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风威士忌的柯学生存指南》心旬

4、第 4 章

　　突然，白咳嗽了两声，然后抬手捂住了眼睛。

　　本来还在自顾自地说话的浅井仁实被白的举动弄得有些不明所以。
　　……他捂眼睛干什么？
　　结果还没有等浅井仁实搞懂白捂眼的意思，他就被从灌木丛里冲出来的几个大汉扑倒在了原地。

　　“这些人是什么人！”浅井仁实拼命在地上挣扎，就像一条搁浅的鱼。
　　几个大汉随后将他抬起，把他搬离了瀑布。
　　其中一个大汉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不要想不开啊小朋友，如今是现代社会了，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们警察啊！”
　　然后他将一张名片强硬地塞进浅井仁实的手里：“拿好了哦！”

　　“不要学反派长篇大论啊，我亲爱的弟弟！”白慢慢地踱步过来，摆着悠闲的姿态从上往下俯身看着被按住的仁实，“对于警方来说，拖延时间也是谈判的策略之一啊！是你先沉不住气，落了下风。”
　　看着白悠哉游哉的样子，仁实这才发现白刚刚跑步时的喘气都是演的。
　　他气得脸都红了，不甘心地反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的？还叫了这么一大帮人埋伏！没必要吧！这不算浪费警力吗！？”
　　“在中学生的眼里，还有什么地方比小树林更适合交流秘密呢？而且这里人迹罕至，监控也少。再说了，我在后面追你的时候，同时在控制你跑动的方向。”白叹了一口气，为弟弟不成熟的想法和手段感到无奈，也感到庆幸，“总之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要干那些事？我还以为你是乖学生的那种类型呢……”

　　“我……”仁实低着头，“我住院的时候，有一个老护士对我说，虽然样貌上长得不像，但是我整个人给她的感觉，令她想到了十八年前失踪的一对医生夫妇。
　　“刚好我的年龄也可以对得上，万一能听到一些关于我亲生父母的事情呢？于是我便央求她给我讲一讲有关他们的故事。
　　“然后在她对我讲述被诡异的红线条围绕的死老鼠的事情的时候，一个路过的保安严厉地呵斥了她。我觉得那个保安的神态过于激动了，就想试探一下他是不是知道更多的内幕。”

　　“其实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只是在无人的空房间里布置一切。而且用颜料就算了，至少用上丙烯之类的难清洗一些的颜料啊！”白提起仁实的衣领，“你知道如果是我的话会怎么做吗？把死老鼠挂在那个保安的值班室里，用真正的血液——绑了那个保安，用他的血在医院的窗户上写字啊！”
　　仁实反驳道：“不可以——那会给医院带来很大的麻烦的。”
　　“就是要制造更大的恐慌，才能在浑水中摸出更大的鱼啊！那个保安明显只是小喽啰而已。所以我才说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好了好了，你别吓他了。”一个警察伸手拍了拍千间白的肩膀。他一边劝道，一边嘀咕，“在我们面前讲这些事真的合适吗……”

　　“啊，还有一件事。”白放开了仁实，仔细打量着他的五官，“你的脸……是化了妆吗？我记得那天在住院部见到你的时候，没发觉你和我长得很相似。”
　　仁实抬起手，用衣袖使劲擦了擦脸上的化妆品，被眼妆凸显得略微狭长的双眼变回圆润的样子，被阴影修饰的面部线条也少了几分锐利。
　　“我的妈妈……”他悄悄瞧了疑似自己亲生哥哥的人一眼，随即改了口，“呃，我的养母是化妆师，所以，我也学了一点化妆的技巧。”

　　……原来是家学渊源，虽然不至于像易容那样神乎其技，但能改变一些样貌特征也很厉害了。白感叹，也怪不得原作里浅井成实能男扮女装三年之久都不被人发现！

　　“麻烦再等一下，我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白拦住了要带走仁实的警官。一个问题耽误不了多长时间，警官们也很给面子地停下了脚步。

