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花酿酒，天气尚清和》有园

89、星辰剑

　　蛮荒的灵气不比迷峰稀薄，却透着古怪，可能因为这里更开阔，几乎没有妖族，戴胜便留了下来。

　　尚清和神识全天候覆盖住所种区域，及时观测水旱虫蛀的情况，这个她做得相当熟练。除此之外，慢慢向外围推进播种林木，每日约忙上两个时辰。

　　她白日练落霞剑法，夜里自动换成另一套剑法，练了很多年也没个正式的名字，一直在摸索着，随时会调整修正。这套剑法适合容成夜的神秘宁静或者暗藏的诡谲不安，但每次练完，她会躺在地上仰望满天星辰并沉溺其中——蛮荒的星辰比其他地方的更多更美，戴胜问起来时，清和便道：“星辰。”

　　人有双面，便如落霞、星辰。

　　星辰剑法只有十二式，起于杀戮，不主杀戮，清和在容成有伤无杀，恰如她自己被伤未死。她在容成遇到的妖族是人修的几倍，友善结为朋友的仅索索，戴胜次之，其余时候不是她逃走就是对方逃走，明月珠里只有三位人修，当然现在已经化为尘土。

　　戴胜站在巨大的树冠上，问：“这是什么树？容成未见过。”

　　“相思。”清理明月珠时发现里面有粒相思子，做过手串、耳坠，中间被穿了孔，已经脱离种子的行列。又因只有一粒，她便随手埋入土里，竟与其他草木一起长出来了。

　　戴胜啄开果荚尝了尝：“味道不错。”

　　清和提醒：“相思子有毒。”当然修为在身，这些毒素的危害微乎其微。

　　戴胜指向一片沙漠、草地、灌木林交汇的地域道：“金隼想举族迁来这里。”

　　“似乎挺荒凉的。”

　　戴胜向她确认：“你同意了，是吗？”

　　清和不解：“无主之地，来去随意。”蛮荒曾被无数妖族妖王标记，而一旦主人离去太久，标记就会慢慢消失重新成为无主之地。

　　戴胜笑：“你在此经营两百年，却只见到我一个妖族，就不觉得奇怪吗？”

　　清和从未觉得奇怪，蛮荒一直很安静，一无所有并不适合久留，本地的生物早就陆续迁徙到其他地方。种了一片森林花木，她才能待上两百年，若是最初的沙漠冰原，她早就离开了。不仅仅是孤寂，这里没有生命、生机，待久了你会觉得自己将被吞没，这是一种无形的恐慌或者压力，又或者是来自直觉的警告。

　　戴胜解释，尚清和种下的草木动用了自己的灵力，又以神识覆盖生命之林，对于妖族而言，便是一种标记，这片地域当下归属于她，想要进入有主之地，自然要取得主人的同意。

　　清和也解释自己的神识用作何处：“这片林地被冰原沙漠环抱，仍有些脆弱，不会那么快撤掉神识的。”

　　金隼来之前便知晓了情况，戴胜笑道：“我会提醒他们勿入花季的十二月林的。”

　　“欢迎一同赏花——”

　　不是所有妖族都能似他这么精于逃遁之术的，在花林练剑的尚清和无知无觉、天人合一，被剑气波及，死了也白死。戴胜只问：“为何剑气穿透花木能不伤分毫，穿透血肉却不能呢？”

　　清和随口道：“花木无害于人。”这里没有花木之外的活物，她便没开剑域。

　　戴胜成了传话人，入驻蛮荒的妖族越来越多，他们只在林木覆盖的地域活动。清和不与他们打交道，专心致志地种树种花练剑。

　　一日，戴胜问：“何不用阵法？我记得迷峰就是用了幻阵、防护阵的。”时刻裸露在神识之下，总归不自在。

　　清和考虑后道：“从未在如此广阔地带布阵，我试试。”

　　仔细识别方位林木的属性、地形地势后，尚清和每天额外用两个时辰试验阵法，五行相克或误打误撞自成乌龙迷阵陷阱什么的是常事，整个蛮荒顿时鸡飞狗跳，戴胜不得不硬着头皮改口：“还是神识更简便……”

　　清和却道：“我有眉目了，保证很快就能成阵，到时候大家就自由了……”

　　戴胜拉下眼睑，上上上次您也是这么讲的！现学现卖，整个蛮荒成了试验品。

　　戴胜常常惊叹清和如何能坚持修炼的，只是学阵法，就能学上四百年。四百年后，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蛮荒阵法很完美，大阵套小阵，七成是监测并调节水旱，一成迷阵，一成防护，一成攻击——混合后的神奇效果是蛮荒也快成了迷谷。

