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风》靥欢

41、博弈

　　上了车，宋姝妤就开始喝矿泉水。这三杯酒有点太辣了，连着一块喝炸得她嗓子疼。

　　“想不想听他们的八卦？”
　　“我可以听吗？”豪门八卦谁不喜欢听？关键是各个地方的。“你还挺八卦的。”

　　“喜欢八卦他们是一种乐趣。”霍持钧轻挑眉，笑着回复。
　　霍持钧先挑了个料子最少的，不排除有些事连他也不知道。

　　钟燎这个人没什么聊的，他能力尤其出众，无论是家世还是情史都没什么好八卦的。但他有一个喜欢了许多年的女孩，只不过现在一直没什么消息，遇没遇见、追没追上还是个未知数。

　　习清柏是泊东出了名的海王，花边新闻无数，只不过对每个人都是玩玩的态度。
　　他还是坚定的不婚主义。

　　傅允绝去年刚刚结婚。起初婚情是瞒着所有人的，结婚四个月后，因为有人陷害他的妻子才公开。

　　大家本以为他不公开是因为这是一场毫无感情联姻，但实际上他很爱自己的妻子。自公开之后，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一定会戴着婚戒，穿西装也会配着他妻子送的袖扣。
　　他是一个格外慢热的人，但对他的妻子不是。他的爱也可以是烈阳。

　　时既有两段感情史，最后一段刻骨铭心，但因为一场车祸，让他坐上了轮椅，女朋友也因此离他而去。所以他到现在也没结婚。

　　不过这场车祸都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自从分手后，他就没停过相亲。相龄也是高达六年了。

　　如果霍持钧不说，宋姝妤真看不出来时既下半身无法动弹。

　　“那你呢？”宋姝妤随口一问，“霍总，你有没有什么八卦啊？”她憨笑，装作一副不走心的模样。

　　霍持钧乜了她一眼，问她：“你想听什么？”

　　宋姝妤真是感到诧异。她没想到霍持钧还真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霍持钧这个性子，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她总不能直白地和他说，她想听他的感情史吧，这样多少不合适。
　　于是她选择装死。

　　实际上，只要她开口问，无论什么，他都会告诉她的。

　　如果是感情史的话。恐怕他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不是因为他撒谎了，而是因为他三十年以来没有谈过一段恋爱。

　　去年宋姝妤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撒谎了。

　　宋姝妤进家门前，身后传来霍持钧的声音：“我没有谈过恋爱。”
　　走廊里空空荡荡，他有力的声音传遍了每个角落。

　　宋姝妤关门的手微顿，抬眸与他对视上，“为什么要和我解释这个？”

　　霍持钧瞬间慌了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口解释这件事。

　　他极力掩盖自己的情绪，将自己的慌乱埋藏在心底。“你不是想听我的八卦吗？单身三十年，算不算？”

　　这个理由有点蹩脚了，但他也找不到什么更有舒服力的答案了。
　　“算。”宋姝妤冲他微笑，随后迅速闪进了屋子里。

　　“我没有谈过恋爱”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宋姝妤的脑海里，无法遗忘。

　　她无法忽视自己这么多天以来已经悄悄信任起霍持钧，也对自己过去下的定论产生了怀疑。

　　他到底是不是纪樱的网恋男友？

　　她虽不能接受自己从一开始就判断错误，但她对霍持钧最初的看法早已四分五裂，她不可能忽略。

　　这晚，她完完全全相信了霍持钧。

　　这种信任一旦建立了，很难再崩塌。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从一开始就错得很离谱。
　　她对他从一开始就带有偏见，无法正确地认识他，这是她的错。

