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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同过生辰 ...


  •   林聪抓着高震的衣袖,脑袋缩在高震的怀里摇摇头,轻声说:“我……不想睡书房。”
      算起来,这还是林聪对高震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想睡书房。
      高震像安慰一个孩子似的,拍拍他的脑袋说:“乖,听话睡觉,这里是安全的。”
      林聪点点头还是很乖巧的坐在床上,倒头就睡,睡得很不安稳。
      半夜忽然“啊——”大叫一声。
      这边厢高震和飞阳几乎是瞬间就弹起来,两人一起冲向书房。
      书房半个坏人也没有,只有林聪躺在床上,好像是梦魇做噩梦了,一直不停的“啊啊——”地叫。
      高震冲过去拍拍他的脸,林聪睡的半梦半醒被拍醒,大叫出来,“我不睡这里。我害怕。”
      高震一把将林聪抱起来对飞阳说:“今晚你睡这儿,他去睡你的床。”
      飞阳犹豫了一下,“那晚上谁伺候少爷起夜?”
      “我自己能行。”高震就将林聪抱走了。
      高震的房间有两张床,一张低矮的床榻就是飞阳的床,他把林聪放在床榻上,林聪还拉着高震的衣服不松手,嘴里喃喃的说:“阿爹,阿爹。”
      高震:“……”
      两天两夜没合眼,困得要死,换了一张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林聪拉着高震的衣服,高震只有倒卧在他身边,轻拍林聪的后背,哄他睡觉。
      早上飞阳过来的时候,看到少爷竟然睡在地板上,少爷一只手撑在额间,另一只手护在林聪的肩臂,林聪的手拉着少爷的衣襟,两人竟然靠着睡在一起。
      眼前这一幕刺痛了飞阳的眼睛,他跟少爷那么多年,少爷也从来没有陪他睡过觉。
      高震查觉到飞阳过来了,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起身,去院子里和飞阳一起练功。
      外面练功的声音惊动了林聪,揉眼睛看了看,竟然是高震的房间,林聪吓坏了,赶快从床上滚下来,一路慢慢的爬回了书房。
      练功回来以后,屋里没人了,高震再去书房一看,林聪睡在书房的小床上。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高震先去父亲家吃午饭,旁晚就回来了,飞阳张罗了一桌好菜,摆在院子里,一边赏月,一边吃饭。
      过节有特例,高震对飞阳说把小哑巴也叫过来,一起吃饭。
      飞阳就去书房把林聪给推出来。
      林聪无心看月亮,他在书房里就写好了一张条子‘不想睡书房。’就把这张条子拿给高震。
      高震看了就说了一句话:“你有什么事开口对我说,但凡你手写的我都不会同意。”
      迫不得已,林聪只有张开沙哑的声音说:“我……我不想睡书房。”
      高震就是在用这种方式逼他说话,就问他,“为什么不想睡书房?如果你不睡书房还是像昨晚那样跟我睡一间房,让飞阳去睡你的床。”
      林聪想了想说,“我还是睡书房。”
      与其跟高震睡一间房,他还不如睡书房算了。
      高震还是挺大方的,给飞阳和林聪还有院里的两个杂役都封了红包,林聪不知道别人拿了多少,他拿到五钱银子。
      半夜高震醒了,去看书房里面没有人,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最后在柴房找到轮椅,林聪抱着小薄被,轮椅档前面,自己睡后面,在柴房里打地铺,高震就将他抱回书房,林聪似睡非醒的样子,不停地嘀咕着什么话,高震就守在书房,后来困了又睡书房的地板。
      第二天高震就对飞阳说晚上把那个木板取下来。
      回廊到院子有台阶,为了照顾林聪,专门做了一个木板斜放,方便轮椅进出,现在高震要求晚上把木板给取下来,就不能晚上独自去柴房睡觉了。
      当夜,高震又起来去书房,书房还是没有人,林聪在回廊一个角落里缩着,裹着小薄被,脸上被蚊子咬了红包,还在抓痒痒。
      高震叹了一口气,把林聪抱到书房去,然后自己也躺在床榻边的地板上,慢慢的拍着他的背,让他安然入睡。
      就这样,林聪适应了好多天才接受继续睡在书房的现实,晚上也不闹腾了。
      ……
      林聪觉得飞阳有一点针对他。
      因为他听到了飞阳跟高震的争执,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好像是飞阳说什么,少爷你陪他睡了几个晚上。
      高震说你小时候生病了我也陪在你身边守整晚。
      飞阳就说,我是不一样的。
      高震说你们都是我的人,在我眼里都一样。
      飞阳在争宠!