　　清和用石板铺了许多路，沿着石阶走，必然能找到出口，否则就看运气了，甚至与阵术无关。於兔族擅长阵法，他们派出精英试图直接穿越蛮荒，却被困在不同地方，最后被清和提拉出来。

　　“尚主在这方寸之地布下五个阵，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清和在阵里绕了五圈，终于想起来：“幻萝子有毒，我希望种子成熟的季节，不要有妖族人修靠近，先布阵判断季节，再布阵判断种子是否成熟，再布阵判断触动阵法的是草木风雨还是人、妖……”

　　“其实一个阵法就能解决的……”他们於兔族都会，可以免费传授给尚主。

　　清和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牵一发动全身：“都已经布下了，效果挺好的，下次再用你们的吧。”

　　然而下次破阵并不会更容易，尚清和总能简单的阵法叠加到极其复杂：“务必让对方看到一团乱麻，没有破阵的欲望。”正常在林中活动的妖族其实并不受影响，只有短期内连续跨越几个区域的才会迷失，如果跨区域走石阶最快捷。

　　虽然话这么说，但接下来的一百年，清和布阵越来越精简：“这回真的摸到一点门槛了。”看到一片区域，她的心中已能快速选择出最佳阵法。

　　此时，她又看不过眼老林区布下的粗制滥造的阵法，每回手贱改动一二，就像一堆乱石，抽出一块两块，可能架子仍在，也可能直接塌了，在栖息于此的妖族再三恳求下、在真的乱成一团麻前，清和收手了。

　　清和回味无穷：“阵法真的挺有趣的！”

　　戴胜心中呵呵，也不知当初谁为了图方便撒出神识数百年，又是谁头发都快挠秃了、山丘都跺平了，也没找出求雨阵为何变成雪雹阵……

　　索索再次来到蛮荒，九万里桃林仍在，十二月花林之外的区域颇为热闹：“可惜阿姆不想迁徙。”又抱怨戴胜说帮她捎酒，结果一去不返。

　　清和只道回程时再起酒：“埋在地里，不会跑的。”

　　索索吃饱喝（果汁花蜜）足后，摆开阵势：“来，我们比划比划，当年赢不了你是我年纪小修为不足，现在可不一样了！”

　　清和没理会她，反而指道：“东南西北均有战台，你去看看有没有想打架的。”四方战台上比试有阵法约束，不伤及无辜，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手痒了都可以上去。

　　索索不乐意了：“和他们比试有什么意思？”她一个都不认得。

　　戴胜笑道：“索索此言差矣，清和为蛮荒之主，你尚未成为一方妖王，要挑战尚主，也得先赢了蛮荒下的妖族。”

　　索索大惊：“你怎会成为一方之主？”她都还没成为妖王哩！

　　清和犹豫道：“多种树？”索索翻了个白眼，清和解释：“只是暂时的，等我留下的灵气散尽，印记就会消失的。至于这里的妖族，只是寻一方栖身处，与我无干。”也不会为她驱使。

　　戴胜笑而不语，这就漫长了。

　　索索在这里结识了很多妖族，几乎每天都上战台比试，从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到胜出为止，强大的胜负欲让她流连忘返，直到云母亲自过来提妖。

　　清和顺便将窖藏了六百余年的果酒挖出，尽数让索索带走。

　　索索放言：“你且等着，我迟早当上妖王过来挑战你！”

　　云母一掌拍到三丈之外：“要我立即退位让贤吗？”

　　索索边躲边实话实说：“阿姆又不是妖王，退了也没用……”

　　云母拎起她就往回赶，阿姆虽不是妖王，但连阿姆都打不过，显然不能成为妖王的！

　　这段期间，清和往返素和谷一趟，她与苏尚似乎都没什么变化。清和告诉苏尚自己修炼之余，种了些花树，并带了一枝桃花给她，同时将之前记下来的学阵心得复制一份给她作为参考。

　　苏尚嗅了嗅桃花，问：“那上次说的怪树开花了吗？”

　　“……我回去看看。”

　　苏尚：果然已经忘了，毕竟不开花，不能成一片花海。

　　江潭看见桃花：“令堂对桃花是真爱，挺好哄的。”据说家主曾在苏方城的前后院都种满桃树，三月花开时于花下弹奏《春花厌》，对方则舞剑相和。

　　苏尚看了她一眼：“碧桃九万里，清空素和谷吗？”

　　万里扑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