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心上》元气小娘

40、第 40 章

　　御书房内，皇帝高坐龙椅之上，柳玉人方才进来的时候仔细看了两眼，他是一个年过不惑的人，但是看起来却是精力满满，双目有坚韧之光，举手投足间确乎是浩然的帝王之气。

　　宁王和柳玉人跪在殿下行了大拜的礼，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不冷不淡的看了下面的两个人，朝着宁王说了一句。

　　“新鲜，非节非令的，你倒是进宫来了。”

　　柳玉人听着这话里，不少的揶揄，看起来两人之间的关系的确是冷漠疏离的。

　　“儿臣今日来，是想请父皇赐婚。”

　　宁王的语气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儿子在和父亲商量自己的婚事，倒和朝臣向皇帝请奏公务一般，语气木然。

　　“赐婚？”皇帝的反应先是惊诧，他撇了一眼柳玉人，“就是这殿下的女子？”

　　“是！”宁王语气笃定。

　　皇帝看着柳玉人说到：“你是哪家的姑娘，年芳几何，可愿意嫁给宁王，为何要嫁给宁王，抬起头来回话。”

　　柳玉人抬起头来，皇帝这才真正看清殿下女子的模样，不由得眉头舒展了一些。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这几年在外头的风流浪荡不正经，所以今日他带着人来要自己赐婚，心里虽然惊诧，但也只当他是一时兴起闹着玩的。可是当皇帝看见柳玉人之后便改变了想法，这姑娘生的形容清丽可人，气度又不似平常官宦女子的娇柔，反而是眼中透露出坚毅与明媚来，倒不像是那些能够被宁王花言巧语金银腐蚀的风月场上人，莫非这小子是认真的？

　　“回皇上，小女名叫柳玉人，年十四，家中无人做官，父亲是一名商人，母亲三年前去世，也再无兄弟姊妹。如今，住在舅父齐侍郎的府中。”

　　“齐侍郎的侄女。”皇帝点点头，满堂的朝臣像齐侍郎这样不偏不倚的清流倒是不多，他心中赏识这个臣子，顺带着对柳玉人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不过又一想这姑娘不过十四的年纪，定亲过早，何况她是个商贾之女，嫁入王府，恐怕有失天家体统。

　　“十四的年纪，定亲恐怕早了些。”

　　“还有二十日不到便是玉人及笄的日子，儿子想先将事情定下来，问礼大婚等就是时日隔得长久些也无妨。”

　　“没问你话，你闭嘴。朕还没同意呢，你自己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

　　皇帝瞪了宁王一眼，宁王不在意的咧咧嘴，看向了别处。

　　“朕方才说的问题，你还没答完呢。”

　　是否愿意嫁给宁王，为什么要嫁给宁王，这些问题柳玉人自己都不清楚，要她怎么回答。正当她为难之际，贵妃带着贴身宫女走了进来。

　　“皇上，此事或有隐情，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一见贵妃出现，立刻绽开了笑容，吩咐人给贵妃置了软座。贵妃坐下之后便急急将今日之事全盘托出，王老夫人如何要进宫拜见，柳玉人如何半路消失，又怎么在东宫发现了举止亲密的两个人。

　　“方才在东宫，嫔妾看着姑娘的形容，不像是和宁王殿下有情有义的模样，反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嫔妾问她是否真心喜欢宁王，谁知宁王却不让她说话，嫔妾心中生疑，恐怕这姑娘是受了委屈，若真的是这样，还请皇上给她做主啊。”

　　听完贵妃说的话，皇上勃然大怒。

　　“我便说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整日家只会和风月勾栏商女厮混的人，怎么突然转了性，要成婚？原来还是在做些欺男霸女的无耻之事，糟蹋好人家的女儿，实在可恶，你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不争气的东西，你怎么就半点不像你母亲和大哥呢？”

　　提到献皇后和先太子，宁王顿时变了脸色，整个人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冷肃。

　　“我的确是不像母后和大哥，一个一生只钟情于自己的丈夫，却在身怀六甲的时候失了恩宠，忍辱退让最后郁郁而终，一个兢兢业业努力成为天下人眼里的好太子，可是在战场上被人暗箭刺杀，最后只换得自己父亲一句，烈骨终成不必再查，如今连死因都是一桩悬案。我若是像他们，今日恐怕是连尸骨在何方都不知道。”

　　宁王一席话惊的柳玉人目瞪口呆，宁王对献皇后之死耿耿于怀她是知道的，但她却没想到先太子的死亦有隐情，也是哽在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他这个人究竟还藏着多少事情，柳玉人看向愤怒又冷静的宁王，觉得此时的他像是另外一个人，原来平日里乖戾顽劣的外表下，藏着一个这样心事重重的他。

　　“你！”皇上被宁王的话激怒，拿起手边的折子就扔向他，折子打在宁王的身上，又弹到地上散开，好几个尖角因为撞击都折弯了，柳玉人看着都觉得疼，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记恨朕多久，何况这些事情已经有了定论，朕不想再解释。你身为皇子，不知继承他们的遗风，好好努力上进，而是揪着这些往事藐视君上，屡屡顶撞朕，既不忠也不孝，看来朕不好好罚你，你是不长记性的。”

　　眼看着皇帝怒火中烧就要惩罚宁王，贵妃也没想到自己就一通话就有这样好的效果，这柳玉人虽然没有当成自己的媳妇，但还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神色。柳玉人想起了之前宁王被打板子的事情，那时候不过是跋扈之罪，今日可是直接顶撞皇帝，恐怕会有更大的责罚。她见势不对，跪着往前走了几步，挡在宁王的面前。