      林聪听了唏嘘不已。
      这几天高震陪他睡觉,他都知道,还是挺感动的,觉得高震待人还不错,挺真诚。
      林聪一直对高震有偏见,第一次小豆子在高震那里讨食,讨回两只鞋子里装着啃过的羊骨头,林聪就先入为主的认为高震是个势利眼,狗眼看人低。
      第二次许大哥带他去顺天府,许大哥想把他交给高震,高震拒绝了,开口闭口就是叫他瘫子,随意拿别人的身体缺陷取笑,是个很没素质的人,他对高震没有任何好感。
      这次高震连续照顾他几晚,可见高震对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很心细的。
      林聪对高震就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
      飞阳要争宠,林聪也理解,下人们争来争去图个什么?无非是想在主家面前挣到更多好处。
      林聪不想加入争宠行列,他就没有身为下人的自觉性,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下人,他的内心一直跟高震站在一个平衡的位置,大家都是平等的,不存在媚上和争宠。
      那边厢,飞阳分析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急躁,全是因为眼红少爷对小哑巴的态度。
      少爷不可能对一个残废人感兴趣,飞阳想通了这一点,心态也放平了。
      闹过之后,还是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大木盆子拿到书房里,打水倒木盆子里让小哑巴洗澡。
      林聪看着他忙里忙外很过意不去。琢磨半晌说道:“飞阳哥,谢谢你。”
      飞阳扭头看了他一眼,这应该是小哑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看着小哑巴的容貌,飞阳心想,我也不可能是少爷身边永远不变的唯一,就算不是小哑巴,还会有别人,与其是别人,还不如那人就是小哑巴。
      在这一刻小哑巴的残疾变成了优势。
      倒完了水以后把水桶放旁边,飞阳双手抱胸看着林聪自己脱衣裳洗澡,说,“你和我四表姑妈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
      林聪唰拉一下脸又红了。
      “你的生辰是哪天?”飞阳随口一问。
      林聪摇摇头,心想再过10天八月二十八就是我的生辰,但是告诉你有意义吗?好像也没有人会在意吧。
      飞阳也懒得追问,反正就是客套话,“再过几日八月二十八,是少爷23岁的生辰。”
      林聪心想,高震竟然与我同一天过生辰,这也太巧了吧!
      飞阳说:“按例,我们这些做下人过生辰那天,少爷会打赏个红封,你要过生辰之前记得告诉我一声。同样,少爷过生辰的时候,我们也会给少爷送一份礼物。”
      林聪一听,什么?我还要给高震送礼物,有没有搞错?前两天中秋节才得了一个五钱银子的红封,拿在手里还没捂热呢,接着高震就过生辰,我就要把这个钱拿出来给他买礼物嘛?
      他也不敢反抗,红着脸问,“那我买了礼物,钱要还给我吗?”
      飞阳笑道:“你是财迷呀?哪有给人送了礼物,转头还要把钱要回来的道理?少爷对你不好吗?你是心疼钱?”
      林聪想,以前我过生辰的时候,下人也会给我送礼物,然后到帐房去把买礼物的钱支取出来。毕竟下人挣的钱也不容易,对主家有这份心就很好了,他们林家就这规矩。
      飞阳见他神色不定的样子就说,“你在这里也做了三个多月了,按例每月能领一钱例银,待会儿我把月钱给你,你自己考虑送给少爷什么,我可以帮你去买回来。”
      林聪就问他,“其他人都给少爷送点什么?”府里还有两个杂役,就问问做参考嘛。
      飞阳:“他们娶了能干的媳妇,每年都自己做双新鞋送给少爷,年年不例外。”
      林聪想,有媳妇就是不一样,会女红,自己做成本低,而且心意也到了。
      也不能怪他斤斤计较。
      他从小到大也就没缺过钱,钱的多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
      但是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让他深切感受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
      为了在顺天府立足,他靠仿制王羲之的兰亭序挣点钱过活,自从高震把他掳回来……
      他的思维里一直都理解为,高震将他掳来回,并不是他自愿来的。
      自从高震把他掳回来,他又得从零开始。
      做了三个多月的文书,好不容易挣到的月钱和红封,然后就被打主意,又要把这钱搜刮回去吗?就是为了给高震买一份生辰礼物?
