兴奋的左右蹦跶,“想当初咱们三个上天入地无所不——”

      “千小姐!”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姐弟俩齐齐站住。果然,早上刚听过声音的主人站到他们面前,依旧笑眯眯的。

      千秋雪想叹气了:

      “世子,你别告诉我你从早上起就在这守着。”

      “啊,不是啊,”朴成秀无辜的摇头,朝宣国人说话总带着一种天真的夸张语气,“在元京我也没有朋友,只好一个一个人乱逛,不知不觉又走到千督师家附近了,我也只对千督师家熟悉啊。你这是要去哪玩?能带着我吗?”

      那傻愣愣的天真期待让千秋雪不忍拒绝,虽然她知道这可能只是朝宣国人说话方式而已。

      “我去看个朋友,那就一起吧。”

      三人沿着祥鹤大街往前走。

      “世子不带护卫吗?”千秋雪懒得说话,千宏锐这个没心没肺的倒不跟世子见外。

      “有你姐姐在,我怕什么啊。”千秋雪走在前面,听见背后传来朴成秀甜腻腻的赞美,“千小姐的武功,厉害的很,也漂亮的很啊。”

      “早上不好意思多说话,我也没问出口,你们怎么认识的?”千宏锐继续追问。

      “两年前我们朝宣东帆州爆发叛乱,是千二公子和千小姐带兵帮我们平叛的,啊,千小姐一身红衣战场拼杀,简直犹如神女下凡,让人印象深刻念念不忘啊。”

      千秋雪继续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们。

      两人陪着千秋雪先去药铺抓了药。

      “姐,这是去张府的路,药是不是给睿寰的啊,”千宏锐担心的问,“张伯父是不是又打睿寰了?”

      千秋雪想了想,决定不把昨天西岭书院发生的事情告诉弟弟,弟弟今年虽也十八,可是被保护的太好了,那傻样,说十五六都有人信。

      想起什么,她皱眉问道:

      “肉圆儿他哥哥呢?肉圆儿是次子,以前张大人可不对他这么严格要求的。”

      “你走了后三年,睿寰他祖母病重,张大人就派睿寰回乡看护他祖母去,睿寰在家乡待了两年,元京只剩下了睿瀛哥哥和张伯父,他们好像闹了矛盾,反正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睿瀛哥哥搬走了,据说是住进了哪个道观,当然是什么矛盾我也不知道。”说起这些乡里传言千宏锐眉飞色舞,“姐你也知道,睿寰在家就是调和他哥和他爹的,他不在家,睿瀛哥哥和张伯父能待到一处去就怪了。张伯伯这些年提也不提睿瀛哥哥,可是呢,许家姐姐可尴尬了,毕竟婚约在那儿呢,如今人家都等到二十三了,张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家姐姐?”千秋雪仔细回想,“就是和张大哥有婚约那个?”

      “可不是啊,”朴成秀听得更投入,千宏锐索性就转向他讲的一脸夸张,“多好的闺女,莫名其妙的一直被晾着,都快晾成老姑娘了,听说许大人头发都愁掉了不少,许家大哥这些年看到睿寰也从不给好脸色。”

      朴成秀点点头一脸惋惜:

      “唉,可惜啊。”

      说着三人走到张府门口,正碰上张睿寰出来。

      “肉圆儿?”千秋雪急忙上前扶住张睿寰胳膊,“你退烧了吗?怎么现在就乱跑了?”

      “我没事了。”见到千秋雪张睿寰明显的开心起来,但随后的千宏锐就又让他□□脸。

      “张睿寰,你不行啊,又被你爹打了是不是?”千宏锐上来就往张睿寰身上摸,“还害的我姐一夜不归,害得我差点被倭人害死,还要被我爹骂,来来来,让我看看,打哪儿了?打屁股了?脱下来让我瞅瞅。”

      张睿寰比千宏锐高了一个头,自然一伸胳膊把他脖子夹到腋下,伸手去捂他的嘴:

      “就你嘴大嘴漏,快住嘴吧!”

      两个人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虽然千宏锐看起来比张睿寰和千秋雪都小。

      张睿寰夹着千宏锐一路拖下张府台阶,看到朴成秀。

      “这位是——”

      “这是朴成秀,朝宣国王世子。”千秋雪介绍,看张睿寰有点无措,很体贴的说,“正常对待就行,人家玩儿微服出行呢。”

      “原来是首辅大人家公子,朴成秀有礼了。”朴成秀笑眯眯的见礼,张睿寰也忙松开千宏锐还礼,朴成秀打量着站直了的张睿寰感叹,“千小姐怎么称呼张公子为肉圆儿呢?张公子玉树临风仪表堂堂,我自诩朝宣美男,可张公子也让我相形见绌啊。”

      千宏锐扑哧一笑:

      “那时你没见过他小时候,那会儿还比我矮呢,胖乎乎的跟个肉圆儿似的。”

      张睿寰又去捂他嘴:

      “闭嘴吧你,我这点儿脸面都被你败光了。”

      朴成秀能看得出张睿寰跟熟人活泼,但对生人有点拘谨,他也不多做要求,只是笑眯眯的站立一边。

      千秋雪还是不放心,踮起脚伸手捂上他的额头:

      “嗯……虽然不热了,不过还是必须吃药——你这是去哪儿?”