　　“我看到了那间办公室的窗户框上挂住了一些透明的塑料碎屑，你应该是算好了保安巡逻的时间，再将气泡纸从窗与窗之间的缝隙中拉出制造响声的吧。不过，为什么选择用气泡纸来发声？如果只是要吸引保安的注意力，有其他更简便的方法才对，比如在外面用金属片敲击两下窗框就好了，拉扯气泡纸不是有些费劲吗？”
　　“你不知道吗？”听到白的疑问，仁实有些惊讶地抬头，然后又有一些失落地说，“不，应该说，你不记得了吗？”
　　白皱了皱眉：“我应该知道什么？”
　　“火。”仁实说。
　　“什么？”白仿佛没有听清，让对方再重复一遍。
　　“火，或者说燃烧。”仁实的语气变得有些遥远而飘渺，“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声音，和摁破气泡纸的声音很像。每当我试图追忆自己的身世时，就会做一个噩梦——我在一片火海之中，怎么也跑不出去，耳边充斥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他注视着白的双眼：“我们是被遗弃在火场之中的啊，哥哥。”

　　火，火灾——一种佯装成意外、毁尸灭迹的好办法，组织常用的收尾方法。
　　再加上一对失踪的医生夫妇，拼图就要集齐了。

　　浅井仁实被警察带走了，而白以“有重要情报”为由，要求在原地等候他们的上司。

　　“你放心，只是这种程度的恶作剧的话，你的弟弟受一下教育就行。我们很快就会把他放了，也不会留下什么案底。”黑田兵卫很快就出现在了白的面前。他屏退旁人，独自和白谈话，“我们已经把保安抓了，十八年前负责查案的警察也被控制了起来。”
　　“不愧是公安的作风，和一般的刑警相比，效率不知高了多少倍。”白对日本公安向来没有什么好感，“你们肯定也马上进行审问了吧。”

　　“那个保安说他当年只是受人之托制造恐慌，绝对没有纵火。总之，我们会调查往年可疑的火灾，寻找组织作案的痕迹。
　　“而且还有一个细节，当年在现场留下的并不是什么用于邪恶献祭仪式的魔法阵，而是用血写成的一些分子式，与你父母的研究相关。
　　“魔法阵什么的，只是人们在传播途中添加了一些都市传说的常见元素罢了。”黑田兵卫并不介意白语气中的讽刺，反而耐心地解释起当年的案件细节。末了还转而称赞他道，“其实，我倒觉得你挺适合当一名刑警的。”
　　“哈？不应该说我适合当一个犯罪分子吗？”白是真的没想到黑田兵卫会这样评价自己，“你肯定通过下属的耳机，将我刚刚所说的那些‘犯罪构想’听得一清二楚了吧。”
　　“不要小瞧人啊小鬼！”黑田兵卫俯视着千间白，这一回，轮到他斩钉截铁地说话了，“要是监视一个人将近十年还推断不出他的行动模式、摸不清他的内在性格的话，我就白当这么久的公安了！”
　　是吗？你真的能看透我的本质、看穿我的来处吗？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好了，你到底要找我说什么？你说的‘重要情报’是？”
　　公安当然调取过千间白的医疗记录，黑田兵卫也清楚面前的人没有八岁之前的记忆。
　　他该不会是想起什么了吧……看着这个算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黑田兵卫叹了一口气，他有预感，接下来的话并不是他乐意听闻的。

　　“你们之所以能够监视我，是因为我愿意被你们监视。今天凌晨的时候也印证了，我可以轻松甩掉你们的人。”白顿了顿，“所以——我要进入组织，你们也拦不住。
　　“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白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块。
　　黑田兵卫喝道：“你打算干什么！”

　　“从现在起，把我当成一个犯人，尝试阻止我的下一步行动吧。”白把纸块抛给了黑田兵卫，“游戏开始了，那是你的新手奖励。”

　　千间白向后倒去，身影消失在飞逝而下的水流之中。
　　对不起，降代女士，不能等您出院，不能和您回家了。
　　除了原谅我的隐瞒，还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黑田兵卫向前跑了两步，伸出去的右手没有抓住任何东西。
　　他怔怔地看了瀑布片刻，然后闭了闭眼。

　　希望在空中盘旋的乌鸦死去之后，在遮天蔽日的黑云散尽之后，我们能重逢于阳光之下。
　　黑田兵卫在心中默念。事实上，不仅仅是千间白，他对所有执行潜入任务的人员都是这么期盼着的——虽然遗憾时有发生。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黑田兵卫又变回了冷静威严的秘密理事官。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纸块，将其展开，上面是一位中年女性的半身画像。
　　画中人穿着实验室研究员常穿的白大褂，长着微卷的头发和白人的五官，颈部左侧有一颗小痣。
　　纸张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希波克拉斯。