      林聪就很郁闷了……
      ……
      傍晚,高震和飞阳一起来到书房。
      两人在讨论礼单的问题,小哑巴就趴在桌上,听吩咐写礼单。
      今年八月二十八,除了是高震23岁生辰,同时也是林聪19岁的生辰。
      往年高家没分家的时候,肯定是全家一起过。
      三前年,高震单独立户出来,现在婉儿也嫁了人,肯定得分开过。
      今年婉儿在林家替丈夫置办生辰,高震在自己府邸。
      按例,生辰当日俩个寿星不能碰面,老辈的说法是怕冲撞了,要忌讳。
      据说这是林聪来到顺天府的第一个生辰,他的舅舅们,会给这个外甥大办一场,请了许多达官贵人光临,为了替林聪铺路,舅舅们想给林聪谋个好前程。
      礼单要书写正规,礼物也要精挑细选,高震这个做大舅子的,不能失了脸面。
      当然作为回礼,林家那边也要给高震准备一份相同规格的生辰回礼。
      林聪一边埋头写礼单,一边心里碎碎念,这个生辰是我的,这些礼物也是我的,舅舅也是我的舅舅,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现在却成了你的,凭什么?你为什么不早点死?鸠占鹊巢就该下地狱。内心各种诅咒各种骂,还在想要不我去现场撒泼打滚算了,当众将你的丑事揭开,但是只敢想想而已,没胆子付诸行动。
      飞阳这两天忙得不得了,忙着给少爷张罗寿宴,给林聪准备礼物,一直在外面跑,送来的货需要清点盘查什么的,就甩出来,让小哑巴和另外两名杂役来管理。
      那两杂役就负责开门接待,哪家商行订的货到了,他们就负责搬上搬下,小哑巴就登记。
      八月二十五,飞阳把准备齐当的礼物和礼单,拿给高震过目,对照做一次完整的盘点。
      打开一盒鹿茸的时候,里面没有鹿茸,是一盒盐巴……
      飞阳:“……”再瞧礼单,再对货,的确是盐巴,盒子外写着‘李荣记鹿茸’,没搞错呀?怎么鹿茸变成了盐巴?
      高震也凑过来看,咦,鹿茸盒子里面是盐巴,鹿茸去哪儿了?
      飞阳就晓得这其中有人搞鬼,当即要发作。
      高震却伸手将鹿茸盒子拿过来摇了摇,盐巴沉下去,露出鹿茸的轮廓,一吹,吹开了点,盐巴下面可不就是码好的鹿茸吗?
      飞阳眼睛都看直了,不是吧,鹿茸上面撒了盐巴?什么情况?‘李荣记鹿茸’可是老字号。
      “是小哑巴。”有个杂役赶紧说:“昨天小哑巴找我要了一罐盐巴,肯定是他将盐巴撒在鹿茸上的。”
      飞阳气得咬牙:“他是不是有病啊?这么好的鹿茸不就毁了吗?这一盒鹿茸的价格,就是把他卖掉,他也陪不起。”
      高震突然就笑起来,然后抱着肚子笑。
      飞阳莫名其妙……
      笑了一半又忍住,高震说:“将就送给林聪。”然后又补了一句,“又不是我吃,咸了就多泡点水。”说完继续笑。
      小哑巴定是记恨着那日在书房被劫走,还被林聪甩到菜市口的事,这报仇的手段,也够幼稚的,难道还要再买一盒新的?
