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浮生》姜向阳

103、似是故人

　　生活仿佛从来不曾改变过什么，那一晚，苏楚慕的到来真的好像梦境一样，醒了就什么都不曾留下了。除了我照看的这个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好像就没有什么更大的变化了，我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静。
　　雍泰一年的夏天就这样到来了，粗略的算了算，我来到这里已经有近四个月了，南宫家的孩子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就不见踪影了，最后不是被发现在床底下就是什么桌子底下，着急忙慌的找了几次以后，我也就渐渐的放心了，这孩子显然是不愿意我们轻易的找到他，因为每找到他一次，他都会藏得更加的隐秘，对此我很无奈，只能就这么随他去了，除了吩咐狄秋他们把门看好，不许他轻易出门去，倒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虽说这宫殿都是一样的结构和形制，除了玉宸宫，也没有什么更加高级的居住环境了，但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着了，我就非常的想要出去散个心。于是在一番大搜查后，我从衣柜的衣服堆中翻出手里拿着一个圆滚滚的水蜜桃的瑜小子踏出了我出园子的第一步。
　　我雄纠纠气昂昂的走着，显然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后花园了，什么长廊、甬道、巷子，我走起来都不带含糊的，狄秋他们明着是不跟着我的，但是我也不至于把自己给丢了。所以我放心的走着，走着走着，还真就让我寻到一个好去处，通过一处弯曲的汀步，可以直达的水榭。这水榭四周悬着层层的冰鲛纱帘，外面环绕的是大片的睡莲和荷花，各种颜色的花朵密密匝匝，风景如画，外面是明晃晃的阳光，但是这里看着就很清凉的感觉，这还是在早晨，等会儿中午的时候阳光还不知道有多炙热。没有多想，我就要往里面走，但显然，在很多时候就是会出现很多的突发事件。
　　比如说现在。我和一群女人狭路相逢了，我觉得这真是狭路相逢，汀步就那么大点儿位置，显然是前进不能后退困难，但是是不是勇者胜，这真是有悬念的事情。这一群女人看起来根本没有要向后退先回到水榭的意思，就在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变身勇者的时候，那边的一群女人中显然有人亢奋了，充当了勇者中的先锋者，“大胆，你是哪个宫的宫女？长没长狗眼？见着平妃不行礼问安也就罢了，还胆敢冲撞平妃！你可知罪？”
　　我默不作声的打量了她们一眼，又回味了一下她说的话，不都说气质是由内而外的麽？贵族的身上不都有种王八之气麽？我就算没有那种气体，但是至少散发的也不应该是臭鱼烂虾的气体啊？怎么转眼之间我就从个凤凰样妃子直接降级成长了狗眼的宫婢，这个世界果然玄妙得很。
　　“你怎么不说话？宫里几时招了这么个呆傻的哑巴？”
　　我觉得，这人吧，有时候默默的还真是不行。这人吧，有时候他就非要给你实践什么叫做得寸进尺，给你证明什么叫蹬鼻子上脸，仿佛只有实践过了证明完了，才能显示出他真的是个强势的存在。
　　就在我准备开口的当，我怀里的小家伙仿佛终于觉醒了一般，说出了这么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第一句话，“母妃，父皇说过，做人应谨言慎行，瑜儿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母妃能给瑜儿讲讲么？”