　　至于核实，她觉得没必要了。
　　基于对霍持钧的信任，她该为自己的失败买单。

　　当她接下纪樱这单，带着一定的目的来到驰萤工作，接近霍持钧，她就已经想好了。无论成败，这单结束，不再当鉴渣师，也一定要离开驰萤。

　　她想，自己在驰萤待的日子应该不多了。

　　-

　　第二天晚上，宋姝妤请秦思婕和霍持钧两人吃饭。
　　当两人面面相觑时，秦思婕就知道，她对面的人心要碎掉了。

　　宋姝妤去上厕所了，这儿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明显不满：“你怎么来了？”
　　“姝妤请我来的啊。”秦思婕笑着回。

　　霍持钧板着张不开心的黑脸，“你就不能拒绝她吗？”
　　“那不行。”秦思婕抿了口柠檬水，“霍持钧，你表现得是不是太明显了些？”

　　“也、没有吧。”连他自己都迟疑了下，“我什么都没说。”
　　不嘴硬就不是霍持钧了。

　　“这么多年了，嘴硬的毛病还是改不掉啊。”秦思婕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没关系，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啊。”

　　秦思婕轻轻放下水杯，“行吧，哥，就宠你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提着包往外走。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哥”，也会是最会一次。

　　她喜欢霍持钧不假，但她也不蠢，也不是什么恋爱脑。所以，当那天她误会霍持钧那只“春水”是给她买的，她偷戴上被他说了一通之后，她便明白了。

　　当时她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买“春水”，直到臧幸失恋去酒吧消愁那天。霍持钧紧绷的身影穿过人群，落在了她的瞳孔里。
　　原来他喜欢宋姝妤啊。

　　前天晚上宋姝妤遇到危险，她知道，霍持钧肯定需要这次英雄救美的机会，想也没想便给他打了电话。说她没有私心，那就太不真实了。她就是想再验证一次霍持钧，再最后看他一眼。

　　这一眼，她得到答案了。
　　他是真喜欢上宋姝妤了。

　　霍持钧把她一个人留在派出所到深夜，她确实很气愤，但又无可奈何。

　　这次，也算是给她许多年的喜欢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吧。
　　说嫉妒，她有；说遗憾，她有；说难过，她有。

　　只不过她不太习惯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而已。时间会治愈一切的，他们都这么说。

　　在秦思婕这，不存在能否释怀，只存在能否遇到她的真命天子。

　　她挺爱幻想的，但是做人又格外真实。
　　不喜欢就丢弃，世界上那么多男人，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年幼失去父母，被纪家收养，成了霍持钧的妹妹。纪梓儒一直很看重她，也把她当作亲生女儿对待，用心培养她。把她送出国，让她增长见识。回国不用愁工作，直接进入驰萤当秘书。

　　她只是情感上不如意而已。人生怎么会处处都如意呢？她不在乎了。

　　转身离开时，她忽然就卸下了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包袱。
　　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等宋姝妤回来，发现只有霍持钧一个人，她有点懵：“她人呢？”
　　“接了通电话就走了，可能是有事情吧。”霍持钧捏造谎言还能如此从容，也是没谁了。“少一人这饭又不是吃不起来了。”
　　宋姝妤抿了下唇，坐了下来。

　　几分钟后，她果然收到了秦思婕的消息，她确实有事情先离开了。

　　不得不说，秦思婕帮人真是帮到底，连霍持钧的谎言她也一块帮圆了。

　　霍持钧是该谢谢她，但宋姝妤不这么觉得。
　　她和霍持钧单独吃饭，太尴尬了，连聊什么都不知道。

　　这顿火锅，宋姝妤吃得异常沉闷。她不相信霍持钧感受不到。

　　她绞尽脑汁想话题，可还是不知道从何聊起。

　　她现在一看到霍持钧这张脸，就能立马联想到那晚在酒吧，她与他耳鬓厮磨的样子。他们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虽然她知道他是在利用自己，而自己也只有在那瞬间才会心跳加速。

　　与其说这是一场暧昧拉扯，不如说这是宋姝妤心底一场不知胜算的博弈。

　　她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因为霍持钧做了一些让她误会的举动了，她才会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些感觉本就不该存在的。