      高震也不太喜欢这个妹夫,放了盐巴也吃不死人,一时间玩心大起,说就这盒,拿去送给林聪。
      飞阳觉得少爷有时候也挺幼稚的……
      ……
      八月二十八这天可忙了。
      高震上午要赶回父母家,谢过爹娘的养育之恩,并且留在那里吃了午饭,同时飞阳要将物礼送到林聪的府邸。
      飞阳在那边送了礼也不能马上走,他做为高震这边的代表,肯定得留下,按例要入席吃酒,要待到下午才能回来。
      下午高震回到自己的府邸,要准备迎接宾客,外面请了些临时的帮佣,这些帮佣就忙里忙外穿梭,端菜摆桌什么的。
      林聪负责坐在门口做埋头记录的工作,他是文书,接了礼单还要登记,幸好他不用招呼客人,做些抄写的工作也挺好。
      林家的礼物到了,都是下人送来的,林聪要写收条,方便那些下人们带回去给主家交差。
      两边的下人们互相就讨论着,据说林聪的府上办得很热闹,席开三十几席,林聪的舅舅们都到了,来捧场的除了户部的官员,还有金陵商会的富商豪客。
      相比之下,高震这边就冷清许多,席开五桌,来宾都是高震的好友和一些亲戚。
      幸好晚宴开席前,飞阳回来了,有飞阳主持大局,就变得有条不紊。
      林聪终于抽了空档,能偷会儿懒了。
      晚上,送完最后一位宾客,临时请的帮佣也完成了工作,终于府里就剩下自己人了。
      两位杂役分别送给少爷一双新鞋。
      飞阳送的什么,林聪也不知道,毕竟飞阳没有当众拿出来。
      林聪拿出自己的礼物,是一张扇面,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寿比 南山 ”,落款一行小字:恭贺高震二十三洪福。
      高震看了:“……”
      飞阳在旁边:“……”
      林聪的表情尴尬,也不敢看高震,眼睛斜下方向盯着高震的暗金扣腰带,干巴巴地说了句吉祥话:“祝愿……嗯……祝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实在无法将高震唤做少爷,林聪从来没喊过高震一声少爷,飞阳就喜欢甜腻腻地追着高震喊少爷少爷,林聪又不跟飞阳争宠,搞不来一套。
      但他又不敢直呼其名喊高震,干脆就含糊其词,反正他是小哑巴,除非逼不得已,极少说话。
      高震继续面无表情:“……”今天他过生辰,是寿星,不能板脸。
      提前五十年收到‘寿比南山’这样的祝福,高震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飞阳心想,小哑巴是个白眼狼,少爷对你这么好,你随便敷衍一下就打发了,还寿比南山,少爷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敷衍都敷衍不好,太不走心了。
      高震也没说什么,也算是小哑巴的一片心意,就收了。
      林聪暗松口气,送出去了,没花钱,自己写的。
      从这件事能看出林聪为人处事特别幼稚,并非他敷衍,而是不善于周旋人际关系,干脆送一份烂大街的‘寿比南山’算了,人人都送的,肯定都是对的。
      回到书房总算能休息了。
      林聪趴在桌上,累得脑袋都抬不起,其实他也没做什么事,就负责登记礼单写回条,他又没招呼客人,但他就是觉得很累,周旋于人多的场合,光想想都累,何况他今天被迫应酬了一整天。
      不多时,飞阳来了,给他端了一只大碗,宴会上剩下的食物,挑了些好的肉给他。
      飞阳说:“吃了早点休息。”
      林聪早就饿了,空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看到这碗丰盛的吃食,吃不下。
      他想,今天是我过生辰,往年都很热闹,现在冷冷清清,我还要吃剩饭,打死我也不吃。
      愈想心里愈委屈,然后就开始流泪,接着开始哭,一哭就停不下来。
      高震过来看了一眼,这一看,又在哭,什么情况?
      飞阳也看到,就说:“今天是少爷的好日子,你怎么能哭?”
      林聪才不管他,大不了把我赶出去,自顾自地哭。
      高震走进,问:“为了什么事哭?”
      林聪吸吸鼻子说:“我要吃汤圆。”
      “嘿——你还点菜了是吧?”飞阳瞪眼:“谁还来侍候你了??”
