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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

  •   中年人说罢,背过身对两人眨了眨眼睛。

      许修年虽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看形势,也跟着点了点头。

      “做什么生意的?”那人皱眉,围着他们的骆驼转了两圈,像是想看出些什么蛛丝马迹来。

      “自然是绸布生意,我家女人不是在中原开绣纺吗,把这些布带到草原,想着能不能多赚些银子,这才叫了扎吉来。可惜这孩子运气不好,遇上了风沙,所幸人没有事。我先带他去吃些东西压压惊,等下次他来的时候,扯些布给你家孩子做冬装。”中年人热络的搂住他的肩膀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闻言,也收起那副打量的架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我多想了。那你们快去吧。我家煮了些羊奶酒,一会你拿走一些,给这两个小兄弟暖和暖和身子。”

      “行,我们走了!”中年人拽着骆驼,胳膊大咧咧的揽过许修年的肩,打了声招呼便领着他们往前,他倒是也想揽原渊,可是这人不知道吃什么长的,这么大块头,想了想也只好作罢。

      “慢走。”那人打量着三人渐渐离去的背影,草原刺眼的光从上方打了下来,那三个小点离自己越来越远,仿佛走进了光里。

      恍惚间,他突然没头没脑的想到,索南,也就是三道背影里最矮胖的那个,他的妻子的眼睛像草原最纯粹的湖泊,人也高挑婀娜。早就听闻她在中原有个弟弟,没想到弟弟竟如此普通?姿色平平,一张脸像是被骆驼踩过一样干扁。

      倒是…..他方才伸出来的手,白的过分,指甲粉嫩,青筋隐隐若现,绝对是名品。

      常在沙漠草原做生意的人会有那样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吗?

      *

      半柱香后,中年人小心翼翼打量着四周,确认没人后,慌不迭将手放了下来,微弓着身子道:“冒犯王爷了。”

      “你是中原人?”许修年眼神中一闪而过一丝惊喜,随即道:“虽不知兄台为何帮我们,可你说的我为何听不懂?什么王爷?”

      对方想了想,从衣袖深处掏出一铜制的令牌递给他:“在下也是侍卫所之人,是六年前,圣上将我们安排潜伏于此。且在草原,有不少我们的部署,如今圣上已经从大帐内离开,吩咐我等去沙漠中救您,没想到王爷竟自己出来了。”

      是侍卫所的令牌无疑,许修年撇他一眼:“你为何觉得我是你要找的人?”

      “胎记。”中年人虚指着许修年的手腕,“圣上交代过,王爷等一行人皆是用了人皮面具,若想分清,看您手腕的红色胎记即可。方才我来时,您正巧抬起胳膊。”

      他的胎记鲜为人知,人皮面具与沙漠遇难也只有宋琰和侍卫所的人清楚,看来这人确实没问题。

      许修年一把抓住他的手:“圣上在何处?可还无恙?”

      “这…….圣上无恙,只是还在大帐之内。”那人叹息着帮他们系好骆驼,做了个请的手势。

      圣上自然是无恙,只是别人能不能无恙,难说得很啊。

      *

      大帐内,宋琰一张脸铁青,从火炉子里拿出了那幅画。画的表面已然被烧的乌黑一片,他试图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抹开火灰,只是焚烧太久,画中人早就无法辨认,像他记忆里越来越模糊的那张面孔一般。

      “把东西都砸了,找虎符。”宋琰挥了挥手,神色不悦的吩咐道。

      “是。”

      “兄长……”

      帐外传来许修年沙哑的声音,宋琰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继而红了眼眶。

      “伤着没有?沙漠夜里那样冷,定是伤了身子。你是怎么出来的,谁救得你?”

      不等许修年回答,对方就大步上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要融入骨血一般,“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哥哥错了。”

      一旁的原渊欲言又止,默默退了一步给两人腾了个地方。

      抱了一阵,宋琰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原渊幽怨的目光,回瞪他一眼后,他松开了手:“赛罕出帐后,便被我们的部署控制住了。草原人虽骁勇善战,可毕竟大部分兵力都被他们派去了攻打城门,如今已经是强弩之兵。至于封雾关……有贺家在,守好各处城门,他们也无可奈何。当务之急,便是要找到虎符,为贺家,也是为死去的霍将军正名。”

      “虎符这等重要之物,赛罕会不会贴身放着?”许修年道。

      宋琰摇头:“他先前绑了我一次,我仔细看了,并未放在身上,你来之前,我也着人找过所有的营帐,并未看见,所以才来主帐。赛罕自然不会傻到将虎符带去封雾关,虎符必定还在这里。”

      许修年沉默片刻,开了口:“若是如此,草原人放牛放羊,还有马。那物件,会不会被他们塞到哪个畜生肚子里,等这阵风过去了,再杀以取之?”