　　我看着这个在我怀里眨巴着眼睛的孩子，一瞬间觉得，这孩子要是在现代，那也是早早就能上中科大少年班的人物啊。我摸摸他的头，刚准备开口。却又被人打断了。
　　看来我今天注定不能好好的表达我的思想了。“慢着，你个低贱的宫女怎么敢冒充嫔妃教唆皇子？还敢用你低贱的手卑微的身体触碰龙子？还不跪下请罪！”我抬起头准确的给了那个没有脑子的女人一记眼刀，这到底是哪个宫里的哪个平妃教导出来的蠢材？
　　“第一，你觉得我是呆傻哑巴你还和我说话？你觉得这样做很有意义麽？意义何在？证明你既不呆傻也不哑巴麽？第二，大家都在汀步上站着，我既没撞到你家娘娘也没有在言语上侮蔑你家娘娘，何来冲撞一说？第三，狗眼一般是奴才才会长的，很明显我不是。第四，你一个宫女也敢质疑皇子说的话，谁给你的胆子？第五，主子还未开口，你变先发制人，越俎代庖，你这是以下犯上。大不敬。最后，行事鲁莽，语言粗俗，没有头脑，这些只是你个人问题，但是要是因为这些个人问题连累到你家娘娘，怕是不妥吧？”
　　“姐姐教训的是，是依依教导无方，才让这丫头冲撞了姐姐和小皇子，依依在这里给姐姐赔不是了。但请姐姐看在竺儿伺候我多年的份上，饶了她吧。”
　　“竺儿，还不上前给娘娘赔礼。”
　　“竺儿鲁莽，不知深浅，求娘娘开恩饶恕婢子。”
　　我看着她慢慢跪身伏地却不加劝阻，“瑜儿，你看，这就是谦恭谨慎，审时度势，你父皇也给你讲过这个吧，你看看你平母妃不就做的很好么。有的时候一个聪明人的身边总是会跟着一个傻子，那是为了显示出聪明人的聪明来，当然，也是因为有个傻子挡在身前，聪明人才能活得更长久一些。不过有的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不如傻子过得舒心，当然这个傻子是真的傻了，不是莽撞的把自己当成傻子。现在你还小，记得母妃的话就行了。以后呢，再去慢慢明白。”
　　“姐姐，日头快要升上来了，姐姐早点去水榭歇着吧，依依这就给姐姐让道。”
　　“瑜儿，这个世界上还有个词叫得饶人处且饶人，你需得好好地记着。”
　　“平妃娘娘身体不好，就先行吧。我这就让开。”说完，不待她反应，就抱着瑜儿先行退后了。
　　退出汀步，我候在湖边，等她们逐个离开湖面，就在我转身走上汀步之际，平妃又行了一礼，“姐姐风度依旧，依依不胜佩服。万望姐姐保重，初夏的水榭还是凉意袭人的。不要让寒气侵了姐姐的身子。倒真是纳凉不成反受其害得不偿失了。依依告退。”
　　她到底还是认出来了，顺嘉二十八年还曾经爱慕着苏楚慕的西北大将青镇平的独女青娈依也是在那年的栎西山行宫中被指婚给了当时还是安王的当今圣上做侧妃。兜兜转转，已有将近五年的时光了，如今安王已经登极称帝，侧妃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成了妃子。先后育有长公主和一个小皇子，虽然小皇子未满百天就夭折了，但是她的地位仍旧稳固。宫里除了位分最高的兰贵妃以外，能说上一两句也就只有她了。
　　当年那样勇敢的表露爱意的青春少女如今却也学会了伏低做小，学会了玩弄人心。这就是宫廷，带给所有人变化的宫廷，只要进来了，就休想再要出去，就休想再要做最初的自己。
　　“母妃，你要是累了，我们就回去吧。反正瑜儿也不是很想出来玩，我们回去一样可以玩。”
　　“小子，你给我说说，为什么今天就愿意和我说话了呢？以前你怎么就不理我呢？”对此，我真是颇为无奈，以往这孩子用表情和手势代表了一切，这曾一度让我认为这孩子真的是个先天不足，不会说话的自闭儿童。今天却说了这么多话。
　　“父皇说，男人应该学会保护自己爱的女人。母妃虽然不够聪明，但是瑜儿是喜欢母妃的。所以瑜儿也要保护母妃，让母妃开心。”
　　我再次感慨，南宫家的男人都是很剽悍的。南宫家的男人在各方面的教育启蒙都是很早的。这让我不得不叹服。除了发生的一些小插曲，今天的外出之旅其实还是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