　　“皇上，小女是愿意的。”

　　皇帝冷不丁被柳玉人插话打断，逐渐冷静下来。

　　“您不是问小女是否愿意嫁给宁王殿下吗，小女愿意，小女和殿下两情相悦，已然多时，所以今日才来求皇上恩典。殿下他没有逼迫小女，也没有做欺男霸女的事情，您误会他了。”

　　贵妃见柳玉人突然反水，有些惊诧，立刻站起了身。

　　“柳姑娘，在皇上面前可要说实话，否则就是欺君，你当真心悦宁王？”

　　贵妃圆目怒视，压迫的气息催逼而至，但柳玉人却丝毫没有被她吓到，斩钉截铁的回答：“当真，小女的确是，的确是心悦殿下。”

　　柳玉人此话一出，竟然是在宁王的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他对她表露了这么多次心意，今日第一次得到了回应，虽然他知道柳玉人说自己心悦他，是想帮他免于责罚，可是这样笃定的语气，这样毫不避讳的表白，像火一样炙热，宁王把它当真了。

　　“你可有凭证？”

　　“我......”寻常人家的女子若是有了心悦之人，大都有相赠的东西，或是香包绢带，或是络子汗巾子，可是柳玉人从未将宁王当成是自己心悦之人，自然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赠与过他，如今便是什么凭证也拿不出来。

　　正当柳玉人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宁王缓缓地从衣襟里拿出一张手帕。

　　“这就是凭证。”

　　“我的帕子？”柳玉人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帕子，但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之前是以为丢了，不知道怎么会在宁王哪里。

　　“若是姑娘家能够用自己贴身的帕子相赠，难道还不能表明心意吗？”

　　宁王此话一出，贵妃被怼的哑口无言，她不甘心就这么败下阵来，继续质问。

　　“就算如此，今日柳姑娘在宫里突然失踪又如何解释呢？按照王老夫人说的话，柳姑娘今日原本是同她一起来乾安宫的见本宫，既然是来见本宫，又怎么会不声不响的又去了东宫呢。”

　　“小女今日的确是随外祖母一同进宫面见贵妃娘娘，只因前几日娘娘和外祖母提起想要在小女与翼王殿下之间说亲的事情，小女知道此事后心中惶恐，因为自己心有所属，不敢欺瞒娘娘，也不敢辜负翼王殿下，所以才求了外祖母带我前来面见娘娘陈情。至于为何会出现在东宫，想来是因为小女并未告知宁王殿下今日入宫之事，殿下偶然在宫中见到小女，知道小女第一次进宫，便想玩笑捉弄小女，命人假意掳走小女。谁知小女胆子小，竟然真的晕了过去，耽误了许多时间，让贵妃娘娘担心，请娘娘恕罪。”

　　柳玉人这样的说辞，虽然不是滴水不漏，但也能糊弄过去。而且，她是特意在这里说出贵妃欲在她和翼王之间做亲的事情，她赌帝王之心谨慎多疑，必会对贵妃此举好奇，进而转移他的注意力。

　　“怎么又牵扯上了翼王？”

　　皇帝看向贵妃，贵妃有些局促的看向别处。

　　“天翼，天翼的确是钦慕过柳姑娘，所以我才和王老夫人略微提过这事。”贵妃生怕皇帝将翼王当作同宁王一般风流好色，复又补充了一句，“天翼是听闻柳姑娘身为女子，却敢同男子一般自己在京城开铺子经商，钦佩她的胆识和智谋，觉得她堪为女子表率，皇上您不是常说，娶妻不由色，当由过人之处才堪天家大任，所以天翼才和我说起此事。”

　　“经商，你倒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方才你说你父亲是商人，家中是做什么生意呢？”

　　这个问题柳玉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柳家的生意太多了根本细数不过来，要是说错了恐怕又是一个欺君的恐吓。

　　“父亲从未和我细说过家中的生意，我只知道总管商门的大掌柜有十八个，也见过家中的铺子商队做粮油布药木石等等生意。”

　　商门掌柜就是掌管一行一业的总掌柜，柳玉人说的十八个，那么柳家的生意至少涉及了十八个领域，且不说这个，单说后头这个粮油布药木石，就是不小的生意。皇帝听了此话之后，顿时肃然。

　　“你父亲是，柳山青？”

　　皇帝也是知道柳山青此人的名字，虽说之前并未注意过此人，但是随着柳家的生意越来越大，户部便上报了此事，他命人去查过，这柳山青虽然生意做得大，但是并未为非作歹，反而以富济民，倒是一个好商贾，所以也没有再多管束。如今听说柳玉人是柳山青的女儿，皇帝倒是明了了贵妃的心思，他和贵妃在一起这么多年，虽然钟情于她，但是也知道贵妃的心思，她一心想要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肯让柳玉人成为翼王妃，必然是因为柳玉人背后的家财有利可图。

　　皇帝转过身去，思忖半刻，殿中一片寂静，无人敢说话。

　　“既然事情已然是如今的模样，你俩之间没有个说法也不成体统，朕准了你们的亲事，但是不能急于一时，柳玉人出身民间，不知天家规矩，即日起留在宫中接受教导，直到嫁给宁王为止。”

　　这是要把她关在宫里啊，柳玉人如惊雷炸头，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旁边的宁王也是愣住了，他原本是想要救柳玉人，没想到却导致她被关在宫里，这岂非是让她陷入新的困境，何况宫里的凶险是常人难以抵挡的，柳玉人孤身一人在宫中生活，恐怕比自己当年还要难。

　　“不行！”宁王脱口而出，惹来皇帝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