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池中之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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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我。
这句话让启鸣愣住了，甚至开始怀疑起司律是不是对小姑娘做了什么，不然这一副视死如归是干什么呢。
他看向司律，发现对方没有一点神色变化，似乎对女孩的话早有预料。
“为什么？”作为房间内唯一一个可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龙，启鸣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
女孩，也就是蓝绒，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一旁的小男孩身上。
她看上去有些困惑，问：“你是白龙？”
启鸣没想到问题转移到自己身上了，他看司律并没有什么表示，便语气有些微弱地说：“是的……应该。”
“但是你身上完全没有龙的气息，”蓝绒皱了皱鼻子，神色越发奇怪，“之前我看到你用神器，再加上你那头白发，自然而然将你看作白龙。可现在一看，你的气息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
“呃，”启鸣飞快地瞟了一眼司律，对方仍然是没有什么表示，“我在龙蛋里的时候出了点问题，现在由律老师带着我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说到这里，他顺势介绍了自己和司律的名字，想来律老师肯定没和对方交代这些。
“司律……启鸣……”蓝绒念着，低头似乎在想些什么，“我是蓝绒，也就是这个小镇的名字。”
“那么，蓝绒，你刚刚说想要我们杀死你，为什么呢？”启鸣直接进入正题。
“黑龙完全没有教你吗？”蓝绒惊讶出声，再一看，那条实力不俗的黑龙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谈话，兀自坐到窗边赏月了。
“我刚和律老师一起结伴上路，他还没来得及教我。”启鸣乖巧给司律台阶下，虽然他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没有教什么。
不过他未必需要我递台阶。启鸣在内心默默吐槽。
“感情真好，不可思议……”蓝绒小声感叹。
“什么？”启鸣没听清。
“不，没什么。这个镇子的古怪之处，你们应该已经发现了。有一个金龙族的法阵覆盖了整个城镇，法阵的规则是削弱内部龙族的力量。据我判断，法阵的主人至少已经活了千年。”
蓝绒停下来，没有看到对方惊讶的反应，有些失望地继续讲解。
“千年的龙的力量，不是我们能够抵抗的。随着我在这个城镇呆的时间越来越久，我的力量越来越弱，到了现在，我甚至不能很好地控制我的召唤物。”蓝绒一脸凝重。
启鸣真诚地说：“律老师说那是因为你还太年轻。”
言下之意就是太弱了。
蓝绒一时之间火气上来了，但是那条黑龙她打不过，打白龙又会被黑龙打，于是忍了下来。
“我在这个法阵里呆了五十年，”她特意加重了“五十年”几个字，“到了现在，我已经虚弱到连将召唤物收回来的力量都没有了。我只能尽力安抚它们，让它们不要躁动。刚刚我情绪激动，一时之间没有顾及它们，险些酿成大祸。……多亏了黑龙及时赶到。”
不是，您还真的是弱到收不回来召唤物啊。启鸣死鱼眼无声嫌弃。
“但是，只要你离开这个法阵，就可以了吧？”
“法阵的面积太大了，我现在的力量不足以让我远距离操控召唤物，当我离得太远却还没有离开法阵时，这些孩子就会自发去捕食。”
“你不想伤人。”
“我不想。”
启鸣盯着蓝绒看了一会，又问：“所以，这和你死有什么关系？”
“龙族被同族杀死后，会被对方吸收力量；被异族杀死，就会回归蛋里重生。”蓝绒捏了捏裙角，“我希望你们能杀死我，当我回归蛋里的时候，我的孩子们——那些花树的力量会回归我的体内，它们会成为普通的植物。
“这里的环境太糟糕了，它们无法存活，很快会僵硬死亡。但它们的残骸仍旧坚固，可以屹立千年不倒。”
蓝绒嘴里说着“孩子”，内容却让人发凉。
“你想让你的召唤物死后继续庇护这里的人类。”启鸣凉凉地说。
“是的，我什么也不会，只会攻击。但好在我的召唤物很美。”蓝绒苦涩地笑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看向窗外的司律却出声了：“赤龙族感应自然，尊重生命，喜爱万物，是以运用神力，创造本不存于世界的生灵。”
启鸣注意到蓝绒突然浑身发抖，手将裙角捏得发皱，她低着头，表情沉在阴影下。
“所谓召唤，旁人看来是主仆之间的契约。然而在赤龙一族看来，这只是朋友之间的羁绊。互助，而非驱使；陪伴，而非禁锢。
“蓝绒，你背叛了赤龙族的信仰。”
女孩终于无法忍耐，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启鸣不知所然，他想到了什么，转头向司律求证：“律老师，您的意思是，那些召唤物，是有自己的思想的？”
“不然难道是傀儡吗？”
启鸣感受到司律这句话有些嘲讽。
老师生气了。
哎呀，老师生气了。启鸣发现自己没由来地有些开心，嘴角都不自觉地扬起。