      高震挥手,打断飞阳的话,让他先别说话。
      林聪又说:“我还要红封。”
      高震:“……”
      林聪大胆地抬头,看了高震一眼,第一次这么大的胆子与高震对视,然后又害怕得低下脑袋,喃喃道:“飞阳哥说的,我们过生辰也能拿红封。”
      “对!!”高震点头:“怎么今天你也过生辰?”
      林聪说:“就……就当……就当我也过生辰不行吗?”又止不住流泪,吸了吸鼻涕:“我过生辰阿爹阿娘都要做汤圆给我吃。”
      高震立即说:“现在去做汤圆。”
      飞阳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现在?这么晚了上哪儿去找食材做汤圆?”
      高震扭脸看了飞阳一眼。
      “马上做。”飞阳立即点头,又问林聪:“要吃几个?你几岁呀?几岁就做几个。”
      林聪说:“十九个。”
      高震:“……”
      飞阳直接翻着白眼下去了……
      然后,林聪吃到了汤圆,还得到高震打赏的红封,里面有五钱银子。
      一边吃一边笑,之前的委屈也没有了。
      高震站在回廊外面,双手环于胸前,就这么看着书房里的人吃汤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小哑巴发自内心的满足的笑。
      ……
      生活还在继续。
      生辰过后,飞阳继续端来剩饭给林聪吃。
      好像昨天寿宴剩了许多食物,林聪看到大碗里的饭菜就觉得痛苦。
      全是硬的炒花生炒豆子,肉干什么的,咬不动。
      过了一阵飞阳来收他的碗,看到碗里还剩一大半,几乎就没有怎么动过。
      林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飞阳哥,我喜欢吃软食。这些食物太硬了,我吃不了。”
      飞阳看他像看一个怪物说:“矫情,年轻人干嘛吃软食?”
      “我牙口不好。”林聪说着又脸红地低下头。
      飞阳说:“牙口不好就是要多练习。”
      之后端来的食物就以硬食居多。
      林聪就很痛苦了,以前吃高震和飞阳剩下的食物大多是软食。但是这次宴席上剩食物太多,连续吃了好几顿都还没吃完。
      也许客人的偏好也喜欢吃软食。
      肥肉肘子软肉皮没有,肉糜丸子糯米饭这些根本就见不到。
      剩下的全是肉筋连着骨头要啃,还有很多肉干,硬豆子,炒豆子之类的。
      飞阳就像故意的,专门把这些硬食挑出来端给林聪吃。
      其实飞阳不是有意刁难或故意欺负他,只是世人都有固执的想法。
      有人眼睛不好,旁人就会对他说要多用眼,当你仔细看,认真看,用心看的时候你就看清楚了。
      有人牙口不好,旁人就会说,你多吃硬食,练习一下牙口就好了。
      飞阳认为林聪矫情,哪有年轻人牙口不好的?
      只喜欢吃软食,硬食不吃好?
      你一个做下人的,有什么资格挑三捡四?
      你这顿不吃我留着下顿继续倒在碗里给你吃,你下顿不吃我放冰水里冰着再下顿继续给你吃,一定要逼林聪把这些硬食吃光为止。
      飞阳的初衷也是为了让他多练练,牙口不好多吃点硬食,练练不就好了吗?
