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戏》焰影倾城

4、四

　　自从金风细雨楼大败六分半堂，雷损被当场格杀於红楼“跨海飞天堂”之后，狄飞惊仍主掌六分半堂大局，誓与金风细雨楼周旋到底，但汴梁城大势为金风细雨楼所掌握，六分半堂始终处於劣势。
　　不过，时局转易，变生不测，金风细雨楼一向主张秣马厉兵，力抗金兵，惟蔡京再度掌权，主和之势大炽，金风细雨楼反而失去了朝廷的认可，但又不肯就范、妥协。飞龙在天，难免就进退两难、刚而易折。金风细雨楼也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窒息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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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歌如裂云，绕梁且不断。彩袖伴霓裳，舞罢更低垂。
　　蔡京一向保养得极好，雅洁如妇人，甚至让人难以分辨他的年龄。
　　旁人看上去，说他四十来岁既可，说他年近六十亦可。偶尔在笑容里流露出骄矜的残忍，以及放纵的奢豪，但又因教养使他不露於形色，就算残虐也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的一个人，朝中至少有两万名高官得要匍伏在他脚下，江湖上至少有四万人非要前其内剥其皮拆其骨甘之若饴而不甘心。
　　此刻，他正倚着软榻，一面欣赏着歌舞，一面嚼着由身侧美人哺来的樱桃。
　　谁也不能不承认，当今世上，唯有蔡京最会投今上所好，可是别人却摸不透蔡京的心思，这一点，即使是对蔡京俯首听命了多年的傅宗书亦是不能。
　　白愁飞想，如果世间有唯一一个能够了解蔡京心思的人，那想必一定是诸葛正我。
　　正所谓：相击才知相知深。
　　苏老大已经越来越倚重自己了，金风细雨楼的大权指日可待。
　　自从三弟离开金风细雨楼之后，大哥彷佛就没有再开心过……
　　一想到苏梦枕，白愁飞的耳边就几乎真的响起了他的咳嗽声，彷佛要把他残存的最后一点生命都咳出来一般。
　　那咳嗽几乎每夜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无数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但是他知道，只要苏梦枕停止了他的咳嗽，自己就会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
　　前几日，白愁飞刚刚试探过了杨无邪，他甚至还清楚记得他们之间的对话。
　　——“以杨军师之能，在这儿只当白楼总管，还是大材小用了。”
　　——“那你以为我该供什么职位才名符其实？”
　　——“以兄之建树功勋，至少也是个副帮主才算称职。”
　　——“我才不当副楼主。楼主也不当。要是身居如此要职，我岂能读那么多书。收集那么多的资料？然而，收集编汇这些极有用的资料讯息才是我的兴趣。要是当了楼主，就该把精力时间多放在壮大风雨楼，改善子弟兵的事情上，连小甜水巷那儿都不能涉足了。而今，我忙有忙趣，用有用处。闲有闲时，何乐而不为之哉？我喜欢为人重用，但就不想独担大任，没了个消遣余裕。一旦如此，就不好玩了。是不？”
　　看来，这个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白愁飞如是想。
　　从此他不再拉拢杨无邪，并下决心要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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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京身畔的美女已经换了三拨，厅中的音乐也已一变再变，舞姬们已经由适才的曼舞转成了“胡旋舞”。这种舞节拍鲜明、奔腾欢快，有诗云：“舞急转如风，俗谓之胡旋。”
　　该听的都已经听到了，该看的都已经看见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就在白愁飞正要开口告辞的时候，变故突生。
　　原本在厅中飞速旋转着十几名舞姬之中，有数人已经渐渐由厅中转到了蔡京身前。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为舞姬的彩袖飞旋所吸引，似乎无人注意到这一点细节。就连蔡京自己，也因被美人们的千娇百媚、姣美身姿所迷而浑然不觉。
　　蔡京身后，一直站着一个身着灰衣的瘦长个子，而距他不远处的四个角落，亦分别站了四个服饰形态各异的人。
　　他们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舞姬们的动向。
　　想刺杀蔡京的人很多，这几名小女子，显然还不在他们眼里，然而蔡太师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所以他们已经暗中准备发动。
　　这几人的出手，别说是这几名舞姬，就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能做到一击毙命。
　　舞姬们旋转着，跳跃着，在距离蔡京榻前约莫七、八尺处，却停住了。
　　琴声和鼓点正在最密集处，蓦地，十道水袖凌空飞舞，投向蔡京身前！
　　白愁飞一凛，心道这倒是在老头子面前立功表现的大好时机，正要出手。
　　却见眨眼之间，水袖徒然如飞絮飘散，其中八道分别袭向了在蔡京身周护卫的四人，另外两道却直奔蔡京身后的那个灰衣瘦高个子。
　　白愁飞没有动，因为他在满室飘渺的衣袖云裳之间，看到了白光一闪。
　　——那道白光来自蔡京身畔的一名绯衣女子。
　　她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一刀就向蔡京的喉咙抹了过去！
　　五名高手正被水袖缠住！
　　满堂护卫已救援不及！
　　白愁飞还是没动。
　　因为那女子的利刃正架在蔡京的脖子上。
　　这下蔡京可真的惊了，身边的人居然会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惊得连汗都下来了。
　　“谁都别动！不然我真的杀了他！”
　　绯衣女子很美，她的眼睛很细，在这么紧张的关头，眼意仍是慵慵的，似对世情有点不屑、相当厌倦。
　　厅中的歌姬舞女已经乱作了一团。
　　这个时候，白愁飞却动了。他动的是袖。
　　他的衣袖稍长，虽然不至于达到水袖的长度，但是击落个把暗器还是游刃有余的。
　　只听叮咚连声，那是暗器落地时发出的声音。
　　随即，他指动。指风如箭，竟是朝着厅上角落里那一排鼓乐琴师而去！
　　此刻，一名乐师已经自众人之间跃起，由于他的位置离厅口极近，因此得以有机会夺门而逃。
　　但是他逃不了了。因为指风已经追上了他。
　　——那是白愁飞的绝学“惊神指”。
　　——二十四节气中的“芒种”。
　　他死的时候，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所有人都为这一指而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