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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猗猗 ...

  •   湛凌不及应声,清和已准备御风前往琴音之地,却冲不破燕云台的阵法又落回地面。清和惊疑不定,这里的一木一石明明就是燕云台,燕云台缚灵阵只束缚剑气灵力,不缚人的。
      湛凌撑着石桌坐下,看她焦急地来回走动,脚步一转拨开草木下山。湛凌安稳地坐着,从空间中取了一壶清泉净手。果然没过多久,清和黑着脸又回来了。
      湛凌没什么诚意地安慰道:“布阵之人也是好意,咱们这些弱鸡去了也是送菜。”
      尚清和何尝不知。
      “箫韶九成,凤凰来仪。”湛凌的脸色渐渐转为严肃,琴木为桐,琴师可为凤,凤至而琴音不息,这是请龙,但乔陵久无龙踪。
      流霞山距离宗门四界稍远,尚清和恨不得踮脚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走到湛凌面前:“你会破阵吗?”
      湛凌绕着燕云台走了一圈,清和跟在他身后也绕了一圈,湛凌回身对她摇了摇头:“这是拒马阵,布阵的人修为比我们都高,这种守护阵一旦进入即刻封禁,再也不能进出。我只能试试,不过不要太抱希望,估计等我破了阵,外面也结束了。”
      “罢了。”清和平复心中焦虑,拔剑演练起落霞剑法,剑势由急促渐渐变得从容。在箫韶九成的琴音中,远山浮霞,焕然如麟凤。
      尚清和神色坚定,一剑劈向西方,燕云台自身的缚灵阵与拒马阵同时被激发,她立即举剑指向云霞绚烂处,剑尖形成一团瑰丽云气盘旋而上,天上云霞受到吸引向流霞山飞来,速度越来越快,阵外一缕云霞与阵内云气相接,云气沸腾着割开可容一人通过的缺口,尚清和立即从缺口中飞出,缺口眨眼间融合。
      “喂——”湛凌被融合后的拒马阵拦下。
      阵外不比阵内轻松,慕清风的无涯之海已卷起波涛,九成又九成,箫韶之音不断冲击着脏腑。清和取出师兄赠送的灵槎,逆流而上,她先看到了乱石之中的慕清风与观澜,随后看到更远处的陌生修士们,在人群里看到悄悄挥手的花寒,她控制灵槎绕弯落在花寒身侧。
      “师兄作何打算?”清和传音问花寒,困住所有修士消耗灵力,也考验神识。
      花寒倒想席地而坐:“不知啊。”掌门可能都不知晓。同为剑修,对剑域感知更深,师父这弹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她有些心慌。
      清和张望四周,没认出几个同门,认出的都是穿一剑山弟子服的:“江流、清商师兄呢?”
      花寒道:“在东南门那边,应无大碍。”师父为她和江流炼制了嘤鸣钟,一人一只,两钟相呼应,师父放开剑域时嘤鸣钟内便传来三长一短的钟声,是平安。钟声停歇后,花寒也轻击出三长一短钟声报讯。
      空镜无声无息地悬浮在半空,镜面泛着微光,唐棉抬头盯着空镜不知所思。
      “一而再,再而三。”第三次箫韶九成曲毕,慕清风手虚虚按在琴弦上不动,观澜想引龙破除诅咒,那也得先有龙。
      观澜冷静地望向苍茫暮色:“三三之数者九。”
      慕清风闻言微微皱眉,观澜的语气过于笃定。他继续弹起箫韶九成,指尖一转九成变九章,一章一洲风月,乔陵有九洲,不多不少。观澜听之任之,清风本来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放在慕清风肩上的右手不动,他转身望向尚清和,清和与他对视,微微点头。
      花寒传音道:“天地之小,你们又再见了。”
      清和浅笑,看着她道:“第二次。”
      花寒挑眉:什么第二次?他……是不是让你过去?
      果然,观澜正向这边招手。
      不敢动手、不敢离去、不敢出声的修士们刷地齐齐望向这边,清和脚下生了根似的纹丝未动。眼见观澜要亲自过来,花寒主动抓住清和的胳膊御风飞过去。
      “闯阵而出,就为远远看一眼?”观澜设下结界隔绝外界的窥探,轻轻扣住清和另一只手腕,花寒顺势放开她并走到师父另一侧的碎石上坐下,安静如鸡。
      “师兄。”清和先向慕清风见礼,随后回道:“是。”清和在观澜身边站定,一时小小空间三四个人竟有些拥挤。
      观澜分出一丝灵力进入她的体内,清和卸掉所有防御任其查探,查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闻让她见识见识。
      观澜仔细探查她的功法轨迹,自奇经八脉回丹田至识海,灵力一入识海,清和不受控制地惊颤,观澜揽住她,继续探查识海中的元婴。清和强忍着不驱逐这丝外来灵力,额上冒汗,观澜加快速度确认她元婴中期圆满,便收回灵力。
      尚清和掐诀去汗,欲抽出手腕没抽动,她看向观澜。观澜低头拨开她的五指,不够修长,不够柔软,掌心面的每寸皮下都裹着熟悉的硬茧。
      清和不愿与起他争执,无奈地将视线放在木琴上,观澜轻声道:“我与慕风为姑表兄弟,母亲为我取字兰猗,为他字竹猗。”谐二子徒有其色,未得其质,慕偲仪一语中的。
      清和目露疑色:兰猗还是兰之?
