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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流血 ...

  •   被斩断退路,陈梓脸色微变。

      观澜的防御阵其实布得不算好,当然越州城护城阵被破与此无关,五位妖王破城闯府才值得远近观望的人、妖全然息声。

      他最好的是幻阵,其次是杀阵,这些都不登大雅之堂,当然不值得在外说道。

      观澜似乎从小便能轻易窥探他们的所思所想,偷听到准确的谈话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两岁多?他便能从爹娘及身边侍女仆从隐晦的动作神色中,先猜到自己非慕偲仪之子,继而又猜到自己非观沧海之子。能让慕氏公主代养,也只能是凤轻之主。

      外室子的出身已经够令人厌恶,却不如嫡子的出身让他无言以对。只因双胎不祥,只为避免几十年后莫须有的权位之争,将亲子寄养于下属妹婿,母腹之内为兄弟,出生之日定尊卑。观沧海亲自教导:辅助少主,成就慕氏。果真是忠仆。

      少主不稀罕凤轻,好像他便看得上似的。慕城主说得对:慕氏再无这样的气运。慕氏固然起凤轻,观慕嫡脉可绝,慕岳也就配清风出手救一命。

      清风自觉有愧于他,其实不必。

      烛明阵内五妖混战。一方妖王睦邻友好,简直是笑话,新仇旧恨记在心里罢了,冥炎烛火无声无息不断激发着恶念,不死不休。

      五妖俱知不对劲,然而根本无法收手,谁先收手谁先死。一个时辰后,五人同时收手,冥炎灭。观澜面露失望,果然求人不如求己。

      春秋扇内符篆无穷无尽,符阵也是阵,地上都是血,观澜落下灵火将血污焚烧殆尽。

      虞盐喊道:“我们有三位星阶更高,他一人灵力总有用尽。”

      不须他发话,事已至此绝无退路,五位妖王各尽修行,势必要灭眼前之人。

      观澜身上渐渐有了伤,却仍是漫不经心的模样。掌心的血沿着扇骨汇聚到扇尾,红绳湿透,血继续流入伏波石鉴,沿着石梁引的符印蠕动,直至完成石梁引。

      金谷园,尚清和突然掌心现出一道红印,夜色中眼花缭乱的身影以及扑面而来的血腥让她作呕。唯有一个人曾在她的掌心眉心作画。她向上苍祈求所有人的安康,现在是上苍给予的回应吗?

      清和甚至没有分清人影是谁、又是何地,但冥冥之中,她知道方向。越来越多的血淹没了石鉴,不可自抑的心慌让她弯下腰,她瞪着掌心,直到掌心撕开空间,石梁引是最好的向导。

      妖族引诱城民走出家宅再进行杀戮,越州城内无完尸。

      甚至来不及思考,尚清和已经拔剑,曾经以为遗忘的、另一套不成规矩的剑法被她轻易地使了出来,飞升后与妖群斗的经验此时显得极为可贵,至少不如第一次束手束脚、左支右绌。

      石梁引上源源不断的血让尚清和越发暴戾不安,素剑划过掌心,她放开剑域,再收拢剑域,地上没有一滴血,越州城恢复宁静,哭声都骤然停滞,随即消失。明明屋宅之内还有大量低修为的修士及城民,越州城却如一座死城。

      观澜渐渐面色冷峻,府外的动静皆在他耳目中,原本只是立威的心消失不见,扇底的风愈加嗜血,不死不休。

      清和喘息着将流血的掌心印在城主府结界上,结界开。

      鹤荔瞬间逃离城主府,清和放开剑域阻拦,再持剑迎上去,像个疯子,出剑招招致命,避过了就再来。他们也许会死在这个地方,反正总会死在某个地方。

      不等鹤荔变回原形应战,素剑已经灭了她的魂身。里面再次放了一个妖王出来,清和继续阻击,五位妖王最终死在素剑之下。

      城主府大门紧闭,清和坐在外面的门槛上,背靠门柱。她呼吸急促,手上剑上的血迹尚未清理。

      城主府内,观澜亦坐在台阶上,盯着发烫的石鉴。他想过引来那个人,却不是这种场景——亲手将血涂抹在她的剑上。越州有广平湖,烟波浩渺;有麒麟山,海棠如醉。

      两人隔着一扇大门,整个越州城仿佛陷入沉睡。清和渐渐眼睛涨涩,口齿发麻,有些事情结束后才会反应过来。

      “我剑上从未有这么多血。”

      “无妨,我扇底一直流着许多血。”

      石鉴主动吸食主人血液,清和更加头晕神乱,她将掌心贴在眉心,声音不耐:“不要再流血了。”

      观澜没有看臂上的伤口,反而握住石鉴,停顿之后微微用力,石鉴化为齑粉,两人之间的牵引彻底断绝,悲喜之后是无处可依的苍茫。

      尚清和心中一空,却什么也没说,门内人终不是莲池书生。有人似乎生来像仙,不解凡人的爱恨嗔痴,越发肖似曾经的慕清风。他们兴许对彼此没有很深的情意,只是在某个时间相遇了,她不会再见观澜。