司律看到他这副样子，却好像习惯了一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鸣，你和这条赤龙明天在镇子上转一转，”司律垂眼看着地上大哭的女孩，没有安慰的意图，“龙族拥有漫长的生命，也容易忘记时间的流逝，被时间困住。她在这里呆得太久了，久到脑子也凝固了。”
“哪怕是龙，长久地紧缩自己的庞大身体，强行留在小池塘内，也是会忘记怎么飞的。”
……
第二天清晨。
红发和白发的两个孩子并齐走在街道上。
“哎呀哎呀，律老师生气得都不愿意见到你，今天早上就不见踪影了。你是有多招龙讨厌呀。”没有司律在身边，启鸣干脆一副凉薄的样子。
“还真是两幅面孔，”蓝绒啧啧称奇，“那条黑龙知道你这样吗？”
“放心，他知道的。有的时候我都觉得他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启鸣抬头望天，嘟哝着。
“我也想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怨气，按理说他又不是赤龙，看到我这副样子，没理由生气。”蓝绒说着说着，低头陷入回忆，“以前，好像我也遇到过别的赤龙，虽然我不太记得他们了。但我有印象，他们都是真心喜爱自己的召……伙伴的，如果是他们，一定会对我的做法感到愤怒。”
“但是，那是条黑龙呀！他凭什么生气！”蓝绒叫出声，想到黑龙昨天帮助了自己，又低声呐呐，“他可以生气，但是，没有生气的道理呀……”
启鸣没有回应，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你昨晚说我身上没有龙的气息，龙也有独特的气息？”
“是啊，不同的生物都有不同的气息，你身上完完全全就是人类的气息嘛。”
“龙族之间都能分辨彼此的气息吗？”
“一般来说都可以的，事实上，只要是嗅觉稍微灵敏的生物，都能分辨。”
启鸣一时语塞，他原以为龙的气息是什么很玄妙的东西，现在看来原来就是普通的气味。
“这么说来，狗也能闻到？”他想起来旅馆的那条墨犬，似乎能记住自己和司律的气味。
“可以吧，应该。”蓝绒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你昨天从窗户翻进来，那条墨犬却完全没有动静。它的鼻子应该闻得到你的气味。”
“你说这个啊，估计是因为我的气味遍布全镇吧。小狗狗大概已经习惯了。”蓝绒一点也不感到奇怪，甚至有些骄傲，启鸣完全不能理解她到底在骄傲什么。
“说起来，你的记忆很差吗？”
“嗯，”赤龙的心情又开始低落了，“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这倒是很像人类，年老之后有些人类就会忘记很多事情。”启鸣想到了之前的蓝绒绒和她的爷爷。
蓝绒绒，蓝绒。
对于蓝绒镇的居民来说，“蓝绒”是最美丽的词语之一吧。
所以那位老人给自己的孙女取名“蓝绒绒”。
美丽啊……
启鸣斜眼看了看身侧满脸哀愁的小姑娘。
“我们去一个人类的家里吧，她和你的名字很像，叫‘蓝绒绒’。”
“嗯哼。”蓝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在这五十年里，她见过蓝绒镇太多的人类借用她的名字了。
蓝绒绒，蓝丝丝，蓝容，绒绒，蓝小绒……
不过，还从来没有一个人类用她的本名。
这是人类所说的尊敬吗？她有时会想。
看到蓝绒又一次边走边发呆，启鸣已经习惯了。
他将这次散步的目的地选作蓝绒绒的家，赤龙埋着头跟着他走。
白发白衣的小人儿走在前面，红发蓝衣的小人儿走在后面，蓝绒树的花瓣点点飘落。
……
到了。
熟悉的小院子，房子的外观样式看起来和这周围的房子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由浅色平铺，鲜花点缀。
只不过院子比起别人家的似乎要大上一些。
启鸣推开掩映着的院门，沿着白色石板路向房屋正门走去。他再次注意到了院门旁边的一座小木屋，或者说，狗棚。
狗棚看起来也是在定期打理过，没有生灰。但比起院子里的其他庭具，很容易让人得出许久未使用的判断。
这次来，与上次的心境截然不同。启鸣注意到了很多之前没有发现的东西。
比如房子的巨大落地窗正对着街道，从里面向外看可以轻松看到热闹的街景。
庭院里美丽的花草树木集中种植在落地窗能看见的位置，一些打扫庭院用的器具则堆放在另一侧。
启鸣回过头仰天估计了一下太阳的轨迹，他发现在落地窗前甚至可以完美看到落日。
人类的……亲情啊。
轻轻叩门，过了没一会儿，门开了。
蓝绒绒微笑推开门，见到启鸣，笑容更大了，惊喜地将两人请进来：“你又来玩啦，启鸣。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大姐姐！她叫‘蓝绒’。”
“……欸？”
蓝绒绒怔住在原地。
蓝绒面无表情地站着，仰头看着对面这个和自己有着相近名字的人类。
她在路上原本打算用的假名，好的，现在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启鸣甜甜地笑着，小孩子怎么会有什么坏心思呢。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池中之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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