      “我去见我哥。”

      “睿瀛哥哥?我好多年没看见他了!”千宏锐惊呼道,“一起呗。”

      张睿寰笑道:

      “行啊,估计哥看到秋儿也会高兴的。”

      “你怎么没带小厮?”千秋雪关心的却是别的,“张伯伯知道吗?不会又为难你吧?”

      张睿寰无所谓的笑道:

      “我爹他绝对不会拦我啦,还有,有人陪我去的,正好一起。”

      正说着,一辆马车停到门口。

      “梦安。”

      “应大哥!”

      亲自驾车充当马夫之人正是西岭四友之一的应明远,他懒懒的斜倚在车板上,眉目流转眼波如电:

      “昨夜还梦到梦安呢,今日可就见到了,上天待我不薄啊。”

      千秋雪脸一红,没注意到张睿寰微皱了一下的眉头和朴成秀细眼中闪过的冷光,她连忙介绍其他几个人,应明远对突然多出的乘客也顺其自然,大家一同上了马车,往东郊凤栖山而去。

      凤栖山上虚清观,鱼跃潭中自在游。

      一路枫林成片金黄飘飘,几人打打闹闹往沿着山路上山,千宏锐这个没心没肺的很快与朴成秀混熟,甚至敢时常跳到他背上让世子殿下背一段,应明远虽然看着弱不禁风,走在山中竟也健步如飞,用他的话说,他一心效仿的是东晋谢康乐,所以平时自己没少游山玩水。一行人里只有张睿寰落在后面,千秋雪见他小脸惨白还直冒冷汗,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在心里又把张睿寰那个不讲道理的爹骂了一遍。

      虚清观在半山腰的山坳里,不大,但处在一片枫叶林中倒十分静谧幽深,观后还有一个小小的瀑布,下面的水潭不大,水质极清,但潭也极深,能看到几尾鲤鱼在里面悠游自在。

      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正从水潭边喂鱼。

      张睿寰高兴起来,远远的喊了一声“大哥”。

      那个道士转身,露出典则俊雅神清骨秀的一张脸,现在的张睿瀛比起八年前似乎一点都没变,只不过更苍白了些,他扎着发髻,只带着网巾,身上是一身蓝色棉质道袍,若不是千宏锐提过张睿瀛只是做居士,千秋雪简直以为张睿瀛现在就已经出家了。

      张睿瀛露出浅浅淡淡的笑:

      “张二,我就猜到你该来了。”

      应明远应该是认识张睿瀛的,问候了一声“海客兄”,张睿瀛点点头,目光落到千秋雪姐弟和朴成秀上。

      “睿瀛哥哥!”张睿瀛还没说话千宏锐就扑过去抱住他的腰,“还记得我不?我是和张二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千宏锐啊!咱们可有四五年没见了。”

      张睿瀛笑着,刚浸过水的冰凉手指拧住千宏锐的鼻头晃了晃:

      “你可有本事让所有见过你的人一辈子都忘不掉你,何况我。”

      张睿瀛上下打量千秋雪:

      “是秋儿吧?沙场历练一遭果然不同了,一身霸气。”

      千秋雪的嘴高高撅了起来:

      “我还以为张大哥能夸我变漂亮了。”

      “我还以为秋儿不是一般女子,不在乎这个呢。不过想必张二已经夸过了吧。”张睿瀛一挑眉。

      千秋雪依旧失望且愤愤,张睿寰站到她身边想安慰她,反被千秋雪一把掐在胳膊上,只好又龇牙咧嘴的退开。

      朴成秀向张睿瀛做了自我介绍,张睿瀛平静的眸子里反而闪出了几许颤动的光,但很快收敛了,他拉过弟弟手腕:

      “你脸色不对,生病了?”

      “没事,昨天和三位兄长出去玩,可能有点累着了。”张睿寰笑着随着哥哥一起往观里走,千秋雪默契的没说什么,倒是千宏锐依旧大嘴巴。

      “他是被张伯伯打的,也不知道昨天睿寰干了什么惹到了张伯伯,我姐今早还给他送药呢,看样子是刚退烧。”

      张睿寰在兄长的盯视下心虚的干笑,千秋雪则落后两步等着,千宏锐说完正好屁股上就挨了姐姐一脚。

      虚清观中也不大,有两个四五十的道士在清扫落叶,整座道观里都弥漫着一股药香,千秋雪抽抽鼻子,疑惑的问:

      “这是进了药铺还是进了道观啊?”

      应明远在她身边解释:

      “这里的廖英石道长可是有名的医家,经常制药免费分给穷苦百姓,海客兄这几年在观里也拜了廖道长为师,研究医术。”

      朴成秀砸着嘴感叹道:

      “果然一眼就能看出张二公子不舒服。张大公子也是个厉害的人呢。”

      “那是,我睿瀛哥哥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什么都厉害,考个状元都轻轻松松不在话下!”

      前面的背影明显的一滞,千宏锐又挨了姐姐一个狠踢。

      他揉着屁股委屈巴巴的躲到朴成秀一侧去了,他不明白又是哪句话说错,不过朴成秀感觉出了问题所在,喃喃低叹:

      “才华埋没……有志难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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