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戏》焰影倾城

1、一

　　汴河的水久已冰冻，却分外坚固而执着地托起了禁城那古老而高大的灰色城墙。偶有寒风呼啸而过，吹动檐下垂铃，那声音在寂静而冰寒刺骨的夜里，听上去分外突兀。
　　除此之外，禁城中一丝声响也无。无论是玲珑雅致的角楼，还是日间金碧辉煌的宫殿，在丹朱染就的城门内，楼宇牌坊的掩映下，都静悄悄地已进入了沉睡。
　　此城一隅，却有一簇红艳炉火悄悄地绽放在这个夜里。
　　这是一间位于汴梁城东的小小茶肆。此刻已近子时，自然早已打烊。四面无声，只听得到红泥火炉上的汤水因温度上升而发出的微响。
　　白衣男子于这跳跃着的火光中垂首静坐。金亮而微红的炉火为他镀上了一道金色的轮廓，亦在墙上投射出了一个孤寞却俊逸的白影。由于他脸色出奇的苍白，在这小屋中未免令人分外生出一种寂寥森冷之感。
　　汤水已沸，渐涌如连珠，声音也越来越响。
　　白衣男子伸手取茶、投壶、舀水注入……他的双手白皙如玉，手指修长，指节有力。未几，一室幽香氤氲。
　　门突然开了，不知是被风吹开还是被谁推开。北风打着回旋扑面而至，炉火顿乱，室中霎时一暗。一人入内，尽管他顺手带上了门，然寒气已吹散了室中清幽茶香。
　　白衣男子执壶，倾茶于杯，却是头也不抬，只轻轻地说道：“你来迟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似有若无。
　　“我来迟的原因，我以为你知道。”来人答应着，似是在质问，语气偏又很随意。
　　炉中的火已渐渐恢复成了一团，又是一室茶香。
　　半晌无音，直到一只几近透明的手将茶盏推向对方，盏如玉，茶如碧。
　　对面的人已卸下斗篷，坐了下来，火光照映中，能够清晰地看到他年轻而英朗的面容。
　　只见他身形瘦长，举止斯文儒雅，连他额上的一颗黑痣似乎都在发着亮。
　　白衣男子的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由于他是垂着头的，所以从对面来人的角度看上去，却是分外诡异。“约我来的本是你，而今连店主人都已经睡去了，我只能自己煮水烹茶，阁下却连一点抱歉的意思也无？”
　　来人端起茶盏，轻呷。“茶不错。”
　　白衣人抬眼，拾起桌上的另一盏茶。
　　“你约我来是想说……”
　　“好暖。”
　　“暖？”
　　白衣人有点狐疑地望着对方，却没开口询问。
　　绕开了对面投来的明利眼神，来人再度开口。
　　“我想说的是，这屋里好暖。”
　　白衣人敛眉垂首，饮茶，唇边的笑越发漾了开去。
　　“那么……让阁下约我至此的人，又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