      话音刚落,营帐内所有忙活着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他。

      许修年摆手:“那个……我也只是猜测。”

      “你们两个,留在帐内继续搜查。其余人,随我去排查那些畜牧。”宋琰挥挥手,命令道。

      “兄长!”许修年追了上去:“若是我的猜测错了,找不到虎符,贺老将军和阿亭,又当如何?”

      “他们在城中,不会有事。只要守好通往城内的入口,外面那些人,兴不起太大的风浪。虎符乃天子所予,只有朕手中的,才是真品,真找不到,丢失一赝品也无伤大雅。”宋琰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头。

      许修年点了点头,沉默的看着他们的人冲进了羊圈,一只一只的杀了排查。

      地上很快成了一大片血泊,被杀的牲畜倒了一片,堆成一座小山。

      许修年心疼不已:“这些羊杀完记得煮了,不然放坏了,叫鹰叼走了就不好了。”

      “等我们回去时候,会分给过路的百姓。”

      “嗯。”他点点头,放了心。余光却突然撇见远处的天空中,一个越来越近的小点。

      是信鸽。

      许修年紧咬下唇,看着鸽子越飞越近。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信鸽,都没有好事发生。

      信鸽在他们上方盘旋,寻找着落脚地,最终停在了宋琰地臂膀上之。

      在他打开信的那一刻,那畜牲突然凄厉地哀鸣起来。

      “封雾关失守,贺老将军牺牲了。”宋琰握着信的指尖颤抖个不停。

      “为何会失守?我将那里守的铁桶一般,不可能……”他握住那信,直到那信被他揉得几乎碎成一片。

      宋琰低下头,睁睁看着手中的物什,心中像是被人反复撕扯,阵阵抽痛感让他有些反胃。

      贺云朝已经年近七十,一生戎马。先皇在世时,他不愿助纣为虐,归隐山林。后又随自己征战,一刀一枪博下贺家的功名富贵。

      出征前,那老头曾来过自己的寝宫,带了一盏他藏了许久的老陈酿。

      一君一臣,在摇曳的烛火下席地对座。

      贺云朝喝的有些多了,那张纵横着皱纹的脸上,浮现着一丝红晕,他笑了笑:“这酒我藏了十几年,便宜你小子了。”

      “放肆。”宋琰并不严肃的呵斥着。

      “十几年了。一晃而过,我也老的半截入土了。”

      “何止半截。”宋琰抿了抿口中的酒,毫不客气道。

      对方笑了笑:“你还真是不可爱,小时候我见你的时候,你才十几岁吧,和阿谨差不了多少。那小脸蛋,都能嫩的掐出水来,可惜皱巴巴的不好看,怎么不多笑笑?”

      “若换了别人,此时脑袋已经掉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宋琰推开他伸过来的手,揪了一把他长倒脖颈的胡须,以作警告。

      “十几年了,这酒,还是我家阿呈走的时候我埋下的。一晃也十几年了。”

      贺云朝闷下一大口酒,辣出了眼泪:“我老年得二子,此生唯一的心愿,也就是阿呈了。可我连这孩子是否尚在人世都不知。”

      “我会帮你继续找的。”宋琰拍了拍他,“赛罕的事一过,天下就彻底太平了。以前都会好起来的,我向你保证……”

      保证……

      他到底在保证些什么?

      “内应……”宋琰抬起头,眼睛泛着红血丝,像是沁了血:“城中有内应,叛军是从地道进去的。”

      幸而贺老将军夜查时候看见了,关了最主要的通道。可他年事已高,在叛军面前,也只有死……

      主将一死,城门,也就破了。

      “我们回去!虎符不找了。立即回封雾关!”

      许修年愣了神,站在原地,泪水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来。

      他们兄弟俩没有父母,一直以来,贺老将军待他们视若亲子。

      小时候,他下了学堂,贺老将军常常一手牵着贺亭,一手牵着自己,去给他们买街头的糖糕吃。

      他曾经羡慕别的孩子能有人陪着钓鱼,贺老将军不知从哪里听说了,竟百忙之中抽空做了一个竿,陪着他钓了一下午。

      如今,这世上唯一会在他身后,慈爱的看着自己的人,再也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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