　　她必须尽快离职了。

　　-

　　最近的天气十分古怪，总是阴着张脸，不笑也不哭，弄得大家都没个好心情。
　　中午吃完饭，他们办公室六个人把椅子凑到一块聊天。
　　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最近驰萤底下要裁员，大家都异常沉闷。但无论怎么裁员，他们六个基本不会动的。
　　“心情不好？”宋姝妤在旁边小声询问秦思婕。
　　秦思婕刚走了个神，被宋姝妤这个问题给拽了回来，她连忙否认：“没。”
　　估计是有什么心事不想说吧。

　　宋姝妤手头上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她不能撂挑子走，不然这堆重担就会落到秦思婕身上。

　　“说不准霍总真会裁我们中的呢。”宋姝妤开玩笑道。
　　众人诧异。
　　“裁我。”她依旧是笑眯眯的。
　　大家听她是开玩笑的口吻，也都是打打闹闹掩过去的，没人真的在意。霍持钧不可能裁掉宋姝妤，除非她主动离职。

　　下午准备工作前，宋姝妤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
　　“要辞职？”秦思婕靠着墙，抱臂打量她。
　　臧幸他们就是太了解她了，知道她说话有度，但又喜欢开玩笑，所以这次根本不当真。反倒是秦思婕注意到了。
　　秦思婕从不把任何人说的任何一句话当作玩笑，除非她觉得这真是一句玩笑。
　　“这都能听出来？”
　　“还算了解你。”秦思婕歪了歪脑袋，扯了下嘴角笑道。
　　宋姝妤不得不说，有时候秦思婕和她真的很像。

　　“为什么？”秦思婕不理解，“你待得好好的，霍持钧也没压榨你，为什么要离职？”
　　“可能是因为我看他不顺眼吧。”宋姝妤故技重施。
　　秦思婕被逗笑了，“那我可能也看他不顺眼吧。”
　　宋姝妤笑容渐渐消失，撇头看她，“什么？”
　　她知道宋姝妤懂她的意思了，便没有深入解释。
　　“为什么？”
　　“解释过了啊。”秦思婕轻耸肩，“别那么惊讶啊。”

　　宋姝妤要离职有她自己的原因，秦思婕肯定也有自己的原因。
　　既然她不想说，宋姝妤也不强求。

　　反正霍持钧在两个月内必定要损失两名大将了。

　　“秦思婕，来趟办公室。”
　　身后的声音打得两人猝不及防。
　　“又来。”秦思婕无奈。
　　宋姝妤摆摆手，“快去吧。”

　　秦思婕跟着霍持钧进了办公室。
　　“说吧，什么事。”秦思婕自觉坐到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反正再过几天她就不一定能见到他了，此刻还在乎过去的那点关系吗？
　　“宋姝妤要离职？”
　　“偷听别人墙角可不好。”秦思婕撇了撇嘴，故意挑开话题。
　　他蹙眉，“为什么？”
　　“她看你不顺眼。”她迅速回话。
　　“她自己说的？”他走近，有些不可置信。
　　秦思婕也不绕弯子，“这话应该是玩笑话，真正原因她没说。”
　　霍持钧转身，深吸一口气又吐去，“你俩走了我怎么办？”
　　“你赶快招新人吧。”秦思婕给他一句忠告，“你要喜欢她就不能直白点吗？”

　　直白可能会被她拒绝。

　　“辞职报告等我从泊东回来再交给你，明天我请假赶飞机。”
　　“你变心还挺积极的。”
　　秦思婕离开的脚步突然停下，回头嘲讽他：“毕竟我也看你不顺眼。”
　　霍持钧：“……”

　　当秦思婕坚定地选择离开时，她就知道，自己又口嗨了。非要在他面前装释怀。
　　在他面前装装也就够了。
　　再过几天，她就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