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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家碧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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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上,一个皖西革命山区中的村庄。
先人们在给这个地方起名时,应是抱了很大期许。村子原本叫“殷上”,取殷实富足之意。后因为地方话发音偏重,叫着叫着便成了“颍上”。虽地处山区,但颍上所在恰是山坳,因而地沃水美。颍上很小,只有两个庄子,聚集着两户大姓。一户姓水,另一个姓尹。除此之外,还有些小户小姓,灾年时逃荒恰好到这里被收留,便住下了。两个庄子,被一个大堰湖分开,两边的田地便以此为分割线,分属各村落。一里多开外,一条长江支流,蜿蜒绕过两个庄子,也带来了河流两侧富饶的河滩地。颍上人并不知道这河究竟从哪里来,又流向哪里,只是世代口口相传,沿袭着古老的记述。有老人说,这河一直向东,去向正阳关。在那里,鲤鱼跳过正阳门,飞升成龙。也有老人说,过了正阳关,还一直往东流,一直到天边。那天边,一望无际灰茫茫一片,无人烟,无走兽,只有一种飞禽,似鹭似鹤,浑身雪白,成群结队,不停的漫天飞舞。每个颍上人的记忆里,都有一个孩子。这孩子曾发誓要找到天边。于是一直走啊走,从孩提走到胡子白,却终究没有找到。颍上人爱听这些传说,更爱自己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他们拜谢富足的生活,享受安宁的环境。
这天,三月二十三,春分。
水萍从地里插完早稻秧回家,看见父亲和大队书记坐在厅堂里说话。一年前附近的大小村庄结成了大队,因为颍上村最大也最富足,因而原先村里的支书被推选为了大队书记,水萍的父亲便接了他,成了颍上村的支书。两人本就是同村同姓,沾亲带故,又因为水萍的父亲常向大队书记汇报各种大小工作,因而两人关系很是熟络。除了工作的事情,亦经常坐在一起叙话。多是说些,今天哪个庄谁谁多挣了许多的工分,怕有猫腻;明天哪个大队准备要放卫星等等。水萍不喜他来,嫌他思想老朽,但又不好得罪,因而每次看见,只远远的招呼一声就走开。
水萍先去东侧灶房,从水缸里舀了些水,冲洗净了手脚,再走进厅堂,准备招呼一声,便进里屋。但和往常不一样,两人并没高谈阔论,而是凑在一起,近乎窃语。见水萍进来,更是停住不说话了。大队书记一双昏黄小眼,上下打量着水萍,竟璀璨起来。他笑眯眯的问到:
“小萍子回来啦,今没有课吗”
“嗯,今不带课。学校最近搞大宣传,没我什么事,就先回来下田帮老娘去了。”
“搞宣传怎么少的了你啊。上个月乡里汇报演出,你演的那个吴琼花,哎呀,个个都夸好啊。扮相好,精气神好,演得好,嗓子更是亮堂。”
“嘿,个娃娃家,就是能唱,哪里懂什么宣传”水老爹接过话。
“姑爷你可别小瞧我,要不懂,能演的好么?”水萍呛到。
“水老头,你家这闺女,这嘴利的。一句姑爷,把你就叫成□□了啊。”
“那不能不能,这可不敢开玩笑。哎,当年他老娘生她的时候早产,生出来身子弱,又是第一个孩子难免惯着。管她娘不叫娘,叫姑娘,顺着口就管我叫姑爷了。几十年了,也改不过来了。”水老爹点了两根烟,递给大队书记一根。
“也好,别总爹、爹的,听着乡野的很。”大队书记说着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烟灰,拿起桌上的雷锋帽。
水萍见状说:“水伯,也不早了,吃了晚饭再走吧”。
“就是,饭菜都做好了”水萍老娘也走进堂屋,端着两个大海碗。
“哟,都聊这么晚了。那既然做得了,那行,今天就老脸再厚一次吧。”
水萍赶紧把供桌下的大桌子拖出来,水老爹把老书记让到中堂正位坐下,自己则侧坐下陪着。
“来来,大家都坐吧,今天就是自己家里吃饭,她老娘,孩子们都坐。”老书记喊道。
水萍和大弟弟水粮坐中堂左侧,水老娘和其余四个弟弟妹妹坐余下两侧。
各人都坐定后,水老爹请老书记讲话。
大队书记清了清嗓子:“我们曾在旧社会垂死挣扎,饱受封建主义,殖民主义的摧残。今天,我们在这有饭吃,有衣穿,有这样幸福的生活,安居乐业,皆是因为伟大领袖的一贯正确的领导,我们应心怀感激,全力建设我们的新社会。现在,让我们全体起立,跟我背诵”。
所有人都站起来,不懂事的小妹妹被水老娘扶在怀里。在老书记带领下,大家开始齐声背诵:
“敌人就是纸老虎。”“我们的同志在困难面前,要看到光明,看到希望。”
诵完十条后,老书记说:“好,现在请坐下,开始吃饭。”
小妹妹早饿的不行,一听到吃饭,立刻伸手要去抓碗,被水老娘狠命地打了一下,哭着抱了下去。见母亲下席,水萍也抱起小弟,喊下了二弟三弟。
一时间桌上三人吃完饭,寒暄两句,大队书记便回去了。水萍和水老娘收拾了桌子,将剩下的饭菜端到灶房,热热凑合了一顿。
晚间收拾停当,弟弟妹妹都睡下了。水萍和老娘便留在堂屋搓麻绳。一会儿水老爹也回来了,靠着大桌坐下。
“今天老书记来有啥事么?”水老娘问。
“没什么大事。来看看,顺道提了下萍子的事。”水老爹说着,撇了眼水萍。
“我的事?我的什么事?”水萍停下手中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