      林聪又不好意思跟飞阳说我的舀齿少了几颗,所以牙口不好。
      万一真这么说了,飞阳可能会问你年纪轻轻的舀齿为什么就没有了?被谁拔了?那就要做更多的交流。
      林聪以前做林家少爷时一直都很自卑,让他自卑的,不是“不够优秀”“不够好”。而是无法接纳自己。
      他与生人或熟人都有交流恐惧感,其起源就是他的自卑感。
      现在做了小哑巴,自卑感有增无减,更无法与人做顺畅的交流。
      所以关于牙口为什么不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别跟飞阳说了。
      十一月深秋,既将到年终报税的时间。
      每次皇甫云来府上,给林聪施针的时候,都会跟高震聊一些朝堂上的事情或者公事,这次也不例外,就跟高震聊到了年终报税。
      在当时,朝廷发放的俸禄并不全是以现金的形式,有的是按以物以物结算。
      明朝时期贸易繁荣,外贸朝贡进献大量货物,带走金银,造成国内物资积压。这么多过盛的货物怎么处理?就将其估价后按照俸禄发放。
      很多朝廷官员到手的俸禄就是等值的货物。
      这里面就出现一个价差的问题。
      朝廷按低的沽价发放给他们,他们再以高价转手卖掉变现,这其中的利润往往远超正常俸禄。
      关于俸禄价差的这一块税收,早在十几年前朱元璋时期就提出了,每次为了这年终税,朝堂都要吵成一锅粥。
      大部份人对计算的方式存在质疑,税纳多了是自己掏腰包不划算,税纳少了朝廷的税收又减少。
      所以往年关于年底纳税的金额都是象征性的交纳一点,执行的过程比较松散。
      皇甫云替林聪施了针,要过一会儿再拔针,借这个空档时间,就跟高震聊到这件事情,就说为什么今年要大张旗鼓的招了些算暨来做这个事情,是想加税吗?
      林聪对皇甫云和高震之间聊的这些话题都不感兴趣,本来他也没有没有资格去感兴趣,他一直是个小透明,反正病人也不需要说话,除非皇甫云问他一些病情上的事情。
      高震也认为这一次征税是朝廷重视,要加税。
      皇甫云忽然又说了一句,“那个林聪不是你妹夫吗?你帮忙打听打听消息。”
      林聪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仔细听。
      皇甫云说,“你的妹夫可不得了啊。虽说没有品阶,连官员都不算。但是我见了他也不得不叫他一声林算暨!!”
      高震的嘴角勾了勾,以笑非笑的样子。
      皇甫云又说,“他们那些做算暨的小吏,靠着家人提携,能干点实事吗?我就不信他们敢加我们的税,估计就是混饭吃的。”
      林聪认真旁听,好像是林灵受到了大舅的提拔,进了户部做算暨。
      算暨属于吏,吏是替官员打工的,入吏者通常没有科举入仕,做不了官,大舅给林灵谋了一份前途不错的户部算暨。
      在林聪的记忆里,林灵本来就很会算计。户部算暨这份工作也挺适合的。
      他还想再多听几句的时候,只觉得肚子一直咕噜噜响,紧接着“啪啪啪啪!!”打了一连串鞭炮响屁。
      皇甫云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这一通响屁打断了。
      林聪涨得满脸通红,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大庭广众之下打响屁,还不如让我死掉算了。
      都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这一连巨响的屁只是声音大,不臭。
      皇甫云发现是林聪的问题,林聪只觉得肚子一阵翻滚,继续“啪啪啪啪!!”又打了一连串鞭炮响屁。
      皇甫云:“……”
      高震:“……”
      飞阳刚端了茶进来,也听到小哑巴打的屁,“……”
      林聪羞得满脸通红,太尴尬了,可以立即死去吗?
      倒是皇甫云率先打破沉默说,“哟,你的肠胃不太好啊。饮食习惯怎么样?”这么问也是医者的职业习惯。
      林聪涨红了脸点点头,“还好!就是老爷……”
      高震的身形一动:“……”
      这是林聪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唤高震做老爷。
      下人唤主家是有讲究的。
      如果高震做了父亲,下人可以叫他老爷,现在高震还没有下一代,就只能换少爷。
      林聪知道这个称呼上有问题,因为喊出老爷的时候,高震的身体摇了摇,神色有点不太自然。
      但是话已出口就收不回来了。
      林聪只有接着说,“老爷剩下的是我吃,飞阳哥剩下的也是我吃,宴席上剩下的还是我吃。”
      皇甫云点点头,哦了一声,问道:“怎么你们家没有养狗吗?”
      林聪一听,有点急了,“怎么?狗剩下的也要我吃?”
      皇甫云“哈哈哈哈”大笑起来拍高震的肩膀说,“你这个文书真是太可爱了。”
      高震没有笑,双手环抱于胸前看着林聪。
      林聪尴尬的满脸通红,也不知道刚才哪里说错了,总是这样,他愈怕说错就愈容易说错。
      如果立既死去就可以解决问题的话,他不知道死了千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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