      观澜的神识笼罩全城,却无意识地避开那扇门,没有石梁引,他甚至不知对方何时离去。

      天亮之后,城中依然寂静。观澜起身推开那扇门,她果然不在了,城中残留的剑意证明她昨晚确实来过。

      观澜敕令取消门禁,城主府依旧大门紧闭。冬天来了,应该下雪,越州城大雪三日。长史及手下忙着救雪,任府门紧闭,无人去叩开。

      五位妖王陨落,便如这场大雪一般无声无息,葱兰、宜城的妖族抢掠半途便感知妖王印记消失,顿时四散而逃。

      芊芊失落,看了眼女儿,消失在夜色中。

      三座城仍在,没有少一寸,也未多一寸。但越州城墙外五十里内妖族全部自动外迁,要么合族群居、要么抢夺领地,昨夜死在越州的妖族空出不少地方,挤一挤也就这么过去了。

      大家等待恶煞出城清算,但恶煞似乎将他们忘记了。除夕当日,城主府大门打开,观澜出来亲自贴了对联。

      越州城仿佛松了口气,妖王余部也不禁松了口气,甚至生不起自立为王的念头,先修炼吧。没有参与、与五位妖王毗邻的妖王们,看着广阔无主的地域有些眼馋,忍了半个月,第一个出手吞并的被剁了爪子。

      观澜晓谕四方:“长风与原虞盐、鹤荔、陈梓、烦鹜、归飞的盟约不变,其领域内妖族自行修炼,不必立王。”

      穿山怒道:“竖子怎敢!”

      风狸建议道:“不若你我各邀五位大王去给新城主讲讲理?”双倍人手,赢面可以确定。

      醍醐笑道:“某更愿意与风王讲理。”

      观澜对城内外下达第一道敕令:人与人斗,吏治;妖与妖斗,族长治;人与妖斗,城主治。不公不决,可诉之城主府。

      那夜之后,连长史都不再住城主府,所谓的城主府也只城主一人。越州城民自认在城主眼内如草芥,妖族则认为城主是异族,双方默契地自行解决争端,并不想一试城主的刀锋。

      观澜有些怅然,他明明十分友善。

      元月十六日,观澜向长风子衿状告葱兰、宜城城主私通妖王,致使三城几乎陷落。

      献城是不存在的,祸水东引确有其事。

      长风子衿召回两位城主,论其过失,夺长风子缜公子排名,降为普通弟子;因红鸾誓解,逐伯昏子笱出长风。

      长风苑内静悄悄。

      伯昏子笱在原地转了两圈,便知入了观澜的阵。观澜若想杀她,不必用阵,她冷静下来。

      观澜现身道:“你提醒了鹤荔。”只是三妖,他不会那么狼狈。

      伯昏子笱坦然道:“不,我提醒了陈梓。”鹤荔不需提醒,陈梓若请到三连雨氏,今日谁为刀俎、谁为鱼肉,尚不可知。

      观澜点头,素扇迫近她眉心,一滴血入扇,伯昏子笱顿时消失在原地。

      三个时辰后,伯昏子笱被观澜强制出扇。随即又逼她入扇,如此五次后,伯昏子笱神志不清、伏地不起,观澜悄然而去:“据闻人有三生,送你两生,不谢。”

      慕清风全程不置一词。

      长风子缜暂回宜城交接,接任他的是子戡。此人默默无闻,除了登台挑战少主位那次,子缜很少注意到他。越州做大,葱兰宜城反而不宜太出挑。

      子缜没有带走依依,他置办了宅院,留下一名侍女。五岁女童仰着头已与他腰平齐,清澈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惊惶,显然侍女已经将前因后果告诉她了。

      子缜心平气和道:“你是人与妖族所生,将来在越州、葱兰、宜城这三座城,人,不会为难你;妖,不会为难你。功法与灵石都在灵戒中,你自安生成长、修炼。我会来看你的。”

      依依紧紧牵住他的衣袖,意识到自己不能随父亲一起回长风苑。

      子缜抚着她的头顶,劝道:“不要背负你母族的仇怨,上一辈的事与你无关。我会来看你的,好好修炼。”

      长风子缜太过平静,依依反而无法哭闹祈求,只能拼命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会努力修炼的!她以为修为高了,便能随父亲回去长风苑,虽然确实如此。

      长风子缜随后去了越州城,求见城主。观澜接见了他,二人平淡寒暄,似乎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子缜脸上露出一抹忧色:“小女依依年幼,不足以去长风苑,而独自在宜城,还望城主眷顾一二。”

      观澜颔首。

      长风子缜本不抱希望,没想得到应许,心中快慰了些。他看着观澜,容色比雪冷、比春花艳,一如既往地目中无人。这样的人,他们竟放任子玉追逐多年。

      回到长风苑后,子缜很快搬离了曾经的维馨院,入住普通弟子的怀集院。他遇见了修炼归来的江流,两人相视点头便擦肩而过。江流仍是普通长风弟子,似乎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一个月后,子岫子鄯联袂而来探望他。众人都是从普通弟子升上来的,对怀集院自然不陌生,只是久居楼阁,突回陋舍,不免有些酸涩。

      长风子鄯这段时间心神不宁,哪怕子澜继任,仍未能改变子缜子笱被驱逐的命运,且为子澜故。但看到子岫活生生地站在身边,又安慰自己,到底不一样了。

      子缜不明所以,子岫便将子鄯入扇窥因果一事说了。

      子缜沉吟:“难道诸事皆为他一手算计?”

      子鄯说了句公道话:“不至于。三公子向来置身事外,绝不会因我一求就应,应当是少主心意有变。”

      这两位同日飞升,被长风子衿亲自纳入长风、定为公子,互为倚仗,若非不同姓,说是亲兄弟也无人质疑。

      子缜便劝他事已至此,早早宽心,他们还可以一道修炼。

      子鄯道:“也只能如此了。”上头三位,他们能撼动谁?

      出了怀集院,子岫感慨:“子缜终究不再天真。”

      子鄯皱眉:“子笱忘不了伯昏,何必入长风!”子岫耸了耸肩,借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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