      观澜只作未见:“他喜剑,我喜书,剑行天下,书形天下。离开凤轻,非我所愿。”他固然伤怀阿风的离散,他亦愿意继续辅佐下一任慕氏少主,但舅父道:“你与阿风伯仲之间,我信你,却不信我慕氏的气运。”两年后,观澜不得不离开。
      慕清风幽幽道:“我在听着。”
      观澜敷衍道:“非礼勿听。”
      清和心中空空然,问道:“所以?”
      观澜笑:“所以?所以我为慕岳建国而谋划,以凤轻之外的五州十二府为边邑。”舅父应该信他的,他本可以做得更好,慕岳这般的君主乔陵比比皆是,不妨碍臣下辅佐治国理政。
      “像莲池那样吗?”
      观澜定定地看向她:“不。”他身在伊林,虽未曾亲见那番帝业,但对其后的生灵涂炭、血流漂杵也非一无所知,纵使慕岳在后世是仁君。不论如何谋划,最后定然是出兵以取下胜利的果实。
      除了琴音铿锵,众生皆默。
      清和忆起不安分的长子,原是家学渊源,只是:“莲池不值得你出手吗?”辛楼白檀几次往返,未必无因,她还以为他钟情山水,不喜俗事纷扰。
      观澜垂目,避而言其他:“此琴名木乙。若不得不鼓琴,找准五音十三徽,按弦亦可。”
      清和不置可否,她也只是识得“五音十三徽”这几个字罢了。
      慕清风会意,略让出半个身位,观澜将左手覆在清和左手之上,以其拇指按于琴尾,慕清风适时收回左手,右手弹奏放慢。两次易弦而按,观澜带她松开琴弦,摩挲了下她拇指指腹,径直让过这一章,慕清风不得不抽出左手继续抚琴。他与观澜联系不算紧密,但自幼相知,他在犹豫是否劝解:放不下便不放。
      “平洲玉生烟。会有些疼。”观澜聆听琴音,再次带着她五指依次按过五弦,弦弦入肉,弦弦染血,他嗓音轻而舒缓:“小指本禁指,但五指连心,暂代心头血。宫商角徵羽,五音成颂。”
      慕清风右手合奏,九章之后天空响起有别于之前的凤鸣之声,一只庞大的红凤实影飞向溟海。
      慕清风不由神色凝重,然起手无悔,他不得不继续弹奏。
      君无意见状,将铁箫放在唇边,缓缓吹起一支古曲,风清气正。众人惊诧,他一直将铁箫当棍使。
      “桢齐。”唐棉一言道破,敬祥纳福,敬天法祖,上古祭曲之一。
      尚清和默默掐诀简单止血,她应该信赖师兄,相信观澜,箫韶之音不会开启一场浩劫,但观澜所说的凤轻立国往事,让她心中不确定起来。
      “在想什么?”观澜五指亦破血,便蘸血在她手心画着一个复杂的符文。
      清和心中愈发不安,突然握紧他的手指,阻止他绘符。
      观澜停下,笑起来:“竟认出来了?”
      清和不解,认出什么?
      观澜失望叹息:“都愿意学炼丹,怎么不学一学符阵之术呢?”
      清和看着他:“以后会的。”哪怕已忘记在莲池的种种悸动,哪怕观澜在她心中只剩红尘里已经结束的一段露水情缘。惠心丹能忘旧情,除非不想他,不见他。
      观澜默默掰开她的手心,将同心契改为石梁引。传说一千年一万年,情变石梁引不变,也有传说石梁引不受界约束,同界可定位,异界可报平安。符成,隐于血脉中,他们合掌而握。两人并肩而立,安静地听琴箫合奏,珍惜这难得的相处时光。
      慕清风的剑域被挡在溟海界外,箫韶之音却传递到了溟海各处,盘绕在中海禁地的黑蛟尾巴动了动,又陷入沉睡。琴音绵绵不断,黑蛟只觉烦不胜烦,尾巴甩动起来,溟海渐渐细浪成山。
      黑蛟体内被压制的灵力活跃起来,血脉之力促使她冲破蛟身的桎梏,她暴躁地从海底岩石边飞速游过,企图蹭掉外面的铁一般的蛟皮,附近的妖修纷纷逃离。
      红凤此时来到中海上空飞旋低鸣,皎皎的神智恢复几分清醒。溟海灵气剧烈波动随即猛地涌入她的体内,她强忍肉身撕裂的痛楚,梳理并控制灵气运转,蛟身暴涨,蛟皮不堪承受寸寸裂开却又未完全脱落,红色血肉似岩浆般涌动,周边的海水都被灼烧得沸腾起来。
      红凤不断飞旋低鸣,皎皎不至于变成一头失去神智的凶兽,清醒而痛苦着。她血脉稀薄,没有传承可借鉴,仅凭着以前进阶的经验,继续耐心地梳理灵气,让经脉习惯更多灵气的冲刷,更加坚韧强大。
      仿佛过了几个春秋,实际不过三章箫韶三洲月色,皎皎终于蜕皮成龙从海底冲入云霄,红凤飞扬相伴其侧,又瞬间覆身于龙鳞之上,体内岌岌可危的经脉与外部血迹斑斑的伤痕立即痊愈。
      不管两族旧怨如何,等候已久的劫雷顿时倾泻于玄龙之上,巅峰时刻的玄龙腾云迎雷而上,坦然接受紫电的洗礼,夜幕被一道道闪电撕开,龙影若隐若现。
      僵硬成海石的旋龟睁开苍老浑浊的双眼:“天道没得再趁火打劫啦!”龙族起,妖族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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